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马切洛摇着脑袋说，“我们和房东相处得也很不好，我们引荐恐怕会更糟，可怜的姑娘。”
“那怎么办呢？”咪咪说，“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是吗？”马切洛惊讶地问，“你现在不再是子爵夫人了？”
“天哪！不，根本不是。”
“什么时候的事儿？”
“两个月前。”
“是你捉弄了子爵？”
“不。”她说着，瞥了鲁道尔夫一眼，他坐在房间最黑的角落里，“子爵因为一些关于我的诗句气急败坏。我们吵了一架，我把他打发走了。他很要面子，我告诉过你。”
“但是，”马切洛说，“那天遇到你时，你还打扮得非常华贵。”
“没错。”咪咪说，“但你相信吗？我离开他时，他拿走了所有的东西，我还听说他把我所有的衣服拿到一张肮脏的饭桌上抽彩销售，就是我们以前经常一起进餐的地方。他是非常非常富有，然而拥有很多财富的他却像高老头一样吝啬，像猫头鹰一样愚蠢。他不允许我喝没掺水的酒，让我在星期五禁食。你相信吗？他让我穿黑色长筒袜，因为他不想经常洗衣服。你不会想到这些的。我告诉你，他使我很苦闷。可以这样说，我和他在一起生活简直就是煎熬。”
“他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马切洛又问。
“自从离开后我还没有见过他，我也不想再见到他。”咪咪回答说。“一想到他，我就恶心，我宁愿饿死也不会问他要一苏钱。”
“但是，”马切洛说，“离开他以后，你并不是单独一个人过。”
“我是一个人。我发誓，马切洛先生。”咪咪马上大声回应。“我去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只是绢花生意不太景气。我另外换了工作，做了油漆匠。你是否有工作分给我？”她欢快地补充道。
即使一直在和马切洛说话，咪咪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鲁道尔夫。当发觉鲁道尔夫动了动时，她继续说：“哦，我只是来坐坐，暖暖手。我有很多事要做，有两三个人欠了我一些钱，过几天，我就会拿到。只是，现在我想找个住处。等我拿到钱，我就回我的住所。”她说着，看了看桌子，上面还摆放着两位朋友准备好的简单的节日晚宴，几乎没动，便问道，“你们正准备吃晚饭？”
“不，”马切洛说，“我们不饿。”
“你们真幸福。”
这句话，让鲁道尔夫心中万分悲痛，他向马切洛使了个眼色，马切洛马上就明白了。
“那，”画家说，“既然你来了，咪咪，就和我们共进晚餐吧！我们正准备过平安夜，然后——不知为什么——我们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
“那我来得正好，”咪咪饥饿的目光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物，“我还没吃晚饭。”她小声对画家说，不想让鲁道尔夫听见。而此刻，鲁道尔夫正紧紧咬着他的手帕，以免哭出声来。
“振作点，鲁道尔夫，”马切洛对他的朋友说，“我们三个，一起庆祝节日。”
“不。”诗人仍蜷缩在角落里。
“我的到来惹你生气了吗？鲁道尔夫。”咪咪温柔地问道。
“我又能去哪儿呢？”
“不，咪咪。”鲁道尔夫回答说，“只是看到你这样，我很伤心。”
“是我自己的错，鲁道尔夫，我不抱怨，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像我一样，不要再去想它。就因为曾经发生的事情，我们就不可以再做朋友了吗？你，你不可以吗？好了，别皱着眉头，过来，和我们坐在一起。”
她起身去拉他的手，但她却那么虚弱，一步也动不了，又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
“温暖使我晕眩。”她说，“我站不起来。”
“来，”马切洛对鲁道尔夫说，“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诗人走到桌旁，和他们一起吃饭。在他眼里，咪咪此时可爱无比。
“亲爱的姑娘，我们不大可能在这间屋子里给你腾出空儿。”
“那么，我必须离开了。”说着，她试图起身。
“不，不，”马切洛说，“我另有安排，你可以住我的房间，我可以和鲁道尔夫一起睡。”
