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淡雅别致别出心裁呀?想必是她找牡丹苗时把至尊送的玉环给摔碎了,怕被责罚便随手抓些枝叶编出来的!”
贞一总算可以说些话了。
“裴姐姐好生讨厌,净说些有的没的!”
“难道,这花环是至尊给你做的?”
“裴姐姐!”
如此,二人便开始嬉戏打闹起来。
“这时节,哪有什么牡丹呀?”
渐荣看着她们扭打成一团,笑着问一句。“诶呀,渐荣妹妹有所不知呀,清明妹妹是打算养一盆牡丹作为生辰贺礼献给至尊呀!怪不得新晋御妻进宫以来就清明独占恩宠,我们都不知道投其所好呀!”
贞一继续调笑着清明。可她调笑清明,却伤到了渐荣。渐荣不知清明与晔的关系竟亲密到了这种地步,他为她编花环、找仙人杏,她为她找牡丹花,真是恩爱呀!算了,我进宫也只是为了与他相见,不能与他相爱相守便远远地看他一眼便好。
“裴姐姐这么说,清明便不与裴姐姐好了。”
清明转过身去背对她们,哭哭啼啼的。
“好了好了,姐姐错了,妹妹别哭了呀。你要牡丹苗我们去花房管事那讨些不就好了?妹妹们帮忙劝劝呀!”
贞一见玩笑开过头了,便连忙打住。
“你们在这做什么?”
突然,禊儿带着他的弟弟妹妹们来了。
“那带头的是虔王李禊,受伏贵妃与至尊的无上宠爱,是宫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娘子们可要小心些!”
清明的乳母倒是对这宫中事了如指掌。
“大王好。”
清明一行人停止了打闹,一字排开恭迎虔王一行人。
“你是陆清明?”
“是……是。”
不好,清明被虔王盯上了。
“打死你个田舍妇!打死你!打死你!田舍妇!弟弟妹妹快帮我打她!”
这孩子突然小手握拳打起了清明。
“姐姐们快救我!”
这五六个孩子们围着清明,让姐姐们为难了,撒手不管对不起清明,插手此事得罪贵妃,这,该如何是好。
“禊儿你够了!陆婕妤是你阿爷的妃子,你打她目无尊长!一口一个田舍妇,身为虔王怎能如此粗鲁!真是缺管教!”
渐荣看不下去了,便拉起禊儿的耳朵,又抽打着禊儿的屁股,害得他哇哇直哭,吓得弟弟妹妹们逃跑了,吓得清明她们僵直不动了。
渐荣绝不能容忍自己的骨肉被伏案宠得这般无礼,这般放肆,绝对不能!
“禊郎君!禊郎君!”
也泼墨不知从哪里出来,或许是被禊儿给甩掉了的。
“泼墨姑姑快救我!快救我!”
禊儿在不远处啜泣着。
“禊郎君你这是怎么了?李……李娘子你这是?”
泼墨匆忙赶来夺走了禊儿,看着禊儿心疼,看着渐荣那张熟悉的面孔又不忍责罚。
渐荣总算意识到,自己不是禊儿的阿娘,自己什么都不是,这可是比触犯天条还严重的呀!
“泼墨姑姑,是大王先动手打清明的。渐荣姐姐也是心中不平才……望泼墨姑姑恕罪。”
清明拉着泼墨的手,大哭着。
很快,落荒而逃的弟弟妹妹们碰到了阿爷,这样,后宫中又要开会了。
“禊儿呀!是谁向你下这么恨的手呀!晔你快看呀!禊儿的耳朵,禊儿的屁股,火辣辣的呀!晔你可要为我们的禊儿做主呀!”
伏案抱着禊儿,看着他的伤口,泪不停地流。
“是呀!祎儿和我说这事,我还不信,可怜禊儿的屁股都快被打出血来了呀!”
乔采女在一旁添着油加着醋。
“禊儿呀!禊儿呀!李渐荣你看看!禊儿都被你打得说不出话了!晔!晔!晔!快处置了她!”
