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斯兰德这个小镇是沿着铁路修建起来的,从表面上看起来它跟其他铁路沿线的小城镇没什么两样。这里一应俱全,有舒适的房子、商店,还有一座教堂和一所学校,而且当地大部分的居民都做着传统的工作——在铁路或者纸浆厂上班。但是,因为一种特有的气氛,让这座小镇没有受到其他繁华城镇的干扰。在小镇几百千米以外的西边和南边,有大片的荒野。偶尔有人乘飞机降落在那里,但是没有人敢在那里随意行走。
但总有一些不安分的人,他们看着最新式的火车呼啸而来,漂亮的火车从高架桥上呼啸而过,他们却一点也不感兴趣,好奇心驱使着他们去看周围迷人的大山。这些人都是猎人,他们会时不时地来到镇上,他们对荒野的了解一点也不比山里的动物少。
皮特·罗伯特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全镇最大的商店,他为大部分猎人提供狩猎装备。而且,如果哪一年猎人们收获不多的话,皮特会记账,等他们有钱的时候再偿还。要是他们收获颇丰的话就会花费大量的钱财。从来没有猎人会欺骗皮特,而皮特也没骗过他们。
有一天,当皮特靠在商店的柜台上看着远处尘土飞扬的马路的时候,他的眼光被一个驾着三匹驮马的高大的年轻人吸引住了。年轻人的右手里牵着拴着猎犬的绳子,一共有四条大型猎犬。镇上的那些狗渐失野性,全都肌肉松弛,要是跟这些猎犬决斗的话完全没有胜算。皮特戴上眼镜好看得清楚一点。没错,那人是林克·史蒂文斯,他就是那个在荒野中比任何人都走得远的青年!
林克把那些狗拴在商店门前的栏杆上,然后把马也拴了起来。他进了商店。
“你好,林克,”皮特·罗伯特尽量随意地说,就好像他们上次见面是昨天,而不是去年夏天一样。
“嘿。”
“你少了一只猎犬啊。”
“是的。原来那个大家伙奎恩是我从一个法国人手里买的,当时它还怀着小狗。但是,在卡尼的时候它逃跑了,我追了整整三天,后来遇到了暴风雪,最后不得不放弃。那是我拥有过的最好的猎犬啊。”
“哦,真不走运啊。也许是碰到狼了吧。顺便说一句,有一只黑狼在那一带出没,那家伙可能就是杀死亚历克斯·奇里科夫的狼。”
林克耸耸肩说道:“那里有许多黑狼,它们全都是恶魔。但是我从来都不相信奇里科夫的故事。”
“好吧,也许不是那样的,但他们就是那样说的。你有什么收获吗?”
“山猫、貂,但是大部分都是河狸。”
“要是你提前一个月来的话,你的山猫皮就可以卖更多的钱。现在山猫皮的价格正在下降。”
林克什么也没有说,因为皮特跟猎人们做生意总是公平交易,他说的是实话。他看着老人开始按顺序把毛皮摆放好。
“玛斯兰德有什么新鲜事吗?”他问道。
“哦,乔达西大叔的腿摔断了,阿尔托兰的孩子约翰加入了海军,汤姆,那个主持人……”
林克就这样听着皮特讲着一件件新鲜事,他所熟悉的人所做的平常的、不起眼的事情。那些虽然都是小事,但是林克很感兴趣。过了一会儿,皮特停了下来,开始用铅笔计算总价。最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林克说:“一共是976美元。干得好。”
“还不错。帮我准备下一次要用的东西,然后我拿50美元,剩下的帮我存起来。”
“要林克·史蒂文斯的专属包裹吗?一麻袋盐和三百发的一盒子弹吗?”
