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萍不禁疑念顿生,立即伸手摸到门旁壁上的开关,把房里的电灯擎亮。
房内灯一亮,只见黄小莺果然是在床上蒙头大睡,似乎过于疲倦,睡得又香又甜,有人走进了房,她尚浑然不知。
但这女郎家里有不少男人,而且都是些好色的亡命之徒。如今她父亲已死,难道她竟毫无顾忌,睡觉连房门都不锁上。不怕那些家伙色胆包天,深夜半更突然闯进房来?
莫非是故意不锁门,好让罗小萍万一来查看,知道她已睡了,并未私自溜出去?
罗小萍心念一动,立即走近床前,定神一看,发现黄小莺把整个头部蒙在被里,只留一头长发在外。
再仔细一看,她的身材似乎有些……
这女郎心细如发,而且极端聪明,顿时情知有异。突然伸手把被一掀,果然不出所料躺在被窝里的根本不是黄小莺,竟是个戴着假发的大男人!
黄小莺让一名大汉戴着假发睡在床上,伪装成是她已熟睡。值此深更半夜,瞒着罗小萍私自溜出去,是溜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是去了医院?不!她并没有去。
这一点实出罗小萍的意料之外,她居然没去向罗文杰单独表示殷懃,而是采取了一项令人意想不到的行动。
黄小莺这女郎确实受了父亲黄老邪的遗传,邪的有点令人惊讶。她不但是对男女之间的事作风大胆,其他方面也照样任性,任何事情只要想到了就做,绝不考虑后果。
她这时正带着父亲手下的“四大金刚”,驱车来到了“贾梅士洞”附近。
“贾梅士洞”与“贾梅士花园”是在一起的,附近矗立着一座古老巨宅,仿佛是曾经享尽荣华富贵,使无数达官显宦,富商巨贾拜倒石榴裙下,如今已年老珠黄的风尘女人。经不起岁月无情的折磨,已然在苦度所剩无几的风烛残年了。
它的产权究竟谁属,似乎没人知道,也无法打听出来。只有黑社会里老一辈的人物,记忆中也许还保留着一些印象,记得这座巨宅当年的盛况。
那确是盛极一时的,尤其每逢周末,这巨宅从不间断地举行一次酒会,招待当地各界的知名人士。
凡是应邀参加的人士,无不欣然以能忝逢其盛为荣。
不过这巨宅的女主人董爱玫,尽管交游广阔,交际手腕玲珑八面,她的身份却是个谜。
一般人根本不知她的来龙去脉,仅凭传说她是旅居欧洲多年的富孀,继承了一笔庞大遗产,叶落归根,回到了澳门来定居。所以没人对她挥霍无度的豪华生活,以及经济来源发生怀疑。
在整个澳门的黑社会里,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清楚她的底细,知道她是一个庞大贩毒组织的主持人……在欧洲有人替她起了个外号,就是国际刑警组织始终追查不出的“黑玫瑰”!
大约远在二十年前,这位赫赫有名的“黑玫瑰”,突然失踪了。当时曾轰动了整个澳门,对她的失踪传说纷纷,莫衷一是,有人说她是跟一个有妇之夫私奔了,有人说她是去环游世界了,也有人说……总而言之,没有任何一种传说能获得证实,而事实上是从此她就未再露面。
这个谜,始终未能揭开,人们开始渐渐地淡忘了……
直到几年以前,突然有人从香港运回她的灵柩,大家才知道这风靡一时的女人已死!
但她的死因,却又成了传说纷纷的话题,而且无人能说出真相。
又过了几年,废弃已久的巨宅有人住了进去,那是个从不与外界接触的孤独“怪人”。他持有合法的产权转让证明,一切事情都委托别人代办,必要时有律师出面,自己从不出面过问。
这“怪人”是谁没人见过,甚至不知他是男是女!
更妙的是从那时开始,巨宅又在每周末举行一次盛会。跟以前不同的是,把酒会变成了舞会,而应邀的对象则是一般青年男女,不再是那些显赫的人物。
并且,这舞会的请柬很特别,它在每张请柬内夹着两朵纸做的黑色玫瑰,届是必须是一对男女同时参加,把黑玫瑰各别一朵在身上,否则就不得进入巨宅。
至于这舞会的性质,那就更不可思议了,居然是为了悼念黑玫瑰的幽魂!
一般应邀的青年男女,由于好奇心的驱使,无不欣然参加,根本不去查究主人是谁。
黄小莺只参加过一次,但她受不了那种阴森森的神秘气氛,以后就不敢再领教了。
今夜又不是周末,她突然心血来潮,把“四大金刚”带到这里来干么呢?
