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身子一挣,怒道:“不去!转回来!我宁可死在外面,绝对不想再踏上土龙山一步。”
布帛收住脚步,苦着脸道:“你怕客京华说话不算数,你女儿未必但得住你?”
李梅生气道:“没听清楚我说什么啊?我宁可死,这辈子决不再踏上土龙山一步!说我克夫,呵呵,你不觉得这理由很荒唐?我敢肯定,逼我上土龙山,背后一定有阴谋!”
布帛皱眉:“什么阴谋?”
李梅把他的头向清江下游扳:“走这边。走!”布帛无奈,依言而行。李梅道:“我不知道什么阴谋,料想不外是对回春门有利的事情。比如说拿我的身体炼制啥鬼东西……你觉得回春门除了这些恶心可怕的事情还能干啥?当年就是……连太老都出来抓我,你不觉得很奇怪?这个太老我从来没听说过!你觉得就因为我克死容五里?嘿嘿,当我是傻瓜?我落在他们手上,一定生不如死,并且连死都不能安生!所以,我宁可死在外面,也不能遂他们的心意。再说我上了土龙山,那可害死了艳艳。他们现在只是针对我不针对艳艳,我上土龙山,艳艳怎么办?救不救我?要救,她有能力救么?”
布帛还不能够感受她做为母亲对女儿的一份沉重的爱,听她分析在理,便道:“好吧咱们回南宁吧。我师兄对医药很有研究,可以请他来看看。或者,先到医院检查检查?”李梅道:“到了宜昌再说。”布帛正要施展神行法赶路,心有所觉,回看一眼,怒喝道:“混蛋!”收步转身松手让李梅溜下地,腾出手来急掏五雷大将军灵符,喝道:“咄!”
却是回头看到客京华带着无数阴兵浩浩荡荡从后面追赶而来,摆明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布帛罕见地怒了。五雷符应声消失,客京华头顶高空出现金灿灿的一个小蛇,扭身作闪电当头击下。
客京华嘿地一声,身体向左一闪,一个银甲阴兵飞身而起,冲天炮似地撞向闪电。扑通一声闷响,就像空桶掉落水中,电蛇击中阴兵,两者一刹那俱化虚无。第二条电蛇出现时客京华向右一闪,他身边又一个阴兵冲上去迎接电蛇,再一次拼个玉石俱焚。如是五条电蛇灭了五个阴兵。眼前阴兵数不胜数,那五个阴兵就像大湖中的五勺水,微不足道。这是岑笳之外,应付五雷符最轻松的一个大佬。
布帛惊讶之下,泰山符出手,在“疾”声中化为巨石,砸倒大片阴兵。正欣喜,巨石下冒出一绺绺黑色的烟流,丝丝缕缕,顷刻之间每一绺烟流又变回一个个阴兵。布帛目瞪口呆。
客京华手一挥,喝道:“杀!”无数阴兵齐声呐喊:“杀!”声浪如雷,震耳欲聋。阴兵们挥枪舞戟,潮水般涌上来。
布帛手一挥,火龙符带着一股绝望的情绪化为火枪疾射出去。顾不上看火枪扎死几个阴兵,背起李梅放步飞逃。
竭尽全力,施展神行法沿着清江岸一路飞奔。身后无数阴兵呐喊着追赶。李梅看不到无数阴兵也看不到客京华的面目,只是凭着动静电光看到客京华模糊的身影,心下惊惧,不敢言声。她帮不了他什么,只能看他本事。
狂奔百余里,布帛灵力渐竭,不由自主放慢脚步。回头看身后追兵无数,渐逼渐近,更加气馁。一边逃命一边打量四周,寻找脱身之计。想跳下清江随波逐流省却一番气力,又担心水性属阴,阴兵入水说不定如鱼得水,那就惨了。觉得这一片山岭有点熟悉,好像就是日前与当康相遇之处,如果能召它来,骑猪逃命也是一个办法,小命要紧,不能嫌弃。吸一口气,道:“李梅,我背包里面有个小铜钟,快拿出来摇一摇!快!”
