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猫伯爵在周防耳边大叫一声,“太过分了,我刚刚走开一会,你居然就背着我撩妹!”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撩妹了?”周防表示宝宝被冤枉了,宝宝不服。
猫伯爵马上跳过来,尾巴在屏幕上一甩一甩:“看看,看看!”
周防:“我刚刚是在助人为乐!”
“我呸,在老夫面前你不必如此虚伪,老夫已经看穿你的虚实了。”猫伯爵摸着自己的呼吸,一副“老子早已经看穿你的心肝”的模样,“我说你看见美少女遇难怎么会无动于衷呢,原来是要等她跌到人生中的最低谷,然后以救世主的模样在她面前出现,啊等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事情就这么简单,你还想怎么样!”周防眼皮子直跳。
猫伯爵根本不听他说话,它负着双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明显已经陷入到了极为深刻的思考当中,嘴里念念有词道:“这个女孩子的类型很特别,她非常的排外,对人类尤其不信任,就算你救了她,但一看到你是个人类,她首先冒出来的肯定是警惕而不是好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夫终于想明白了!”
“……不。”周防一头黑线,“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你已经完全想歪了!”
“不用狡辩了,老夫已经全明白了。”猫伯爵才不相信他这番话,它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用欣慰的眼神看着周防,“好计谋啊,因为对方是个厌恶人类的女孩子,所以你没有选择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而是循序渐进,先用声音跟对方交流,等打开对方的心扉以后,再出现在对方面前不迟……啊,多么狡诈的举动,啊,多么高超的撩妹技巧,老夫要记录下来!”
不,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跟你才不是同道中人呢!
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迫使周防转过头去,不再看它热切的眼神,这只猫实在是太可怕了,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因为逻辑实在太严密,导致听到最后,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个撩妹高手了……呸,阿米豆腐恶灵退散,差点被他给绕进去了,他帮助猫女的理由才不是这个!
“我没有故意拿声音去撩她啊。”周防叹息一声,目光投在屏幕那一头的猫女身上,“她跟白铃君是完全相反的类型,不知道你看过《红楼梦》没有,白铃君就像里面林黛玉的原型绛珠草,必须精心的照料才不会枯萎,但她不同,她就像一棵杂草,不需要特别关心她,只需要给她一滴雨露,她就能自己挣扎着活下来。”
脆弱的女孩子自然惹人怜爱,但是坚韧不拔的女孩子更容易让人佩服。
比如镜头对面的猫女。
颓废在她脸上一扫而空,她又重新振作起来,没再试图勒死自己也没再试图拿头去撞墙,而是在狭小的房间里拼命蠕动自己的身体。
“再不动动,这个身体迟早会废掉……这怎么可以?”她忍受着痛苦,脸上汗水淋漓,“我还要从这里出去,我要活着,我要……去见见他。”
那个藏在洞口后面的人。
那个用自己的双手挖着逃生隧道的男人。
与之相比,另一位少女则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在熔炉里的表现,让雾州城主对白玉君更为看重——虽然是举手之劳,但她在众人面前明确的站在他这一边了,这有助于提高他在众人心中的评价与地位。
投桃报李,更多的美食,更加精致的食物,更昂贵的礼物,以及更多的仆人被送到了她的房中。
巨大的房间已经接近于庭院,侍女们手捧放着耳铛步摇,华丽服饰的玉盘追在白玉君身后,试图让她穿戴的更像一位贵人,却被白玉君随意的挥挥手驱散。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白玉君淡淡道,“有书可看么?有关于‘白镜之战’详细记录的历史书。”
“有的,马上为您送来。”侍女们恭敬退去,很快就捧着一堆书籍过来。
白玉君坐到院子里,头顶阳光灿烂,犹如金砂一般从天而降,细腻的洒在她的头上肩上,又流到她手上的书籍里。
书上的内容,跟之前雾州城主说的内容差不多。
一名贴心的侍女将一盘子洗净的水果轻轻放在她身旁,白玉君放下手里的书,转头对她说:“唤几个伶人过来。”
“您想要什么类型的伶人?”侍女恭敬的问,“琴箫歌舞,还是江湖杂技?”
雾州城内养了许多这样的伶人,用来取悦上头的贵人们,可白玉君却摇了摇头,提出了一个有些另类的要求:“把年纪最大的那个找来见我。”
侍女虽然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另类,但还是二话不说的照办了。
不一会儿,一个年迈的老人抱着琵琶走进来,就像白玉君要求的那样,他已经很老了,老的两只眼睛都看不清东西,老的脸上手上都长出了老人斑,老到走路都走不大稳当,必须让侍女搀扶着过来。
白玉君只想找个老人给自己说说过去的事情,但没想到他们会给自己带个这么老的人来……简直怀疑他们是撬开棺材给她运了具半死不活的尸体来啊!白玉君定定神,对她说:“老丈请坐。”
“谢,谢谢白大人。”老人踉跄着坐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让他耗尽了力气,微微喘息的样子,让人想要立刻拿个氧气罩给他戴上,好不容易喘匀了,他问,“不知道白大人想听什么曲子?”
