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是《红楼梦》里最令人同情的一个女子。她天生美丽高雅,身为奴仆,竟爱上了诗词。粗通文墨的她为了学诗,挖心搜胆、精血诚聚终于写出了“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这样的好诗。用贾宝玉的话说“老天生人,再不虚赋情性的。”意思就是像香菱这样的女孩,天生就是写诗读书的料子。可是,实际上她只是“呆霸王”薛蟠的一个性奴隶。
香菱的出生很高贵,也是名门望族之女。可是一个“偶然事件”使她的命运彻底改变。从她一生的遭际中,我们可以看出人的命运有时掌握在“偶然”手中。
关于这个命题,在莫泊桑的小说《项链》里也得到体现:漂亮的卢瓦泽尔夫人只是因为想在舞会上出一下风头,就借了朋友的一条钻石项链,不料项链在回家的路上丢了,为了偿还巨债,她花了10年的时间。一个“偶然”,让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如果说卢瓦泽尔夫人的悲剧源于她自身的弱点虚荣的话,那么香菱则是太无辜了。
香菱原名英莲,是苏州城里甄士隐的女儿。这个甄家也是本地的望族,甄士隐本人是一个读书人,每天吟诗作画,生活相当优裕,是“神仙一流的人品”。如果按照生活应有的轨迹,英莲(香菱)应该过一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而且父亲只有她这样一个女儿,全家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一定会全力将她打造成苏州城里一个才貌双全的名媛。
可是仅仅因为一个“偶然”,她的命运便全盘改变,不仅变成了卑贱的奴婢,而且备受摧残,最后被薛蟠新娶的媳妇夏金桂虐待致死。
具体说来,她的命运的改变,仅仅因为仆人霍启的一次“小解”。多么荒唐、多么莫测的命运!
一年的元宵佳节,甄士隐让仆人霍启抱着3岁的英莲(香菱)上街去看社火花灯。那霍启忽然想小解,就把她放在了一家门槛上。片刻的工夫,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一瞬间。而英莲(香菱)的命运却被改变了——她被人贩子拐走了。
而她后来的一系列遭际,总让人感到仿佛与幸运隔着一层纸。每次幸运都是开玩笑似的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掉头跑开。
当她13岁左右时,因相貌出众被人贩子卖给了青年公子冯渊。那冯渊也是对她一见钟情,眼看她就要跳出苦海了。谁料想命运又一次将她捉弄,她又被卖给了薛蟠。薛家仗着财势,竟将冯渊打死。而香菱从此就做了粗鄙不堪的“呆霸王”薛蟠的“屋里人”——既要为他提供劳务,又要提供性服务。
薛蟠不仅有一般纨绔子弟的习气,纵情声色犬马,日日赌博吃酒,而且更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劲儿,和人打架的事情经常发生。我们完全可以想见,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香菱不啻在水火中煎熬。
但是,这还不是命运最残酷的地方,当薛蟠把夏金桂娶回家,香菱的大限才真正来临。善良柔弱的香菱哪里是泼辣狠毒的夏金桂的对手?不久就生生被她虐待致死。
一个原本应该安享尊荣的的千金小姐,只因一个偶然事件,便沦为奴隶,让人嘘唏不已。
而与此相对应的是另一个人的幸运,她就是娇杏。《红楼梦》里花容月貌的不少,才华出众的不少,然而,大多命运不济。如果要说谁的命运最好,我认为当属娇杏。
这娇杏原来是甄士隐家的女仆,一日贾雨村来访,出于好奇多看了他两眼,绝对没有怀春的意味。谁料便被自做多情的贾雨村认做风尘知己,而系情于此。后来雨村发达了就纳娇杏为妾,更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命运真是好上加好,没过多久正房夫人死了,她就顺理成章做了贾雨村的夫人。“偶因一回顾,便为人上人。”同是偶然,一个上天堂一个下地狱。谁的手能扼住命运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