他背李梅时,背包便让她背着,免得碍事。李梅不明所以,依言而行。疾急逃命中要做动作可不容易,布帛担心她掉下来或者小铜钟掉下来,只得放慢脚步让她取物。阴兵即刻近身。他手中最后的两张泰山符两张镇煞符一张火龙符一一扔了出去。
只见泰山符把近前的追兵砸倒一大片,镇煞符干脆把两个中符的阴兵压得越变越小,终于虚无。火龙符也焚灭一个阴兵,但是依旧于事无补,身后大军浩浩荡荡。
李梅觉察到他气急败坏,灵符乱扔,心知危急,急急掏出小铜钟当康乱摇。布帛接过小钟,道:“抱紧了,咱们走。”再次加速逃命,小钟在他手中有节奏地响着:“当康,当康,当康……”
身后阴兵阵中客京华听到钟声,心下疑惑:“小道士召魂么?这个摄魂铃声音咋这么怪?”担心他召唤来什么厉害妖物,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扬手扔出去一张九龙符。九条水龙幻现,飞扑布帛。
布帛无计可施,只得急喝一声,转身飞跃,跳入清江。
“当康!”对岸山林中一声兽吼,肥头大耳的当康狂奔而出。看到空中布帛,它纵身一跃,踏空蹈虚如处平地。
布帛提气浮空,叫一声:“当康,快帮忙……”两条偌大的水龙张口咬到,只得放任自己坠落江流,避开龙吻。身体入水,底下言语便叫不出来。
当康全身蓝光暴亮,连粗短的猪毛都像箭猪似的根根竖起,一头撞在一只龙头上。水龙登时嗤嗤声响,化为虚无。并且是一龙受撞九龙俱灰,如火遇水,如汤泼雪。
当康冲入阴兵阵中,当者披靡。只要被它撞上,马上化为符灰,阴兵们的刀枪剑戟砍刺戳切,落在它身上如同掻痒,顿时阵脚大乱。
当康一条筋的性子,一口气从阵前冲到阵后,剪刀似的把水泄不通的阴兵阵一分为二。回头还要再行冲撞,却不见了阴兵。原来这些阴兵乃是符咒所化,并非像郑老太那样的实体,它一口气冲到底,破了阴兵阵,阴兵符也就失去了灵效,化为符灰。
当康小眼滚了滚,扭头便往呆在岸上瞪圆眼睛的客京华冲过去。客京华惊怒交加,喝道:“孽畜敢尔?”扬手一张五方灵符扔出,一束奇光罩定当康。当康惊嘶一声,全身蓝光陡盛,四肢发力,炮弹出膛似的冲到。
客京华双足一蹬,飞身跃起丈许,让过当康。当康从他身下越过,前蹄一刨,即时浮空而起。后蹄反撩,正中猝不及防的客京华。左右臀瓣各吃一记猪蹄,力道之强无以伦比。客京华惨叫着口吐鲜血,断线风筝似的倒栽入清江之中,眨眼就让滔滔江水吞没。
布帛和李梅在江中凭借他的浮空术半沉半浮,见当康大杀四方,不费工夫,既惊且喜。片刻,肥头大耳的当康飞身入江,踏水而立,哼哼一声,小小眼睛满满都是蔑视。
微光中李梅依稀看到当康黑忽忽的身体,惊叫:“妖怪!”低头便想往水里面钻。布帛笑着拉住她:“这是当康,是上古神兽,是我召来的帮手。”伸手抓住当康粗短的尾巴,“当康,带我们上岸。”
当康在他抓住它尾巴时便即腾空而起,根本不需吩咐。李梅猛然被带出水,惊呼一声,死命抓住布帛。布帛未及出声安慰,两人已经随着当康落在江岸上。李梅双腿一软,坐倒在地,颤声道:“吓死我了!刚才……刚才咱们是在飞吗?”
布帛微微一笑,叹了口气:“当康,你可真厉害!谢谢你。早来一步,我们就不用跳江了。”十分后悔前天把它赶走之举。这家伙刀枪不入,能飞能冲,野猪中的战斗英雄啊!忽然想到一事,急道:“当康,那个老头呢?快去把他抓来!不会让你撞死了吧?”