“不必。”白玉君生怕这曲子成了他送终的曲子,抬手制止了他的自杀行为,“其实我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您年纪这么大,想必经历过许多事,看到过许多东西吧?”
老人裂开嘴笑了起来,嘴里已经没有多少牙齿了:“您想知道什么,只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回答您。”
白玉君闭上眼睛思考起来。
风,雅,颂。
古代的历史,曾经是以唱歌的方式流传下来的。雅是正乐,大部分是贵族文人创作,在宫廷宴会或者朝会时奏起的乐歌,颂是庙宇祭祀的舞曲歌词,内容里大多数是歌颂祖先的丰功伟业,这两项都有个异曲同工的地方,就是都为统治者说好话。
她现在手里的书也一样,记载着过去人类的辉煌历史,记载着人类英雄们的丰功伟业,尤其是人类最大的英雄“白玉君”,简直就是个完人,据说她母亲怀她之时,梦到仙人来访,将随身玉佩丢进她怀中,故取名玉君,然后在她出生之时,天花乱坠,满室芳香,之后就更俗套了,什么一个月能说话,三个月能念诗,六个月的时候体内就诞生了真气,抓周礼上二话不说就抓了祖先留下来的宝剑云云……
不知为毛,白玉君看到这段历史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是害怕的毛骨悚然,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她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白玉君不懂,但内心有个声音催促着她,对她说:“这不是真的,你要去寻找真相。”
可在雾州城主,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对这个历史深信不疑的时候,她去哪里找真相?
白玉君想到了风。
只有风雅颂里的风,跟其他两种乐曲完全不一样,它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民间小调,是一代一代口口相传留下来的民乐,里面同样记录了很多历史,但大多是以百姓的角度来看的历史,没有风雅那么高大上,但却更加真实。
只可惜对面的伶人实在太过年迈了,白玉君睁开眼说:“我想听些民间小调,不要现在的,要年代比较久远的,最好是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当然,你不必全唱出来,如果觉得累,用说的也可以。”
老人又是咧嘴一笑,然后抱起自己的琵琶,开口唱了起来。
跟他年迈不堪,随时准备躺进棺材的长相不同,他的声音极为苍古洪亮,像一棵百年榕树在风中沙沙沙发出的声音。
“城主府,双子诞。”
“青州城,白雪降。”
“从此田中谷难收,从此水中鱼难捕。”
“家中老母冻饿死,膝下儿女皆难活。”
白玉君猛然握紧了右手。
“城主府,双子诞。”
“雪茫茫,灾荒久。”
“异族西来袭我城,食我妻子食我儿。”
“失母失妻失儿女,生有何欢死何苦?”
余音袅袅,即使琵琶声停了,歌词里的绝望依然绕梁三日。
“这首歌,唱的是什么……”白玉君声音沙哑的问。
“唱的是百年前的大灾荒。”老人抱着琵琶,垂下一对瞎眼,背脊佝偻道,“您没在那个时候活过,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艰难,说真的,那真不是人活的日子。”
“老丈。”白玉君正襟危坐,“请仔细说说。”
“那时候小人年纪还不大,所以记得的东西不多。”老人抱紧怀里的琵琶,像是觉得冷,“饥饿,寒冷,小人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两样……城里终年都在下雪,窗户早就已经冻住了,没冻住也没人敢打开,可小人的母亲没冻死,却还是饿死在家里了……”
白玉君从不知道过去的日子这么苦,雾州城主也许知道,但他对此往往是一笔带过,不愿多谈,他更愿意谈他的家族历史,谈他家族曾经创下的丰功伟业,以及自己对未来的报复,以及对人才的渴望。
白玉君对此兴趣缺缺,对什么称霸世界更是毫无兴趣,相反,她对老人嘴里的过去很感兴趣,不知为何,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
“城主呢?”她顺着自己的感觉问去,“城主在干什么?这个时候他不派人出来放粮,也该想办法带领大家走出困境吧。”
“大灾难就是因为青州城主才发生的。”老人抬了一下眼皮子,“他生了一个女儿,一个灾星。”
白玉君微微一愣:“你说白玉君?”
这就奇怪了,白玉君不是拯救人类的英雄吗?
“不,不是她。”老人轻轻摇摇头,“是城主的另外一个女儿。”
白玉君的心脏重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