夜风轻轻地从云杉树枝上吹过来,吹到拴着奇里的地方。虽然一直都有呼呼的风声,但这只大灰狗敏锐的耳朵还是可以听到其他几只猎犬在狗窝里轻微的动作声,还有屋里火炉发出的微弱声音,就连屋里那个人翻身的声音,它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这些都是奇里被拴住之后所听见的最常出现的声音,跟森林里的那些声音是有区别的。奇里站起来在树的周围走来走去,它的身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霜,闪闪发光。当奇里抖动自己身体的时候,冰碴像珠子一样飞散开来。但是没有冰碴可以渗透到它皮毛的里层,或者缠绕在它的毛皮上,这种狗的表皮上还一层厚厚的毛,因此奇里比别的狗更耐寒,这样的天气别的狗都不能在外面过夜,但它没问题。
奇里安静地坐了下来,浓密的尾巴直直地摆在身后。尤克听见铁链发出的响声,从自己的狗窝里面走出来,打了个哈欠。在星光下可以看见尤克模糊的外形,它现在正嫉妒地盯着奇里看。奇里感觉到了尤克对自己的厌恶,知道林克的猎犬团队中的老大正向自己发出无声的挑战。奇里知道,总有一天它会和尤克一决胜负。
奇里对其他狗没有仇恨,所以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显得异常平静。奇里经常和尤克一起工作,知道它的力量和能力,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和能力要比它更强。同时,奇里在工作和生活的时候对其他狗似乎都不在意,大家都是各自行动,互不干扰。
奇里转身背对着尤克。尤克见奇里没理会它,慢慢走进了自己的狗窝。奇里面对着东边的山谷,那是它曾逃离黑狼和狼群追赶的地方。这时候,它的前爪在雪地里急切地刨着,同时眼里燃烧起林克·史蒂文斯从来没有见过的热火。
奇里无数次地想起在风积丘的那场战斗,就是在那里,它的妈妈、两个兄弟,还有那只独眼灰狼都被杀死了。它还无数次地想起自己从山谷逃离黑狼和狼群的情景,要不是那只灰熊无意中救了它,它早就没命了。
奇里对黑狼的憎恨日复一日地增加,那种仇恨促使它总是盯着卡尼地区,一直在想办法回到那里。它回去后一定会再遇到黑狼的,下一次它绝不会再逃跑,一定要杀死那只狼。这几个月来,它跟林克·史蒂文斯在一起长大了不少,早已不再是那只被吓得仓皇而逃的小狗了。
是它的敌人让它想要回到山谷那里,它要回去杀死黑狼,想到这里,奇里就恨起这条拴着它的链子来。
这种憎恨从奇里被捕狼夹抓住就开始了,对于奇里来说,那些陷阱就像是无法察觉的野兽,没有气味,无法识别,而且会从雪地里突然向它跳过来。在猎人到来之前,被困的野兽会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与陷阱战斗,但是据它所知,掉到陷阱里的动物没有能逃脱的。
奇里没有办法把陷阱与林克联系在一起,而且在林克把它的脚从陷阱里取出来的时候,它的脑海里还升起了一种对这个猎人的尊敬之情,它很难把林克想象成敌人。另外还有一种别的原因,那是由大灰狗的基因决定的,虽然它自己无法理解。
猎犬和人是一个整体。对于奇里来说,林克不是很奇怪,也没什么敌意。即便林克曾经袭击过它,就是把棍子伸到它的嘴巴里,奇里也没有咬他,而是本能地松开了,要是它愿意,它是可以轻松地咬伤林克的。
对于这个人要求它做的事,它虽然感到很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做,因为它的内心好像有一个声音告诉它必须服从。此外,这个人从来没有贬低或者损坏它的骄傲。但是,这链子真让它感到讨厌。
为了弄断这链子,它已经试过无数遍了。它从最近的一个链扣开始,然后一环一环地试。这链子似乎没有可以击破的弱点。它试了这么多次了,最后甚至把一截链子含在嘴里拼命咬,但是这链子还是没有屈服。它坐下来,十分困惑,也很愤怒。它怎么也战胜不了这链子,不管它怎么咬,怎么抓,怎么拉,链子就是不屈服。
奇里无奈地躺下来,面向着卡尼的方向。几个月前,通过等待抓一只兔子,让它学会了等待,变得更加有耐心了。对于它来说,耐心是最有价值的资产。它现在仍然会耐心等待,因为它知道,总有一天它会找到机会回到荒野的,它会找到黑狼,为自己的妈妈和兄弟报仇。它要等着那天的到来。
夜里睡觉的时候,它的身体的某一部分并没有休息。它知道尤克又出来过一次,但它连头都没有抬。当一只狐狸迈着轻盈的步子靠近小屋的时候它也知道,一头母鹿在甘道河那没有结冰的河水里喝水的时候它也知道。在那个人起床的时候,它也听得见床铺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接着就听见穿袜子和脚放到地上的声音,然后是他在屋里走动的声音,敲击火炉盖子的声音,往炉子里加木头的声音。它先是闻到了木头燃烧的气味,然后就看见烟囱里冒出的烟雾。它又听见林克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后来林克爬上床铺等待小屋变暖。
林克朝门口走去的时候,奇里也知道,但是在那人走到它面前后,它才把脸转过来。奇里静静地坐着,冷静地盯着自己的主人,等着看林克下一步会做什么。奇里没有向它的主人打招呼,它不会像其他狗那样殷勤地摇尾巴。当林克走近它时,奇里又躲开了。
