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帛瞥视一下花丛,蛤蟆早撇下他逃个无影无踪。没奈何跟在玉兔后面,穿堂过室,来到厨房。玉兔拿出一碟桂花饼,端上一碗浓浓的桂花膏,清香扑鼻,令人垂涎。布帛既来之则安之,拿饼就吃端膏就喝。入口甘美绝伦,正是人间绝无的天宫美味。当下大嚼特嚼,不亦乐乎。确实也是饿了的,混个肚圆总不是坏事。吃了七八分饱,不觉气力大增,精神抖擞。
玉兔托着白嫩嫩的腮帮子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吃饱之后精神劲儿明显不同刚才,喜道:“可不是饿了?好了吃饱了干活去。别偷懒!”扯着他重新穿常过室,来到月宫圆形的大门外。只见一条洁白的大道远远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头。道路两旁月桂树参天蔽日,葳蕤繁盛,枝丫横伸到道路上来,确实有没径之势。
布帛吃了她的桂花饼,自当工作以偿,二话不说,拾起吴刚扔在门边的斧头砍伐横伸出来的桂枝。玉兔督守片刻,见他言语不多老实敦厚,满意而去。一口气砍了大半个时辰,大汗淋漓。眼看残枝遍地,成绩可佳,便扔下斧头把残枝收拢了扔到桂花林里头。忽然一惊。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里一个时辰就是人间一个月。李子香宁不悬望?这里砍上三五天,人间就是三五年,李子香一介凡女,一生有几个三五年能够让他耽搁?
想到这里,再不干了,转身往内闯。必须要找到嫦娥想办法恢复法力尽快回人间才是。月宫占地不小,十之八九是花海苗圃,建筑物却不多,好像就只有嫦娥、玉兔和吴刚居住,静静的悄无人声。布帛穿堂过户,到处乱闯,也没有人来阻止。西北角一间孤零零的大屋引起他的注意。大屋隐藏在参天古木之间,半隐半现,幽趣无穷,貌似是主人居所。
布帛快步过去,推开虚掩的门户,不由得大失所望。大屋空荡荡的,只在正对门靠墙边放置着一个及人高的木架子,上面零零星星摆放着十几件乐器。笙、壶、钟、钹、箫、锁呐、琵琶。最大的是琵琶。筝、扬琴、箜篌等置地的大型乐器一件不见。布帛对乐器一窍不通,稍一浏览就转身出来,四下张望。刚才是从东边来的,于是就往西边行去。
穿过一片花海,就是一个弯月状的小池塘,波平如镜,片澜不起。
前头一个黄衣女子双手负后,而向池心,曼声吟哦道:“红树醉秋色,碧溪弹夜弦。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嗓音特异,好像把头埋在坛子里面再发声一样,瓮声瓮气的鼻音浓重。加上吴侬人一样的软糯语调,娇腻之极。布帛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说话可以如此娇软,好像极平常的一句话她都能说得暧昧十足,引人遐思。她在幽幽吟诗,有所缅怀,听在他耳中却似枕边腻语,让他不由自主脸红耳赤、想入非非。
布帛明白,这个女人就是嫦娥。看她伫立池畔,单单背影就已如娇花照水,其状姽婳之极,他竟不敢上前打扰,只好驻足以待。
片刻,柔腻声音又起:“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吟声缓慢深切,有点习惯她柔腻声调的布帛感受到了她吟诗声中蕴藏的思念之情,不由得痴了。他本非多情善感、感情细腻的男人,心心念念在于修真求仙,男女情意在他虽非无感,却从来不是重点。无论李子香还是瑶姬,都是对方主动流露爱意。就算是一夕孽缘的付红月和居心叵测的花鸨,也都是主动诱惑。这时感受到嫦娥诗声里头的深情厚爱无尽思念,想到灵芝背后瑶姬的幻影,想到抛夫弃家一心相随的李子香,爱怜歉疚之心一阵阵涌上心头,一时魂不守舍。
蓦然间身后一声尖叫把他惊醒,池畔已经不见了嫦娥。一惊之下循声回头,不见人影,似乎尖叫声乃玉兔所发,在不远处。布帛快步走回,只听玉兔在不远处大喊大叫:“那家伙也跑了!气死我了!哼哈二将这些乐器就放这吧,先帮我四下找找这个不守规矩的奴仆,抓到了给他三十皮鞭!哼,都欺负我家小姐仁慈是吧?”