别看这女郎非常任性大胆,心机却相当仔细。她在用心计方面,确实比罗小萍高出一筹,那是无可否认的。
她要瞒着罗小萍,私下溜到医院去照顾罗文杰,向他大献殷懃的话,那就作得不太高明了。
原来她看准了一点,心知罗文杰自己受了伤,最心急的莫过于无法行动,使他们在香港的原定计划受到影响,不能尽速查出当年的罪魁祸首。
他们已掌握的线索,就是先从举办周末舞会的主人这方面,查明丧命在香港的姓汤的身份,再按图索骥,就不难查出眉目了。
如果能查明带那四个家伙去香港,企图在九龙城兴风作浪的是谁,以及他的来龙去脉,还怕一切不水落石出?
因此黄小莺在罗小萍面前,既不动声色,也不露口风,趁她上床就寝后,便让一名大汉戴上假发,伪装成自己在蒙头大睡,以防万一那女郎半夜过来查看。
所以她故意不锁房门,好让罗小萍进房看到她睡在床上,不致发觉她已外出。由此可见,黄小莺的顾虑确实周到,丝毫也不疏忽。
偏偏罗小萍也不简单,并未被她瞒过,竟然把被掀开,识破了她的金蝉脱壳诡计!
黄小莺也把罗小萍估计得太低了,以为这样的伪装,绝不至于被识破的。
当时她把一切布置好了,便带着“四大金刚”悄然离开别墅,驾车赶到了这巨宅来。
因为周末舞会尚有两天才举行,届时即使能弄到请柬,受伤的罗文杰也无法参加。
同时,纵然他能勉强支持,负伤去参加,但每份请柬只附有两朵黑色玫瑰 ,仅能去一对男女,到时候他是带谁去呢?
与其到时候她跟罗小萍都势必自告奋勇,使罗文杰左右为难,倒不如今夜来个突如其来的行动,如果能抢先查明一切,岂不占尽上风!
车在巨宅附近停下来,黄小莺吩咐他们说:“你们留一个人在车上,其余的人散布在附近替我把风,万一情形不对,我会尽快出来。你们不许擅自行动,只要静候我的暗号,把车开过来接应我就行了!”
于是,廖成义留在车上,其他陈万通﹑赵贵和莫雄三人则跟着黄小莺下车,掩向巨宅围墙下散了开来。
莫雄个子最高,跟着黄小莺顺着墙边走过去,找到距离正宅最近的墙外,蹲下让她站在肩上,再站起来把她送上了墙头。
黄小莺为了行动方便,今夜特地换了一身深色轻便的紧身裤装,并且带了支小型手电筒及手枪防身。
她上了墙头,向四下一张,只见这年久失修的巨大花园里,处于一片静寂中。冷森森,阴沉沉地,仿佛是一片废墟。
宅内看不见一点灯光,更像是断绝香烟已久的一座古庙,呈现出萧杀,冷寂而恐怖的气氛,令人不寒而栗。谁又会相信这里每逢周末,仍然照常举行舞会?
黄小莺的胆子可真不小,从肩上以下挂着的一圈每隔一尺打个结的长绳,抖开将一端抛给墙外的雄拖住,把另一端垂放在墙内。她便双手紧抓长绳,返身两脚蹬着墙壁顺索而下。
落身在墙内,蹲下静伏了片刻,未见任何动静,她才轻拉两下长绳,通知外面的莫雄,表示她即将开始行动了。
然后,她一手执枪,一手握着手电筒,迅速向正宅掩去。
这巨宅气派十足,除了正宅之外,左边是整个透明的玻璃花房,里面培植的全部是一盆盆的玫瑰。右边则是车库,可同时停置四辆轿车。与车库相连的便是一排下房,足供司机,男女仆等一二十人住用。
黄小莺从花房这边绕过去,直扑正宅左边,掩至了那成为直角型,整个两面都是落地窗的大客厅外。
可是窗内厚丝绒窗帘拉得密密严严的,无法看到厅内的情形。
不过她曾来过这里参加舞会,对整个巨宅并不完全陌生。凭着她的记忆,倒也勉强可算得是识途老马。
她上了厅外的檐廊,掩至落地窗前,又静听了片刻,仍然毫无声息和动静,仿佛这巨宅里根本没有住人似的。
前两年她来参加舞会时,就曾听其他人谈过,据说这巨宅除了每周末举行舞会之外,平时没有任何活动。既不清楚这里是否有人居住,更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是谁。
甚至这么多年下来,舞会从不间断地在每个周末举行,却没人知道邀他们参加的主人究竟是谁,岂不妙哉!
黄小莺今夜冒险来查探的目的,就是希望这里最好没人住,以便展开搜索,看看是否能查出任何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