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香被龟鹤之巨吓得不轻,片刻才回过神来,应道:“收服?龟还是鹤?这么稀罕的大家伙都是国家一级……不,特级保护动物,是国宝!任何人不能私自据为己有。你是谁?北海玄水宫在哪里?单位性质是啥?企业还是事业?国营还是私营?”
女子微微一哂:“小小警察官腔倒是打得娴熟,可见你平时没少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天下宝物,有力者居之。什么国家保护动物?口号喊得震天响!当真收缴去了,还不是归达官贵人所有?别以为我山野鄙夫不谙世事由得你糊弄。”
李子香瞪眼:“瞎说什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国家的东西全民所有,怎么会归达官贵人所有?”
女子懒得与她争辩,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们走吧,权当没看到。”李子香摇头:“我说了这是珍稀动物,怎么能够让你想抓就抓?”
女子说:“这只大鹤叫小罗,是我们豢养的宠物。这只玄龟是我们师兄弟从乐业大石围坑洞中追到这里,好不容易逮到它,你说我会不会让你一说就走?我叫乙胜甲,排行老四。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还有我妹妹我们五个人为了这只玄龟分兵五路,跋涉千山万水,花费无数心血,天侥幸让我在大石围发现,你说我们会不会就此罢休?”
姑让插口问:“北海玄水宫……是苏武牧羊那个北海吗?”乙胜甲点头称是。李子香吃惊:“贝加尔湖?你是外国人?那更不能让你带走我们的东西!”
乙胜甲哂笑:“拜托,乙是汉姓,我是汉人好吗?谁说我是外国人?”
姑让黑暗中无法与眼力不足的李子香使眼色,只好轻扯她衣袖一下,道:“这玄龟是何来历,乙小姐能否说说?”她口气柔和,表示不想阻止得罪之意。李子香有些郁闷。乙胜甲道:“对不起,无可奉告。”姑让也不生气:“你就专心收服它吧。我们只是看看,不会横加阻挡。”
乙胜甲秀眉一皱:“你们还是请吧,一会儿有些事情,不宜让人见到。”李子香趁机发作:“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依我心思还不让你带走它呢!我这可是真枪实弹,别以为我在吓唬你!”
乙胜甲一笑。暗中留意大鹤渐见胜意,心下欢喜,手一抖,一颗黑色的珠子无声无息地飞向李子香握枪的右手腕。李子香根本觉察不了。姑让叫一声:“子香小心!”左手轻拍,一股阴风向珠子撞去。右手一扯李子香,把她带到一旁。
阴风把珠子撞歪开去。李子香心知不对,怒道:“你还敢袭警?再动手我就开枪了!”枪口抬起,对准乙胜甲胸口。
乙胜甲不欲她开枪惊动龟鹤,因而发珠偷袭,意图打掉她手中枪,其实并无太多恶意。闻言大急,双足一蹬,闪电般扑到,扭住李子香右手一抖一摔。
李子香手腕巨疼,惨叫一声,手枪落地。身躯被乙胜甲摔出,踉跄两步,扑倒在地。该地恰是一个斜坡,顿时骨碌碌一直滚到几丈外巨龟和大鹤僵持处,恰恰处身两只畜生之间。嘴巴大张,全身酸麻。左手强光手电脱手飞出,随她去势飞出几米开外,掉落在地又滚动几下方才停住,兀自不熄。斜照过来的光柱映照下清晰可见她脑袋之上丈许高空中巨龟嘴咬住大鹤喙,也许是僵持太久了嘴巴发酸,巨龟口中涎水如同山间细流,飞洒而下,冲激着她的头脸胸肩。更有不少从她口鼻之间钻入。
李子香鼻子呛水,连声呛咳,口中却不由自主地吞下几口腥臭的巨龟涎水。