对于林克来说,他是真的喜欢奇里,但是对于奇里来说,林克还是个奇怪的家伙,而自己野性未消,不习惯接近那些自己不完全理解的东西。现在林克对于奇里来说,跟那只大灰熊是一个级别的,是那种如果放松警惕,很可能会伤害自己的动物。
奇里知道林克接下来要做什么。它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林克给它装上包袱。接着,它等着林克解开其他的狗,然后给它们装上包袱。猎犬们聚拢在一起,摇着尾巴,急切地想要出门,它们想要再次去小路上嗅嗅兔子的气味。奇里对这种活动也很渴望,它也想积极一点,但是它还是表现得很冷漠。
那天,带领着猎犬的尤克又好几次回过头来看着奇里,而且每次都发出无声的挑战。这只大野狗却不理它,它静静地走在小路上,和林克保持一定距离,以免自己踩到他的雪鞋。它知道踩到它们会让自己和那个人都失去平衡,从而摔倒。这就像它知道要是它使劲往前奔,主人会更紧地抓住它的项圈一样。
那天夜里,林克还是把奇里拴在了小屋前面的云杉树上。这只大灰狗聚精会神地站在那里看着林克卸下包袱,拴上其他的狗并给它们喂食。但直到林克进入小屋,生火做饭时烟囱里冒出盘旋的烟雾,它才开始坐下来吃自己那份鹿肉。
这些都是他们的日常活动,但是奇里要一直看着一切事都正常进行才安心。要是有外敌侵入,有什么人或事威胁到他们的正常生活,它会时刻准备战斗。
夜晚慢慢降临,林克点起了油灯,小屋的窗户变成了昏暗的黄色。这时候,奇里又开始转向卡尼的方向看着。它待在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对黑狼的憎恨也越深,它时刻都记得黑狼欠自己的债,黑狼必须为自己做过的坏事付出代价。
当小屋里的灯最终熄灭后,奇里的眼睛里又开始闪烁着狂野的火光。然后,它又开始看起链子来,还是一环一环地检查,就这样反反复复。最终还是没办法,最后累了就躺下来睡觉。
天慢慢亮起来的时候,林克又拿着五个包袱从小屋里出来了。他把其中四个放在了门前,首先把奇里的包袱系上,然后放开另外四只狗。
猎犬们都围到林克面前来了,全都摇着尾巴,期待着新的一天的行程。林克拿起吉娜的包袱,整理了一下帆布带子,发现有点打结了,就伸手去腰间拿小刀来解决。但是腰间怎么是空的呢?林克立刻放下包袱回小屋去取刀。
这时候,尤克像一只猫一样,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奇里,就像一只公狼准备向另一只狼挑战。蒂比、路德和吉娜蹲在雪地里看着,它们是不会干预的,这是它们的首领和没有经过考验的新人之间的战斗。
奇里背负着包袱,而且被铁链拴着,它只好等着尤克的攻击,它能做的就是靠近树一点,那样链子就会松一点。它一边向树干移动,一边把头低下来。
尤克跳了过来,当它的大嘴朝奇里的喉咙咬下去的时候,奇里敏捷地躲开了。它没有受伤,而且很仔细地没让链子拉紧。它知道,链子拉紧了对自己不会有好处。而且,从刚才的较量中奇里得到了教训,它知道了打架的时候要把头低下来,这样才不会给敌人咬到自己喉咙的机会。
尤克立刻退后一步,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它的第一次进攻失败了,现在奇里保护好了自己的喉咙。但是这只野狗一定还有其他弱点。
尤克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向奇里靠近,它的嘴唇咧开,露出锋利的牙齿,但是没有发出咆哮声。当它离奇里很近的时候,它假装要攻击奇里的肩膀,然后迅速俯身咬向奇里的前腿。但是,奇里再一次快速躲开了。
奇里躲开的一刹那间,它出其不意,嘴巴像捕狼夹一样猛地合上了,尤克立刻跳了回去,这时候它的耳朵已经在不停地流着血。现在它知道了,虽然那只大野狗背着包袱而且还被链子拴着,但它仍是个十分危险的敌人。
尤克决定再一次发动攻击,它用尽全身的力气跳了起来,然后用自己的肩膀撞向了奇里。尤克企图把对手撞倒在地,然后等它滚到雪地里的时候就跳到它的身上。
但是,奇里一点儿也不害怕。当尤克冲上来时,奇里发起了进攻,它那巨大的嘴巴牢牢地、紧紧地咬在尤克的脖子上。尤克开始喘不上气来,拼命地用爪子抓挠。然后,它被奇里无情地甩到了空中。奇里的牙齿越咬越深,尤克的血流到了它的嘴里。
“奇里!尤克!”
听到主人的喊叫,奇里立刻把它的敌人扔到了地上,然后回到了铁链的尽头。它冷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林克。林克也盯着它看,然后惊讶地摇摇头。他早就知道奇里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是它的大嘴巴能把40千克重的尤克甩到空中,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蒂比、路德和吉娜也受到了这场战斗的影响,它们仍然尊敬尤克,但是不再害怕它了,因为它们的团队有了新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