伏案放下禊儿,拉着晔的手大闹起来。“至尊恕罪!至尊恕罪!渐荣姐姐责罚大王全因清明不讨大王欢心,被大王惩戒……都是清明的过错,望至尊贵妃姐姐饶过渐荣姐姐!要罚就罚我一人便好!”
清明跪在殿前,泣不成声,但还是把事情的起承转合讲了清楚明白。
“看来渐荣妹妹也只是仗义援手罢了,倒是贵妃妹妹该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了。还要人别人帮你管。”
如梦在看着伏案,好没趣地讽刺着。
“还好渐荣妹妹识大体,救下了至尊的心头好,清明妹妹若是伤着了,至尊这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呀!”
倚香也附和着。
“是呀是呀!贵妃姐姐就是太宠禊郎君了!禊郎君便是欠家教……”
孙充容感到自己随口而出的那句话说过了。
“哼,要管教也是我与晔来管教,哪轮得到这个没名没分的田舍妇来管?”
伏案瞪着淑妃一行人,指着跪在殿前的渐荣。
“若是禊儿有错,宫中任何人都管得了!”晔看着渐荣,问道:“你便没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是非曲直清明妹妹都说清了,不管至尊与贵妃娘子信与不信,对错早已分明,公道已入人心。”
渐荣还是那般,不愿解释,不必解释。
“哪里分明了?晔呀!清明所陈也只是一家之言,晔你也得听听我们的禊儿怎么说呀!禊儿!快把原委跟你阿爷好好说说呀!”
伏案不服气,直唤禊儿。
“禊儿,你为何要打骂陆婕妤?”
晔瞪着禊儿,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陆……陆婕妤来了后,便把阿爷带走了,阿娘便日日夜夜守在殿门口苦苦等着阿爷,茶饭不思……禊儿不愿意阿娘伤心,不满陆婕妤狐媚惑主,禊儿要保护阿娘……就……就带着弟弟妹妹们打了陆婕妤。”
这么小的孩子便开始为阿娘而战了,可是结果不怎么好。
“原来这一切都是阿娘挑唆的呀!”
如梦又开始挑衅了。
“就是说禊儿本性纯良,怎会残害妃嫔呢?原来是有人教得好呀!”
倚香又开始跟风了。
“诶,原来是家教使然,原来禊郎君不欠家教。”
好好的中和节,闹成这样了。
十八、李家渐荣
“你知道吗,那个什么李渐荣呀!被赏了十大板子呢!”“什么?她没错呀?”“谁说没错了?只要伏贵妃不依不饶,李渐荣那个没品级的还不是得代子受过。”“代子?”“你可不知道,伏贵妃那时在殿内说既然你都为禊郎君感到痛心,那你就为禊郎君受过吧!”“李渐荣也真是,母爱泛滥,还管起别人的孩子。”“可不是吗?倒是那陆婕妤,闹出了这事,诶。”
宫里人多了,话也多了。这不,有几个忖度着自己难以受宠,便挑了个风水宝地,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扎堆咬着各色果子,抱团嚼着舌根了。
二月二,龙抬头,渐荣只能低头。
“姐姐,好姐姐,好好躺着。”
清明守在渐荣身边,哭着,可真成个泪人了。
“你这孩子,呆在我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宫等着至尊去?”
“姐姐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这辈子我是欠你了,必要当牛做马才能还清呀!”
渐荣赶着清明,清明执意不走。
“随你,丢了至尊宠爱我可不管。”
“好。好。”
清明为渐荣端茶倒水,捏腰捶背的。
“大王你不能进去!大王你不能进去!”
本真在门口拦着大王,那大王就是昨天被渐荣教训的禊儿。
“那小祖宗又来闹什么呀!还嫌事不够大吗?”
清明听着外面吵动,苦笑着。
“陈姑姑,你便带清明去里屋避避吧!”
“是。”
“可姐姐孤身一人该如何是好?”