这一切几乎就在瞬间发生。姑让虽有防备,还是想不到乙胜甲身手如此高明。等她出手时李子香已经飞了出去,只能与乙胜甲放对。她快,乙胜甲比她更快。两人乒乒乓乓,拳脚并起,姑让顷刻之间连吃两拳,不得不边打边退。还好乙胜甲只想赶人而不想伤人手下留力未发,她中拳并无大碍。
李子香全身酸麻,无力翻身,连声呛咳,吃了十七八口巨龟涎水,几乎呛死。大鹤拉锯得胜,向后挪身,拉扯着不松口的玄龟向前挪动,巨龟大象一般的柱子腿险险踏在她身上。李子香惊急之下不知打哪里来了一股气力,猛然一个翻滚,滚出三尺,巨龟另一条柱子腿挪动着踏在她身边,险而又险。
李子香吸一口气,再次奋力翻滚七八尺,终于脱离巨龟的踩踏死亡威胁。大鹤一步一步后退,巨龟一步一步向前。奋力撑起上半身的李子香惊讶地发现巨龟居然变小了。每踏出一步,它的身躯就会变小一些。七八步之后,身躯变成原来的一半,更加不是小型飞机一般的大鹤的对手,被它拉扯着快步后退。
巨龟脑袋再笨,也明白不对,松口放开大鹤,扭头往树林中逃去。大鹤长喙一伸,啄住它短胖的尾巴。大龟吃疼之下发出“嘶沙”异声,扭头又来咬大鹤。大鹤一跳近丈,轻易闪开。大龟转身又逃。乙胜甲舍了姑让,飞身扑到,两条欺霜赛雪的胳膊不知何时变得漆黑发亮,一掌拍在大龟背上。
砰!声如大锤击石。大龟嘶沙叫疼,四足一软趴在地上,身躯又缩小了些。砰砰砰,砰砰砰砰!乙胜甲一掌又一掌,一连七八掌击在龟背上,震得大龟一跳再跳,连坐在几步外的李子香都能感觉地皮震动。大龟变成巴掌大的寻常乌龟,半死不活地趴着,头尾四肢全部收缩入壳内不再动弹。乙胜甲左手一伸,单手抄起乌龟,飞身跃到大鹤背上。大鹤一展翅,树歪草伏,强大的气流把姑让吹退三尺,把李子香吹趴在地睁不开眼睛。
再抬头时,鹤飞杳杳。
李子香双手握拳,捶地大骂:“妈蛋!真是晦气!臭死了人了……呸呸呸!”想要除下满是巨龟涎水的上衣扔掉,夏天炎热衣着无多,没了上衣就只有小小的胸衣了,只得悻悻作罢。
姑让过来问:“你还好吗?对不起,我不是她的对手。”李子香道:“姐姐说哪里话?技不如人有啥办法?呸呸!死乌龟,臭死了!我刚才不小心喝了几口臭乌龟的口水,不知会不会中毒?”
姑让拾起手电照照她脸,安慰道:“你脸色好得很,不全有事的。觉得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没有?”
李子香慢慢撑起身:“那个死丫头使啥妖法?她一抓我就浑身酸麻没有力气。现在好多了。呸呸!哪里有水洗一洗?臭死了。”
布帛和孙灵从百色火车站下车,居然再次遇到李梅和她那个女助理小王还有马仁从另外一趟车上下来。李梅自己都笑了:“布道长,咱们真是有缘,出个差都能碰上你。”
原来马仁现在跟李梅讨生活了,在售楼部做主管,同时兼职公司风水顾问。李梅听说两人要去文山找李子香,十分惊讶。拉布帛一旁问话:“你咋回事?不知道她嫁人了吗?”
布帛解释一番,说不会再有别的事了。李梅松口气:“你可千万要把握住分寸,否则会害死她的。子香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去年要她接受王松山,本来就是费了我们好大力气,我嫂子都住进了医院。”
布帛歉然点头。李梅却还是满脸担心,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侄女的心思。想了想,说道:“算了,我跟你们去看看她吧,小半年没有见到她了。”相信只要见她一眼,就能够知道结婚以来她幸福快乐与否。那丫头电话里头一直说挺好的挺好的,她还是不放心。
跟小王和马仁交代几句,拿过自己的坤包和布帛、孙灵出了火车站,登上开往富宁的汽车。百色直达文山的客车一天只有一趟,错过就没了。但到富宁的极多,到了富宁再转车到文山。
看看富宁在望,车却抛锚了。李梅忿然招呼两人下车,拦住一辆出租车,要司机直奔文山。司机欣然答应:“上车吧,我开快点,争取到文山吃晚饭!”
