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郡主,郡主英明神武……”
“拍马屁的话就别唠叨了,赶紧准备嫁衣,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冷丝丝乍然觉得有些孤零零的,抱着藏獒落落寡欢,楠儿一走,她连个通气儿的人都没有了,彻头彻尾孤家寡人一个。
楠儿满心欢喜,在郡主的首饰盒里挑选几个式样简单的簪花,又拿了几锭金银,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嫁衣,欢欢喜喜的换上,便坐在梳妆台前涂脂抹粉。
“楠儿,易王府和夏侯家到底是什么仇?”
冷丝丝帮她梳理着乌溜溜的长发,楠儿则看着她在镜子里倾国倾城的影子感慨叹息。“这可是几辈子的仇!
先前,因为江湖恩怨与朝廷旧事,您的皇祖父被夏侯家老太爷用烙斯神功打死。
后来,几个王爷与陛下一起复仇,可我们王爷偏偏强出头,杀了夏侯烽的叔父,易王府毕竟与皇室盘根错节,夏侯府虽然是江湖名门大家,却也不敢再招惹,于是便忍气吞声。
后来,夏侯烽的父亲又纳妾,却正是王爷喜欢的女人,王爷就又与夏侯家闹了一阵子。
夏侯烽的父亲也不争气,无视自己的正室与一对孪生儿子的劝阻,拉着那个女人坠崖身亡,夏侯家也从此衰败。
再加上前些日子夏侯烽一死,夏侯府就只剩下夏侯煊这一根顶梁柱了。”
“原来如此。”冷丝丝叹了口气,“难怪他不肯来。”
“谁啊?”楠儿好奇转头探寻主子的神色,“郡主,您说的是谁?夏侯煊吗?”
“我说的是冥河畔的花妖,你又没见过。”冷丝丝将梳子塞给她,蹲坐在地毯上逗弄藏獒,不经意的欣赏楠儿梳妆,古典女子的楚楚古韵便那样缓缓散发出来。
楠儿嘟嘴嗔怒,“瞧您,几句话不对头就发疯,这可让奴婢怎么安心出嫁?若是楠儿走了,您指不定会闯什么祸呢!”
“这才十五岁,就像个老太婆,赶紧嫁走,不然,我真要被你数落的头痛。”
主仆俩你一句我一句,却越说越难过,最后不舍的抱头大哭起来。
隐身的花飞修颐黯然坐在火炉旁,她的孤独,她的痛苦,他尽收眼底,可……他不能心软。她只是个倒霉鬼而已,只要回到冥河畔,他再也不用忍受如此煎熬折磨了。
看向窗外,已然又是黄昏,他该离开了……
冷丝丝找了送喜礼队,将自己的专用马车装点成新娘华车,其他几个丫鬟都羡慕不已,说楠儿有个好主子,这排场比得上大家闺秀出阁。
楠儿被扶上车,却忽然大哭起来。
冷丝丝心疼不已,只得拥着她安慰,却想起和花飞修颐的婚礼,想起挽着他的手臂,宛若公主与王子般,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走向礼台……而最后,他却只是要她的性命。
马车进入夏侯府的宅院,冷丝丝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夏侯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没有见到她。礼毕时,冷丝丝将楠儿的手放在薛东手上,叮嘱,“好好爱楠儿,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死死不相离。”
这一句话,让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他们每一个人都曾见证夏侯烽与易芷蝉轰轰烈烈的爱,这句话曾经是夏侯烽时常对易芷蝉说起的,而此时,从冷丝丝牌“易芷蝉”的口中说出来,更叫人别有一番感触。
没有人主意到,就在酒宴的角落里,房梁上的红色绸缎变成了枯灰色,黑色披风投射凛凛寒气,幽邃的紫眸紧紧凝视那张倾城的容颜,眼眶中有艳红的泪缓缓滚落,化为艳红的珍珠打在地上。
喜宴结束,已经深夜,冷丝丝在院子逛了一圈,拉住一个丫鬟问,“怎么没见你们少主?”
“少主闭关练功呢,明年此时才能出关。”
闭关?冷丝丝郁闷的差点撞墙。“那个烙斯神功就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么?真是浪费时间。”她在几个随行丫鬟的陪伴下,走出夏侯府,落寞的登上马车。
入了王府,冷丝丝遣了丫鬟去休息,兀自坐在幽蝉阁门前的回廊上,暗暗垂泪……她想家,想爸爸,懊悔不该草率自杀!