花木繁荣,看不到玉兔和哼哈二将,只听二将答应着,接下来他们肯定四处搜遍。布帛知道玉兔口中的奴仆就是自己,急忙猫腰穿梭于花木之间,打算找个地方躲好。嫦娥纵然全无法力容易受制,哼哈二将可不是纸扎的脓包。等他们走后再出来制住嫦娥好了。他不熟悉月宫,不知道哪里才是理想的藏身处。忽然记得玉兔言语,好像哼哈二将是来还乐器的,那么那间放置乐器的大屋他们刚刚入内,肯定不会再来搜索,于是摸向大屋。这一回算得上轻车熟路,安然摸回大屋。
屋门虚掩如旧,他缓缓推门进去,果然满屋琴瑟筝鼓。先前可没有这些。他吁口气,自然而然走向屋内唯一的一扇窗户。
窗户是木头框架木头棂子,中间镶嵌的却是玻璃水晶之类的东西。布帛探头隔着窗玻璃察看,外面花木扶疏,安谧如旧。他直起身,右手无意之中扶住木架子。木架子年代久远,接楔有些松动,微微摇晃,架子上一件小乐器掉了下来,“当康”声响。还好声音不大。
布帛一惊慌忙拾起,却是一个巴掌大的青铜钟。满身铜绿锈,显然久置不用。钟身光滑,钟形古拙,什么铭饰都没有。他把小钟放回原处,钟内铜舌轻击钟壁,又是一声“当康”轻响。
布帛怔了怔,这钟声怎么这么怪?一般的钟声不是咚咚就是当当,它怎么是当康声?大钟壁厚,其声沉闷,咚咚作响。小钟壁薄,其声轻脆,当当为声。更小的铃铛也是钟类一种,铃铃响。这个……当康,当康,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思忖间看到手上沾了不少铜锈灰尘,便双手互相搓扫。忽然一丝极微弱的温暖气流从他左手心进入身体,沿着手腕、胳膊上来,至腋下青灵穴位置,气流消失无踪。
布帛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颗心霎时间怦怦乱跳,不敢相信地盯着那钟。片刻,他强忍着激动,捧起铜钟盘膝于地,左手心掌心按住钟鼻钮,心念来到左手心劳宫穴。
果不其然,从钟鼻上出现一丝温气进入他手心劳宫穴,循手上行。布帛喜不自胜,着意吸取。温气源源不断从钟身上流入他体内,从手臂内侧正中线至腋下极泉穴,然后直接从锁骨间直线穿行,到达任脉璇玑穴,直下丹田。正是浮尘道书中的五行练气法之木气运行路线。
温暖的木气入体,整个人便有条达通畅,欣欣向荣之感,分外快美。木气一入丹田,同样像当年采火气一样缓慢转动。布帛宁定心情,采气如常。小小铜钟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木灵气,任由他如何采摄,总是不竭。
丹田中木灵气旋转着逐渐膨胀,感觉跟练化火元差不多。
气胀到一定的程度,木气窜行出去,依平时运行惯了的小周天路径直下中极穴,会月穴,冲上督脉长强穴。从督脉一路向上至龈交穴,转入任脉。如此循环往复,丹田中木灵气越来越多,几乎要胀裂。
布帛不得不止住采摄之念,引导木气运行大周天。丹田木气依念而动,如水库开闸,沿任脉而出。
布帛下体尘根无念自举,昂扬奋发,但觉全身充斥着强横的力道,有无尽的生命种子意欲从尘根喷薄而出。他前一回采摄火元也是差点儿守不住****,这时有所警觉,全身哆嗦一下,终于还是成功抵挡住那一份快美,把木元一分为二,行于两腿。
木元至两足涌泉穴时,两处一阵麻痒跳动,如小儿吮乃一吸一放。可惜没有土、水两气可采。
木元行至双手手心,肌肉跳动,更多的木气从铜钟进入左手心,加入体内洪流之中。只可惜右手心依旧没有金气可采。气流至极泉穴即转大椎穴回督脉上行,至头顶百会穴,顶心肌肉跳动,便有一丝微弱的热流入体,经印堂、龈交下廉泉至任脉直下,归于气海丹田。
这一次除了木气,竟然有火气可采。布帛喜出望外,更加专心运行大周天。又恍然明白五行采气大小周天都能采摄,不同于他学自黄鹤观的练气术。在黄鹤观练气术中,小周天是用来采气的,大周天是用来炼气的。浮尘子的五行气法却可以且采且炼,更胜一筹。