三人上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油子,对布帛冷眼都不瞧,只对后面座位上的李梅陪笑:“您坐好了,咱上路了。”出租车平稳起步,很快就提高到六七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李梅和孙灵并肩坐在后排,与她闲聊:“丫头去文山干嘛?旅游?”
孙灵笑嘻嘻:“看看能不能找李子香姐姐走走后门,让我也当一回警察过过瘾。”
李梅故意皱眉:“布道长愿意帮你说嘴?好像你跟子香没什么交情吧?她为什么要答应你?”
孙灵抱怨:“姓布的才不愿意帮我说情呢。不过没关系,人啊,见面三分情。我是不认识李子香姐姐,但是只要一见面不就认识了?我以前跟你也不认识,现在不是好朋友了吗?”
李梅微笑点头,十分欣赏她的性子。忽然出租车一声急刹,两女猝不及防,一头撞在前面座椅上。司机大叫一声,出租车被一股大力从侧方撞上来,顿时飞出道路……
副驾驶座位上的布帛刚见前方一片流动的灰影,司机便大叫着急刹车。他只来得及抱头弯腰,喊一声:“阿弥陀佛!”出租车便飞出道路,撞在一棵树上,前方玻璃碎裂成渣。喀喇喇树断枝飞,出租车打横翻滚着横飞五六米,坠入十几米深的崖下。扑通大响,水花四溅。
崖下有口小小水潭,出租车无巧不巧,正正掉入潭中。微微一顿,马上下沉。
布帛在出租车撞上树时便让反震之力震昏过去,到出租车落水,他被水一激,反而呛咳着醒过来。转头看李梅脑袋就在他手边,一把薅住她长发,扯着她往车前方破洞推送。
李梅昏迷不醒,被他带出来也不醒。她不挣扎,飘浮着反倒比清醒挣扎容易推动。两人刚刚离开车子,车就骨碌碌完全沉没。布帛托着李梅脑袋往岸边推送。他水性平平,带人不易,还好水潭不大,双脚奋力踢蹬几下便到了岸边。
把她往岸上一推,转头不见孙灵和司机,急忙又赶过来,往出租车沉浮处潜去。还好潭水也不深,潜下二三米便摸到车子。
潭底污泥浮泛而起,眼不见物。从前方破洞摸索着抓到一条胳膊,急忙抓起来往水面上浮。上来看得是司机,满头满脸血水流淌。
他把司机往岸边带,同样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对方往岸上一推了事。回头又要去寻孙灵,转身之际碰到一物,急揪上来还是昏迷不醒的李梅。不知何时又溜了下来。不及思索,奋力托着她往岸上推,却被司机的身体挡住,推上去又溜下来。只得带着她往旁边挪开两步。
哗啦水响,孙灵从水里面冒出来,呛咳着叫:“咳咳,布帛!布……”一手抹脸,看到布帛和李梅就在岸边,心头一松,游过来揪住岸边青草。看到司机躺在那,登时大骂:“死混蛋!怎么开的车?谋财害命吗?啊……”
一条灰影扫过司机身体,把他扫下来撞在托着李梅正要上岸的布帛身上,三人扑通落水。孙灵骇然发现那条灰影乃是一条巨大的蛇尾巴,吓得白了脸,收声缩头,全身沉入水中,把脑袋藏入岸边繁茂披离的草丛下,只余鼻子和眼睛,心里一个劲地祈祷:”蛇大爷你眼神不好,没看到我!没看到就是没看到……”
李梅这回被水呛入鼻中,终于呛咳着醒过来。她不懂水性,尖声大叫,双手乱抓,抓住布帛胳膊,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猛力揪住不放。挣动之下身躯下沉,更加慌乱,一手抓住他衣领,从他脑袋往水里按,竭力想要让自己的身体离水。
布帛咕咚喝了一大口水,惊惶之下想要挣脱她手,居然挣不开。李梅生死关头激发无穷力气,手臂铁铸也似的强劲。布帛一直沉下去,她马上跟着下沉,潭水没口入喉,慌急之下便放开了布帛,向上抓扯。
布帛方才脱身,从她侧后面浮上来,单手从她胁下穿过去揽住肩胸带着她向上浮,让她脸蛋露出水面。
李梅重得呼吸,呛咳着反手又想抓他,却够不着,抱着他揽她的胳膊尖叫:“救命!我不会水……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