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催眠师:楚辞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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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天问》之谜(1)

秦澈离开后的午夜零点,我站在书房前,已经足足站了半个小时。涂了一层金漆的门把手上反射出窗外霓虹的光,像五彩斑斓的毒蛇。手搭在上头,冰冷的触感像蛇的毒牙,刺入我的手心。

“她是真的死了吗?她是不是还住在里面?”我问自己,这一次内心没有回应,自我暗示像是被丢进无底洞。

这种情况下若是走进这道门,我必将再一次触碰心里封尘的记忆,血淋淋的记忆。

但我需要找一个地方排解内心的悲郁,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压下门把,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走进书房,把黑暗的客厅和喧嚣的世界关在门外。

紧紧拉上的厚重窗帘隔绝了灯火辉煌的城市,空气里有灰尘和霉菌的味道,脚步在地板的积尘上留下脚印。没有人住在里面,这个装满回忆的房间,被我遗落在时间的洪流中。

不顾扶手椅坐垫上积了薄薄一层的尘埃,我在书桌前坐下,扭亮写字灯,柔和的白光照亮眼前并不宽敞的书房,光与影在三座书架和一个衣橱之间交织,我的视线来回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心如刀割。

关于林鸢的一切,不出声响的坐在绰绰阴影中,静静地看着我。

没错,这间书房就是为了纪念我已逝去的妻子,她生前的衣物被叠放在衣橱里,她读过的书站立在书架上,就连她用过的梳子发卡毛巾水杯,也都被我仔细收起,摆放在书房里,此时我坐在这儿,还能从这些林鸢的遗物中找寻到一丝独属于她的气息。可是我从来不敢打开衣橱细细看一看,那样只会撕碎我的心。

就如同此时,心痛已让我无所适从。我信手拿过堆在书桌一角的几本书,翻开。

这些都是林鸢自杀前最后读过的书,一直以来我都想找出林鸢自杀的原因,这些书自然成了我探寻线索的重要物件。可是两年多来,我没有从中发现丝毫可疑的迹象,林鸢的死,对我来说始终是一个谜。

“啪”的一声,一本小册子掉在地板上,扑起纤尘。

我弯腰拾起来,在灯光下看清了这本《天问今解》,封面上是大诗人屈原在汨罗江畔负手而立,面容凄然。

这本来历不明的书是我整理林鸢的遗物时发现的,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林鸢会在闲暇时间看这样学术性的著作。

我蓦地想起来:林鸢生前播出的最后一期《中华诗话》节目,正是主讲楚辞名篇《天问》!

我打了个激灵,把书拿到近前。这本《天问今解》很薄,全书还不到两百页,作者是一个叫“周庄”的楚辞学者,我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这位同行是什么来头。我又留心看了看信息页,发现这是由一家名叫“古江文化”的出版社在2004年出版发行的。

一本奇怪的书,一个不出名的作者,一家从没听说过的出版社,拿在我手里的,是一道诡异的谜影。被深深隐藏的真相似乎在这道谜影后若隐若现。林鸢之死,乃至所有人的死亡,会不会都与这本书有关?

心跳加速,我深吸一口气,翻开书页。

夜色在静静流淌,已过了午夜两点。

纸张的页脚起了毛边,每翻一页都会在灯光下扬起尘埃,除了陈旧的痕迹,眼前这本书再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天问》是中国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屈原的代表作,被后世文学家誉为“千古万古至奇之作”。东汉文学家王逸在《楚辞章句》中写道,屈原被放逐于山泽,在楚先王之庙中遇一奇异画壁,壁上画有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古代圣贤,甚是壮观,屈原心怀满腔愤懑呵壁问天,遂成《天问》。《天问》全篇共九十五节,三百七十六句,在屈原的作品中其篇幅仅次于《离骚》,是与《离骚》具有同等重要意义的诗篇。在《天问》一辞中,自始至终完全以问句构成,一口气对天地,对自然,对社会,对历史,对人生提出一百七十余个问题,跌宕起伏,荡气回肠,是一部空前绝后的中国远古神话和上古史大纲。