当康哼了一声,急速向下游奔去。盏茶功夫之后两人刚刚拧干身上衣服的水份,当康叼着四肢软垂、昏迷不醒的客京华归来。原来他入水之后逆血冲心,气厥昏迷,便被湍急江涛远远带走。若非当康把他叼来,还不知道会不会一口气冲往长江。
布帛吃了一惊,还以为客京华断气身亡了。摸他鼻息还在方才放心。微微运气点他心口,把他震醒。看他白发苍苍气息奄奄,不由得心生怜悯,浑无敌意,道:“客太老,请把尸毒的解药给我。”
客京华睁开眼睛看看蛮头蛮脑的当康,长长的一声叹息,孱弱地道:“我左边衣袋里有个小瓶子……给她一颗吧。”
布帛欣然探手入袋摸出瓶子,给了李梅一颗。药丸有指头大小,不能一口吞下,李梅嚼碎了,和着唾沫咽下,皱眉:“真难吃,好苦。”
客京华喘息片刻,精神稍回,从右边衣袋也摸出一个小药瓶子,倒出两颗小药丸咽下,道:“丑话说在前头,尸毒无药可救,连我也救不了。你如果要她活命,去东海碰碰运气吧。”欢喜中的两人一齐失声:“你说什么?”
客京华道:“东海横琴岛,灵霄派炼丹术驰名千百年,你们可以去看看。我言尽于此,要杀要剐随便你。”闭上眼睛,紧抿嘴唇。
布帛看他神情萧索,失意之极,哪里忍心怒骂折辱?只是问:“什么药才能解尸毒?你得说出药名啊。”
客京华本不想回答,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我也不知道。这颗药丸可保她一年平安,之后就是再服药也没有用了。瓶子里还有两颗药丸,你可以带去让灵霄派参详。”
李梅怒目而视:“你先前还说不逼我殉葬,让我陪着艳艳活着,原来是在骗我?”
客京华老脸微热,闭嘴不答。李梅看不清他脸色,却知无误,气得全身颤抖。布帛担心她一怒之下冲过去踢他,抓住她手,问:“这药丸是你炼制的吧?配方你会不知道?”
客京华答:“配方我当然知道。只不过如果灵霄派有了样品还查不到成份配不出丹方,那就没本事救她了。”
李梅问:“回春门到底为何要我的命?”
客京华心灰意懒,不再隐瞒:“我们要的是你的身体。你吃过千年灵蛇的内丹?”
李梅和布帛悚然失色。李梅回答:“没有。只是在大蛇的血水里面浸泡过一阵子。”轮到客京华吃惊:“只是泡过血?那是什么蛇?”布帛抓她手掌的五指一紧,示意勿答。万一客京华得知是九头封蛇的血,再生觊觎岂不是自找麻烦?
他不用示意李梅也不会回答,道:“不知道,就是一条大蛇。你们要我的身体做啥?”
客京华道:“是了,如果你服食灵蛇内丹,一切毒蛇就不敢咬你了。只是泡过,蛇儿还是敢咬的。唉……半个月前,五里带你们母女下山游玩,恰巧我也下山。你们没看到我,我看到了你们。只是懒得啰嗦,所以没过去与你们说话。但是嗅到了你身上的灵蛇气息,那是本门炼神将的好材料。如果拿你的尸体炼神成功,就是金尸银尸的级别,在人间近乎无敌的存在!”说到后来语气兴奋,声音都变得有力许多。
布帛心下纳闷。他也泡过蛇血啊,客京华为什么嗅不出来?李梅看了他一眼,敢情想到同一个问题。她当然不会问这个,恨恨地道:“为了你们一己私利,就要千方百计害我,你们还有人性吗?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
客京华闭上嘴巴并不分辩。其实回春门只是寻找、购买死尸,轻易不伤人命。但是倘若碰到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材料,肯定忍不住见猎心喜。就像当年容五里打算用毒蜈蚣毒死布帛一样,客京华也是觉得李梅这样的好材料不能轻易放过。容五里在,没有人会去想把李梅杀了来炼尸。容五里一死,回春门贪念便上来了。再说堂堂一门之主轻易让人杀了,回春门颜面扫地,深感门中武力值不足,能够杀一人而得无敌武器,当然划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