林克爽朗地笑了起来。他是在几年前开始做猎人的,那时候他才16岁。由于他想要前进的时候可以走得更快更远,所以他去打猎的时候,只带步枪和他自己可以背的东西。那就是“林克·史蒂文斯的专属包裹”,现在这一地区的大部分猎人都是带着这样的装备去打猎的。
“比那些再重一点。”林克说,“放25千克糖和100千克面粉,大米和豆子各25千克,15千克晒干的杏干或者桃干。你知道我需要什么,加起来差不多两百千克就行。”
“好的。把你的狗牵进谷仓,马拴在南边那个牲口棚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几天后吧。”
“让我想想。今天是星期二,你的东西星期四早上就可以准备好。”
“差不多就那时候。谢谢你,皮特。”
林克走了出去,把他那四只猎犬牵到皮特的谷仓,然后折回来牵着马走向皮特的牲口棚。之后,他慢慢地在玛斯兰德小镇唯一的马路上散起步来,他想看看这个小镇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都有哪些变化。
他在玛斯兰德镇待了两天,这期间他去看了一些住在镇上的朋友,还认识了一些新来的猎人。第三天,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回到牲口棚那里了。
他那三匹马看见主人之后,甩着尾巴摇摆着头跑到了围墙边上,疑惑地看着他。林克叽里咕噜地抱怨着又要开始工作了。这些马虽然不是很优秀的种马,但是它们知道要开始工作了,并且都很清楚这一点。
然后,林克来到谷仓,骑上皮特那匹白色的马,但是等他回到牲口棚的时候,那三匹马又跑开了。林克骑着马不停地从一边冲向另一边,试图把他的马都赶到一个角落里。最后,他花费了半个小时才抓到其中一匹马的缰绳,并把那匹马拴在牲口棚的栅栏上。当他抓到另外两匹马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他往马背上垫好毯子放上马鞍,然后牵着他们来到商店。用了这么长时间,他无奈地笑了笑。
皮特有一句至理名言:任何人过了75岁,就有权利去做任何他喜欢做的事了。要是他愿意去钓鱼或者睡觉,他就可以那么去做。今天早上皮特就没有起床,商店的门到现在还是关着的。林克的包裹放在门廊上,其中有一个包上放着一张便条:“祝你好运!皮特留。”
林克拿起其中一个箱子,把它放在那匹最安静的马的驮鞍上,麻利地用绳子捆起来。接着,又把差不多重的另一个箱子放在马的另一边,然后把一个包裹放到马背上再用绳子固定起来,这样一匹马需要驮的东西就装好了。接着林克把一块防水油布盖在上面,并把防水油布固定好最后打上菱形的结。当然,他还会照例检查一遍的。打这样的结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万一马儿在路上摔倒了,马背上的物品也不会弄得七零八散的。接着,他开始以类似的方式在另外一匹马身上放东西。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第三匹马,那是一匹蓝棕色毛相间的马,它很聪明狡猾,有时难以驯服。但是,今天它表现得很温驯,一直都很安静。当林克整理第一个包裹的时候,那匹马安静地站在那里。林克又把另一个包裹放上去,最后把剩下的都放上去。这时候,当他准备盖上防水油布的时候,那马却像受到了惊吓似的。
马儿发出嘶鸣声,前腿抬起来,整个身体往后仰。它身上的包裹只有绳子捆着,顶部的东西眼看就要掉下来了。然后,马儿暴跳起来。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顶部的包袱掉到地上。马儿不停地跳着,最后缰绳都被弄断了,那匹马冲到了街上。马儿侧边的包袱也滑落了下来,里面包着的东西全都散落在地上。林克生气地站在那里,看着这匹野性难驯的马疯狂地跳来跳去。这时候,有个人突然冲出来一把抓住了马的缰绳。
林克认出来那人是约翰尼,他是一个猎人,他捕猎的陷阱布置在甘道河地区的东南部。林克走过去抓住那根断掉的缰绳。
“谢谢你,约翰尼。”林克十分感激地说。
约翰尼同情地笑了笑说:“你这匹马可真有挑战性。”
“是的,不过上路之后它就没事了。”
林克牵着马回到商店那里,重新把马拴好。他捡起一根棒子,在马儿面前挥舞着,马儿此刻温驯地瞅着生气的主人。接着林克开始重新打包,但是这次他在装货物的时候,会事先想想在装上去之后,马儿会有什么反应,他一直试图让马儿保持安静。最后,林克去了皮特的谷仓,带上他的猎犬,他们一起走出了小镇。
他们刚出小镇,林克就解开了拴着猎犬的绳子。猎犬们跳跃着向前冲去,急切地寻找野兔经过的痕迹,搜寻着它们的气味。驮马在那匹红棕色的马的带领下想要紧紧跟上那些猎犬,但是林克拉住了它们的缰绳。