不过,在这本《天问今解》里,只是先简单介绍了屈原的生平和主要思想,接着把《天问》全篇用现代汉语译写一遍,最后又大致讲解了《天问》的写作背景和研究历史。如此浅显的学术著作仅适合初学者或业余读者参考,对于专业学者来说完全没有研习价值。

我有些失望,除了林鸢曾在书中做过的阅读笔记和批注,我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困意阵阵袭来,我打了个哈欠,随手又翻开书页,打算最后再看几眼就睡觉了。

这一次我特意看了看林鸢做的记录,注意到她用红笔在几行辞句上画了些奇怪的方框。

虽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抱着一丝希望,强打起精神起身去翻出笔记本,把林鸢框起来的辞句抄录下来。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

我的眼睛里像是被人点着了一把火,烧得我泪如雨下。

眼前忽明忽暗,在一片混沌中什么都看不清,不止如此,我甚至连听觉和嗅觉都已丧失,唯一清晰的感觉,只是滚烫的炙热轰然滚过每一寸皮肤。

我在燃烧!没有火焰的燃烧!

我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一道亮得刺眼的光幕蒙在眼前,隔绝了外界。如果能听见,我一定会听见哔啵作响的燃烧声,如果鼻子能闻,我一定会闻到自己被烧糊的焦臭味。

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烫,这是宇宙诞生前的高温,下一秒,砰!宇宙大爆炸!

我醒了。感觉回到我的身体,我听见车窗外高低起伏的车鸣,看见凄风冷雨的天空下缓缓前行的车流,闻到出租车里和烟草味混杂在一起的汗臭。

我从梦中醒转,回到阴沉沉的现实。

车载收音机伴着滋滋的电流,有气无力的播放一首邓丽君的老歌,出租车司机脑袋伸在窗外,对几个横穿马路的行人破口大骂。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我身旁,抽着烟,手里捧着一个骨灰盒,默然不语。

他是乔纳阳的父亲,他来上海接儿子回家。

“乔叔,火车站就快到了。”我轻声提醒。

老人苦苦地笑了,语调出奇的平静,“小聂啊,乔叔感谢你这些年来对纳阳的照顾,过年回家别忘了来乔叔家吃顿饭,保准给你做一桌好吃的。”

我鼻子一酸,差点又一次掉下泪水,眼前这个老人故作坚强的样子更惹人心痛。

纳阳的死讯让他的母亲已经精神崩溃,躺在病床上可能再也起不来了,乔叔孤身一人赶到上海,来参加儿子的葬礼。曾经爱说爱笑的儿子现在留在人世的只是一盒骨灰,如此残酷的事实足以毁灭任何一个父亲。

看着好兄弟的父亲一夜白头,就像有一把匕首狠狠地捅进我的心。

上海火车站人头攒动,我紧紧地握住乔叔的手,泪水盈出眼角,“叔,保重。”我哽咽地说。

乔叔拍拍我的肩,“回去吧孩子,我也该上车了,回去吧。”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骨灰盒,转身走进了乘客通道,在检票口才终于回过头,远远地看了我一眼,对我挥挥手。我这才发现,他已是老泪横流。

我仰头深深呼吸,泪水在寒风里慢慢干涸,再看向检票口时,老人已经淹没在人流中。我的心在怒吼:“死神,如果你不杀死我,那就等着我亲手复仇!”

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我掏出来一看,是秦澈发来的短信。

“我已到达湖南,上海那边交给你了,另外,注意你的梦!”

我呆住了,原来今天上午秦澈在葬礼上不辞而别,竟然是为了第三次赶往千里之外的湖南。可是为什么,他要在如此危险的时候匆匆离开上海,离开我们。

我急忙拨打秦澈的电话,听到的却是对方不在服务区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