清明被拉到内殿了,那个禊儿闯进来了。
“李娘子恕罪,禊郎君昨日冒犯了,泼墨今日特带他来向你赔罪的。”
泼墨格外歉疚,若是昨日看好禊郎君,也就没这出事了。
“渐荣娘娘,禊儿错了,望渐荣娘娘恕罪……这是阿娘给我抹屁股的膏药,渐荣娘娘也用用。”
禊儿也不知怎么了,性格倒是温顺了许多,许是血浓于水,对渐荣多了些爱意呢!
“禊郎君知不知羞的?怎么能对李娘子说这些混帐话!”
“泼墨姑姑快退下吧!”
小胖墩禊儿把瘦竹竿泼墨推出门后,跑回了渐荣身边。“大王这是怎么了?一夜之间竟长成大人了!”
渐荣很是欣慰,摸了一把禊儿的头。“渐荣娘娘叫我禊儿吧!昨日打我的时候不也叫我禊儿的吗?”
禊儿看着渐荣笑着,也不知怎么的,这笑根本停不下来。
“怎么,禊儿可记仇了?”
“不记仇,不记仇!渐荣娘娘这样做是为禊儿好。”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阿爷和泼墨姑姑告诉我的,说渐荣娘娘打我骂我都是为了禊儿好,让禊儿和渐荣娘娘成为好朋友……禊儿见到渐荣娘娘也觉得格外的亲近呢!”
“好禊儿,真懂事。”
禊儿年幼,前言不搭后语的。但可见,母子连心这话不假。他们的话语都被清明听到耳里,记在心里:什么?至尊在背后默默帮助渐荣姐姐?至尊对渐荣姐姐的不冷不热都是装的吗?姐姐这下可好了,有了至尊与虔王的垂怜,也算是如虎添翼了。而我,却被伏贵妃给深深地记恨着。
果然,之后这几天,禊儿天天来找渐荣来玩,给她讲故事说笑话,等到她痊愈后,便带着她去见他阿爷了!
“渐荣娘娘,若是阿爷欺负你,便和我说,我来帮你!”
调皮但懂事的禊儿跟渐荣开了个玩笑,笑着把她推进了甘露殿,之后便消失于无形了。
“渐荣给至尊请安。”
殿内,只有他和她。
“你来了。”
这是进宫后他与她第一次享受两个人的时光。
“不知至尊找渐荣所为何事?”
她与他久别重逢,显得有些拘谨,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开口也不是,闭嘴也不是。
“朕何时找过你?”
他看着她,很是不解。
“什么?是禊儿说的……好吧,既然无事,渐荣便先告退了。”
渐荣知道禊儿出卖了自己,便羞红了脸想要逃走。
“你留下,是朕让禊儿带你来的。禊儿与你可好?”
“好。”
他嘴角上扬了一下,又立马便会原来该有的威严模样。她听到这话心慌意乱。
“你过来,陪我下棋。”
就这样,一黑一白,下到了黄昏。
在大明宫和太极宫闲逛了许久,无聊的禊儿回了启华殿,却被那个失了至尊与儿子宠爱的伏案给抓住了。
“禊儿,你又去和李渐荣那个田舍妇厮混了?”
“渐荣娘娘不是田舍妇!她是渐荣娘娘!”
“什么?娘娘!禊儿呀!你可不要被鬼迷了心窍呀!你阿娘只有一个呀!那就是我呀!”
“什么呀!阿娘!禊儿就喜欢和渐荣娘娘呆在一起,她可不是鬼!”
快要被气疯了的伏案听到禊儿处处为渐荣着想,心痛不已。
“禊郎君,可别吵着你阿娘了,快过来用晚膳了。”
现在泼墨看都不愿意看伏案。“李渐荣那个田舍妇!李渐荣那个田舍妇!我把禊儿当亲生骨肉来养育!原来都是帮别人养!”
许久没活动筋骨了,伏案又开始在殿内摔着茶盏瓷器。
“贵妃娘子息怒,贵妃娘子息怒呀!一切都好商量呀!”
夏尚宫刚好来到启华殿,拦下了伏案。
“夏花呀!你说我比李渐荣哪里不足了?怎么禊儿那么护着她!”