火气不多,进入丹田之后受木气所生所激,登时蓬勃而作。木助火势,火气升腾,丹田中顷刻之间气胀如球。气息也从温暖渐渐的变得热烫……
这当儿如果有土气泄火,肯定不会一直热下去,可惜没有。火气无制,在木气催发下顷刻之间灼热非常,布帛全身发烫,皮肤变得赤红,偏偏一滴汗也没有。皮肤烫热到一定的程度开始麻痒,办不住要爬搔。下面尘根暴胀蛙跳,恨不得抓个女人来发泄一下。
心知不对,慌忙止住五行采气,把铜钟揣入口袋,趁现在灵力还受控制,拾起地上一粒沙砾,诵念遁沙秘法,登时身躯暴缩,遁入沙体之中。再念回沙真言,沙砾就地直坠。月宫地面于沙全无阻碍,刹那间穿破云层,坠回人间。
布帛存想之地乃是文山与李子香的温馨家园,沙砾依从心意,如雨落大地,扑地一声轻响,沙砾坠落在阳台上,刹那粉碎。布帛身体震动,似欲呕吐。陡觉眼前一亮,便见身处自家阳台上。角落内一盆花盆熟悉的彼岸花长着两条长长的叶子,因为缺水软萎于地。
心中一喜,呕吐感即消。但是全身灼热痒痛如旧,胸口气息翻涌,难受之极。还好他的忍耐力强过常人多多,咬牙切齿,强忍着盘膝于地,驱动翻滚不休的灵气运行大周天。灵气根本不受他驱使,一大团聚结在胸口上翻来覆去地滚动,并有许多散布于四肢百骸全身经脉浮络之中乱冲乱撞,让他一身麻辣痒痛,尘根便是胀得似乎要暴裂开来。
布帛心中念佛,以绝大的毅力不理各处散乱的火气,意念锁住胸口那一团,一心一意,只要它乖乖听话沿任脉下来。意念与火元僵持不下,良久良久,终是意念战胜火元,一寸一寸地把火元拉回丹田,在丹田中旋转片刻,再依意念下行大周天。热烫的火元在流入大周天路径之际,温度渐渐地降下来。散布全身的零星气息就像百川汇海,碎铁见磁,在火元经过附近之时,纷纷归汇聚合,从而壮大了在大周天路线中流动运行的火元,让它吸引力更强,运行更加顺畅。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成功地炼化由木气和火气汇合而成的灵气。便觉得胸口膻中穴一阵温暖,平添一股暖流沿任脉而下。这一股暖流感觉特别的浓稠粘腻,因此行进极慢。所到之处经脉一阵热痒麻疼,有因栓塞而产生扩张的感觉。布帛都有点担心暖流会堵塞的经脉中不上不下,那可害死人了。还好这种糟糕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暖流虽然粘腻缓慢,还是一直保持着毫厘渐进之势,一路扩张着任脉。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从膻中穴流入丹田。丹田气海顿时啪啪啪边声如骨骼脆响,豁然开朗广袤无边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布帛喜出望外,明白炼药三段的中峰药已得,一时眉飞色舞,心花怒放。收功起身,下体坚昂,极想发泄。这似乎已经成了精进之后的后遗症。
布帛无奈地摇摇头。入厅看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太阳还高高地挂在西边天上,距离李子香下班时间还早,便拿起电话打给单位。
接电话的是李胜利。说李子香十天前请假陪她母亲欧洲旅游去了。三天前她父亲派人来帮她办理了复员转业手续。他一走两个月没有消息,军籍可保不住了,快回来向领导认错,争取宽大处理。问吼兽如何?原来那只吼兽在他离开文山的第二天晚上身躯暴涨,挣破铁笼子逃之夭夭。幸好没有人看守,未伤人命。上级下令不许对外提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