那天晚上,林克在咆哮的坎布尔河和一片云杉树林之间扎营。他解下马身上的包袱,把马儿分开拴在草地上,就是这片草地把河水和森林分隔开的。他摊开准备好的睡袋,然后砍了一根柳树枝。他把渔线系在树枝上面,在钓钩上穿上虫子后,来到坎布尔河边,而那四只猎狗正在急切地等候着。
他把鱼饵甩到岩石后面一块安静的水面,几乎就在鱼饵落水的同时就有鱼咬钩了。林克先是顺着水流溜鱼儿,最后猛然一甩,就把一条有90克重的鳟鱼甩到了岸上。他再一次把鱼饵甩到同一个地方。以他丰富的经验,要是那里有一条鳟鱼的话,那么一定还有更多。20分钟之后,他就钓到了足够他和猎犬们吃的鱼,然后他在河边升起火来做晚餐。
第二天天空刚呈鱼肚白色,林克就把马儿牵过来,收拾好包袱后,带着它们来到上游。这里的水流没有那么急。林克把马儿赶下水,然后自己也跟在它们旁边,猎犬们也从水里游到了对岸。
从这里开始,山路上满是沼泽,但是有一些缠结的树枝可以作为桥梁,沼泽有一两米那么深,两边还有桤木和一些小云杉树,马儿是不可能迷路的。
但是,这时红棕色的那匹马陷入了沼泽。不到一秒钟,沼泽就淹没了马的膝盖。马儿拼命挣扎着,扭动着身体,试图找到一个立足点,但结果却使它自己陷得更深。林克赶紧砍倒一棵云杉树,让树干倒在陷入沼泽的马儿旁边。他缓慢而小心地踩在倒下的树干上,解下了马背上的包袱,把它们拖到远离沼泽的地方。包袱被卸下来之后,马儿就有足够的力气走出沼泽了。
他们继续前进,在路好走的地方就会加速,路不好走的时候就会减速。有时还会跟奔腾的河流搏斗,还会经过沼泽。他们就这样经过千辛万苦的跋涉,最终向着森林的深处迈进。到了第16天的时候,他们已经离玛斯兰德镇四百千米远了。最终,他们来到了甘道河。
林克的小屋就在河的北岸。那是一座长16根树干、宽约12根树干的房子,里面有取暖和做饭的炉子,还有足够使用的桌子和烹饪的工具,林克和他那些很少来往的邻居都住在河流的北岸。屋子后面是他的库房,还有五个狗窝,距离都足够远,那样它们就可以和睦相处了。在河边的平地上有个菜园,周围密密麻麻地栽种着小树,那是用来阻挡进菜园偷菜的鹿和兔子的。只要天气开始变暖,林克就会种上一些蔬菜。
他帮马儿卸下包袱,把它们拴在草地那边,然后带着钓鱼工具来到河边。他钓到足够食用的鱼之后就拿起步枪出门了。
出门不久,他就惊喜地发现有一头母鹿和两头有斑点的小驼鹿正在前面走着,他举起了枪。他看见那头母鹿笨拙地穿过一片空地,然后发现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一头公鹿正疑惑地看着他。林克再次举起枪,但最终还是放了下来。他知道在这个季节射杀母驼鹿还太早。
突然他停了下来,有什么颜色吸引了他,那样的颜色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那是在两米高的树上,在叶片的边缘,有一块颜色显得极不协调。林克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就有一头公鹿开始往树林里跑去,他立刻开枪,公麋鹿重重地跌倒了。他去除了公麋鹿的内脏,简单地加工了一下,就把公麋鹿扛在肩上带回了家。
现在林克有没完没了的工作要做了。他要收拾杂草丛生的小路,修整陷阱,砍掉山路上长得太茂盛的树枝,开辟出一条路来,准备追踪猎物。就这样,时间慢慢过去了。有一天,北风带来了雪花,这样在甘道河周边就形成了一层冰,像是保护膜一样。往南飞的大雁和野鸭不停地从头顶飞过;发情的麋鹿大摇大摆地往山下走去;孤独的驼鹿在灌木丛里叫着。
两周后的一个晚上,林克刚刚走出木屋要倒掉一些坏掉的土豆的时候,看见远处似乎有一匹驮着货物的马正在向他这边走来。林克隐藏在慢慢暗下来的夜色里继续看,又觉得那似乎是一个穿着白色皮裤的人骑在上面。那家伙走得越来越近,最终林克才发现那是一头巨大的公驼鹿,它的鹿角上挂满了晶莹的银色雪花,头一直低垂着,看起来就像一个人骑着马。
林克立刻回屋拿出步枪,眯起眼睛瞄准,然后射击。在黑暗中一点亮光闪过之后,公驼鹿的步伐蹒跚起来,然后它停了下来,慢慢地倒下了。林克满意地放下枪,心想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有肉吃了,看来待在这里还是挺不错的。
两天过后,当他往山脊走去的时候看见了雪兔,那是纯白色的兔子,它的皮毛上没有一点斑点。当雪兔的毛色变白的时候,也是其他动物的毛皮最好看的时候。这个时候,他就要开始设置陷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