回廊灯笼突然闪烁,一个黑影无声落在面前。
她惊讶抬眸,僵硬的忘了擦掉泪,这是那只花妖吗?却又不像。
他的脸苍白发灰,艳红长发柔顺的倾散下来,一袭浓黑披风罩在高大伟岸的身躯上,将他衬托的宛若一个无声无息的死神。
他慢慢靠过来,在氲黄的光线下,越显妖冷诡异。
冷丝丝站起身,“修颐,你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和我结婚,被罚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他没有开口,没有微笑,只是静默递过一支干枯树枝,示意她握住另一端,便牵着她,走向幽蝉阁。
冷丝丝发现,他每经过一个柱子,朱红的柱子就会变成枯灰色,像是被吸去了颜色,房顶上的精美的古典彩绘也成可怖的黑白……
收回视线,她这才发现,握在木棍上的手,也变成了暗黑色,像是一只干枯犀利的鬼爪,令人毛骨悚然。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惊惧,突然想起曾经在洗手间时,双唇莫名其妙变黑的事,一定是……他当时吻了她!
她竟然莫名思念某只明媚拉风爱摆酷的花妖,他有华丽丽的紫红王袍,有宛若熟鸡蛋清似的肌肤,那样的肌肤还能散发通透的光氲,美的惊心动魄……他总是懒洋洋的,能歪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
她暗责自己不争气,那只花妖无情的丢给她匕首,无情的要她自杀,她却还清清楚楚记得他的一切。无论怎样,她能确定,眼前这个黑衣、苍白脸色、与花飞修颐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绝对不是花飞修颐!
走下去几步的他,终于感觉到她早已松了木棍停住脚步,黑影一闪已经立在她面前,担心的看着她,而她则一眨不眨看着自己枯黑的手,“你……你不是花飞修颐!你到底是谁?”
他淡淡地扬起唇角,不是生气,不是苛责,隆起的眉宇间带了几分苦涩,抬手指向一旁的廊柱,上面缓缓出现一行森白的字。“他给不了你想要的承诺,与你生生死死不相离的人,是我,不是阳光下的他!”
“你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是同一个身,两个不同的灵魂?还是,这美若谪仙人的家伙,压根儿就是双向人格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你已经明白了我的话!”
这次,他把字留在了她的手上,两行极小的小楷,在她枯黑的手上白森森的,仿佛是从骨骼上发出的颜色。
“丝丝,爱你的人是我,不是红衣的花飞修颐。”
不!她爱的是花飞修颐,她想要与之生死不离的也是花飞修颐,而且她已然确定,夏侯煊就是她要的花飞修颐……而不是眼前这个所经之处都变成地狱的魔鬼!
冷丝丝脚底抹油,当即转身就逃。
砰……没想到她正装进一个黑漆漆的怀中,抵在他胸前的双手都变成了黑色,可以想见,这衣服下的整个身体都已变成黑的,而且……心脏的部位突然异常宁静。
闭上眼睛的一刻,她看到他眼中渗出红色的泪,像曼珠沙华的汁液,像血,在苍灰的肌肤上越加诡艳。
又是白衣,这白衣让冷丝丝声嘶力竭的惨叫了一声,以示自己对生的眷恋。
她认识远处的那座桥,和璃泉在梦里较量时,隐约看到的就是奈何桥。到了这儿,她已经十分清楚,自己已经死了……拜那个可怖的黑衣男所赐。
她所处的位置却不是奈何桥的彼端,也不是十八层地狱,而是阎王殿大门口。还没等进去,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袍、黑发、黑眸、皮肤黝黑、眉目粗犷却又不失儒雅的英武男人堵住她的去路。“孤魂野鬼,怎么在这儿?”
“我死了,当然应该在这儿!”冷丝丝有些恼火,这家伙是谁啊?口气这么差。她怀疑他每天起床不洗漱。
男人眯起眼眸,掐指一算,失笑摇头,“你是花妖陛下的倒霉鬼,生死簿上没有你的名字!”
冷丝丝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她怔怔的看着他,良久良久,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你再说一遍!”倒霉鬼?她竟然是被地狱拒之门外的倒霉鬼?那她要去哪比较合适?倒霉鬼不能再投胎转世的吗?那她为什么进入了易芷蝉的体?而且,易芷蝉还与她长的一模一样!
“朕一言九鼎,你不相信也没办法。”说完,此男伸手揪住她的衣领,纵身飞起,飞往她熟悉的那座华美宫殿。
“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自称是朕?”
冷丝丝说着,不自觉地打量他,她总是对帅哥格外有爱,看他双眸淡漠冰冷,但是眉宇间正气十足,还尊称花飞修颐是花妖陛下,应该是个什么神,或者什么王吧!
“朕,是阎王!”
“什么?”冷丝丝尖锐的惊叫,“天哪,想不到我冷丝丝三生有幸,生死簿上没有名字,都能见到阎王本尊?”老天对她不薄哇,可她咋就这么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