伏案抱着禊儿小时的衣物,哭诉着。
“禊郎君还小,不知骨肉亲情大于新鲜美色。等他长大了,便会知道了。既然禊郎君喜欢李娘子,娘子不如爱屋及乌,与李娘子交好吧……还有娘子与泼墨的心结,也早些解开吧!”
夏尚宫尽力地劝着。
“泼墨。”
伏案知道,自己与泼墨闹成这样,罪魁祸首就是那花启嫣!花启嫣已死,又冒出个李渐荣,不行,必须要把李渐荣逐出宫!
可渐荣这时正与晔洞房花烛呢!
“想来你也知道,你的容貌很像她。”
“是。”
“若你不愿意做她的影子,朕,便不勉强。”
“渐荣……愿意。”
“可是有人曾对朕说过,没有人愿意做别人的影子。”
“你是怕……爱上我吗?”
他和她,又在一起了。
“听说了吗?这些天至尊宠幸的都是李渐荣!”“早听说了,如今不是被封为才人了吗?”“真快呀!不知道下一个受封的是谁。”“反正不是我们。”
天气真好,闲聊正好。
“姐姐大喜呀!”
倚香来了拂莲殿。
“喜从何来?”
如梦正修剪着花卉,苦笑道。“姐姐会不知道?伏贵妃命崔相在朝堂上起哄,搬出唐律来说什么同姓不婚,死活要把李妹妹赶出宫去呢!可至尊怎肯?李妹妹现在可是至尊身边的大红人了,至尊可护着她了,驳回了崔相们的上疏,又把她阿爷重新拉到户部侍郎。”
孙充容在边上又和了好几句。
“可不是,法向来都是方便君上,约束臣下的。伏贵妃她们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倚香又补了句。
“我们都已经不中用了,便都得靠那些新人了。怕只怕伏贵妃死不罢休。”如梦笑着,有些依赖这样的日子了:七郎不老,长立于世;裕儿,祚儿,平原承欢膝下;自己在这拂莲殿侍弄花草;你争我斗的事便交给渐荣她们……
这样想,是不是太过安逸了?是不是太可恶了?
“妹妹好呀!”
贞一与清明来到了流云殿。
“柳妹妹怎么没与你们一起?”
“她呀,现在还赖在床上呢!我们便先来了。才人妹妹不会只待见柳妹妹,不待见我们吧?”
贞一笑着,拉起了渐荣的手。
“姐姐惯会说笑!对了,淑妃姐姐赏了些糕点,你们快尝尝。好吃吗?”
渐荣端来了一盘点心。
“淑妃姐姐赏赐的自然好吃……姐姐倒像个乞丐,来妹妹这要饭来了。”
贞一吃着,嘴上还停不下来。
“姐姐真是的,说这话可伤人了!”
渐荣拍了一下贞一,又把一块糕点塞到贞一嘴里。
“对呀,贞一姐姐惯会伤人。对了,渐荣姐姐可在侍寝后享受玫瑰花浴?”
清明也往贞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是的。”
“你们好生无情,竟然在柳妹妹与我这两个还未侍过寝的御妻前说这种下流话!”
贞一这下可聪明了,躲在柳叶新背后抱怨着。
“贞一姐姐你别闹,渐荣姐姐,那个……文姑姑和我说那汤水掺着红花,无子则避孕,有子则堕胎。姐姐还是得提防着淑妃。”
清明把渐荣拉到角落里,贴耳倾诉。
“多谢妹妹提醒,但只怕那汤中红花不是淑妃准备的。”
渐荣似乎早就知道此事,也知道不是淑妃所为。
“那会是谁?难道是贵妃?”
“你们在说些什么体己话呀?”
清明疑惑地看着渐荣,在一旁发呆的贞一悄悄走了过来。
“咳,清明妹妹,你可找到牡丹苗了?”
玩笑过后,渐荣正经了些。
“妹妹已经托家里人去寻了……只是怕送不出去。”
清明羞红了脸,看着渐荣。
“妹妹想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贞一刚吞下糕点,又想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