“真是太麻烦你了。”咪咪说，“但时间不会太长，就几天。”
“一点儿也不麻烦，”马切洛回答说，“这样想就对了。这儿就是你的家，我们先走了。晚安，咪咪，好好睡一觉。”
“谢谢。”她把手伸向马切洛和鲁道尔夫。
“你想把门锁上吗？”走到门口时，马切洛问道。
“为什么？”咪咪看着鲁道尔夫说，“我不怕。”
两个朋友回到同一层鲁道尔夫的房间后，马切洛突然对他的朋友说，“现在你准备做什么？”
“我一不一知一道。”鲁道尔夫结结巴巴地说。
“去吧！别再犹豫不决，去找咪咪吧！如果这样，我敢说明天你们就会重新生活在一起。”
“如果是缪赛特回来了，你会怎么做？”鲁道尔夫反问他的朋友。
“如果是缪赛特在隔壁房间里，”马切洛回答，“好，坦白地说，我不会在这间屋子里呆一刻钟的。”
“好，”鲁道尔夫说，“我比你勇敢，我会留在这里。”
“那我倒要看看。”马切洛说着已经上了床，“你要睡吗？”
“当然。”鲁道尔夫回答道。
午夜时，马切洛醒来，发现鲁道尔夫已经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他谨慎地敲响了咪咪房间的门。
“请进。”咪咪一看到他，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声音低点，以免吵醒熟睡的鲁道尔夫。他在一把扶椅上坐着，椅子被他拉到床边，他的头倚在咪咪旁边的枕头上。
“你们就这样过了一夜？”马切洛惊讶地问。
“是啊。”
突然鲁道尔夫醒了，亲吻了咪咪后，向马切洛伸出手。看上去，马切洛非常迷惑。
“我要去找一些钱准备早餐。”他对画家说，“你在这儿陪一会儿咪咪。”
“好。”
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马切洛问咪咪，“昨晚发生了什么？”
“非常伤心的事。”咪咪说，“鲁道尔夫仍然爱我。”
“这点我很清楚。”
“你曾想把我们分开，对此我并不生气，马切洛，你做得很对。我对这个可怜的人没什么好处。”
“你呢？”马切洛问，“依然爱他吗？”
“我爱他吗？”她紧握双手，“就是这个问题折磨着我。虽然我变了很多，我的朋友，但这个问题不容否认。”
“好，既然他爱你，你也爱他，而且谁也离不开谁，那就重新结合，试着留下来吧。”
“不可能了。”咪咪说。
“为什么？”马切洛问道。“当然对你来说，分开更明智些。但是这次错过了，可能就永难相逢。”
“不久后，我会走得远远的。”
“你的意思是……”
“对鲁道尔夫来说，这会让他非常伤心，但，我就要永远地离开了。”
“到哪儿去呢？”
“看这儿，马切洛，”咪咪呜咽着，“看。”
她掀起被单的一角，给画家看她的肩膀、脖子和胳膊。
“天哪！”马切洛悲哀地惊叫道，“可怜的女孩。”
“但愿不是真的，我的朋友。我不想欺骗自己，我快要死了。”
“这么短时间，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唉！这不奇怪。在过去的两个月中，我每晚以泪洗面，白天去冰冷的画室做模特。可怜的生活，全是痛苦，我曾经试图用绿酸水毒死自己。我被救了过来，但又能怎样？我再也无法恢复健康。总之，是我咎由自取，如果我默默地留在鲁道尔夫身边，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可怜的人，我想再次牵着他的手，但是不会太久，他最后将送我离开这个世界。马切洛，我会被掩埋。
啊！你知道濒临死亡的我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吗？鲁道尔夫知道我病了，昨晚他看到我的胳膊和肩膀如此消瘦时，整整一个多小时没说一句话，他认不出他的咪咪了。唉！连我最爱的镜子也认不出我了。啊！他爱我，我仍然漂亮。哦，上帝！”她惊呼着，把脸埋在了马切洛的手中。“我将离开你和鲁道尔夫，哦，上帝！”呜咽哽住了她的声音。
“来，咪咪，”马切洛说，“别绝望，你会好起来的，你需要被照顾，好好休息。”
“啊，不！我觉得我要死了，我没有一点儿力气。昨晚我来这儿时，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爬上楼梯。如果我能从窗户看到这儿有女人，我就会马上下去。无论如何，他是自由的，因为我们不再在一起，但是你看到了，马切洛，他仍然爱我。正因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