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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说(2)

德班六七天没见女人了,这在他来说是不可忍受的,娜仁图雅只顾忙来忙去喂狼崽,却不知自己那高耸的乳峰,窈窕的身段晃过来晃过去的把德班撩得欲火中烧。德班急不可耐地从背后一把搂过娜仁图雅,扯开前襟,一对肥硕的乳房就蹦出来,德班埋头咂了一个,女人就不行了,猴急的德班扒光了婆姨的袍子扑了上去。结婚几年来娜仁图雅已经逐渐习惯了他的纵欲无度。几个回合下来就夫妻和谐,如鱼得水了,女人的叫声尖锐又放浪,德班感到扭动在身下的婆姨像片激情汹涌的海,温润的浪花把他掀上了快感的虚空……突然“砰”的一声,一匹狼一头撞碎窗棂扑到了土炕上,压在女人身上的德班热汗淋漓正在大起大落地忙活着,猛一惊,飞快从枕下拔出刀来一刀捅去,又把那狼送出窗外,只听窗外“咚”的一声掉到院里,德班左手残了右手可不残,一把拽过炕桌就把窗子给堵上了。

这时候只听院子里一片杂沓惊了羊群,黑儿马惊叫着乱踢腾,德班知道几个冬天下来一直钻老林子,那马有了追狼的习惯,肯定狼来了。整个房子四周沸腾般骚动起来,不知外边来了多少狼。打狼的时候,风餐露宿钻七八天老林子,也不一定能打着一只,今天不用请全送到门上了,德班兴奋极了,从墙上的红柳橛子上摘下枪。

开始德班仗着枪法好,又是在他家里,有恃无恐,一边骂骂咧咧,吹灭了灯,只把桌子挪开个缝儿,见一点绿光一枪一个。“妈的,该老子发财,狼皮送到门上了!”一连打死了几只,那狼就奸了,“忽啦”绕到房后蹿上了房。德班是夏场上的常住户,嫌毡包窄憋,他到过汉区,是见过世面的,赶时髦学汉人也盖了土坯房。土坯房矮,只听得一匹匹狼窜上房顶,两只牧羊犬狂吠了一阵也被赶跑了。那上了房顶的几匹狼像几个勤劳的泥瓦匠,一爪一爪从容不迫地刨,房泥扒光了,露出了红柳。只听狼抓的红柳嗞拉拉响,德班赶快点上马灯一看头顶上密密麻麻全是马鞭把子那么粗的红柳,德班不禁冷笑:你抓呀,劲儿大你就好好抓!既然用不上枪,他就挂起枪,拔出长刀。

可那狼照抓不误,一爪比一爪狠,红柳开始往炕上掉渣了。他妈的,你还来真的!德班手持长刀往那窟窿上死命地一攮,只听房顶上一声惨叫就咚一声栽下屋后去了。德班抽搐着脸冷笑一声。接着只听忽隆一声响。又一匹狼蹿上房顶接着先前的那个地方刨。刺啦刺啦,一下一下挠在人心上,那狼刨一下,娜仁图雅抖一下。看来这群狼今天有备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红柳缝里开始往下渗血了,可那狼执著地挠着刨着,没有一点犹豫,像一个刻苦的人在干木匠活儿,有条不紊。操!德班瞅准那地方连捅两三匹狼,终因出手太猛长刀断在一匹狼身上带走了,他只顾捅得解恨,不想把屋顶上的红柳给捅断了,后来的狼刨起来省劲多了。娜仁图雅吓得裹着被子缩在炕角里发抖,看汉子一心一意地跟狼较量,早把她给忘记了。屋顶上的红柳也被抠断了,屋顶露出一个碗大的窟窿,狼从那窟窿里扒着三角形的脑袋急切地往下看,嗥叫声震得马灯一闪一闪,接着就听见房后面一匹匹狼蹿上了屋顶,只听它们挤得在屋顶上团团乱转,屋顶上的橼子红柳被踩得“嘎巴嘎巴”响。屋顶要压塌了。

娜仁图雅只听过到了下半夜老林子里的狼像孩子那样哭,只见一匹苍狼尖尖的嘴从洞里伸进来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哪里见过这阵势,光着身子尖叫一声扑过来抱住德班的腿发抖。没了刀,德班从墙上的红柳橛子上摘下枪,推上子弹瞄住那洞打,又一匹狼正在伸头往里看,开了一枪咕咚就掉在房后一个。狼群被激怒了,羊房子周围的嗥叫声响成一片,黑马嘶鸣着拽得拴马桩上的铁链哗啦哗啦响。德班后悔下午把黑马拴死了,要不这儿马撒开野还能在屋外接应他。屋顶上不断地有狼被击中掉下去,也不断地有狼又蹿上屋顶,娜仁图雅吓得捂住耳朵大哭,德班抓起枕巾绑住耳朵来抵抗房子四周那撕裂人心的嗥叫声,痛快的杀戮刺激了他,他像一尊战神,左抵右挡,毫不怯阵。屋顶上的洞越抠越大,虽然这对他瞄准有利,尤其狼要是伸头往里看,那幽幽的绿光和马灯光一反射,面对面,一枪一个。可那狼在屋顶上前仆后继,毫不怯阵,窟窿要是再刨大一点就有危险了。听一听四周的牧场除了狼嗥和黑马的嘶鸣,绝无踪响,几只牧羊犬竟也没了吠声,不知被狼追到哪里去了还是被吃掉了,似乎在这片草原上从远古洪荒开始就只住了他们一家人。一个冷森森的寒噤从德班全身抖过——只能靠自己了!

他稍一分神,一匹老狼把后腿从窟窿伸了进来,张开钢钩一样的利爪左右瞎划拉,几乎抓着德班的头,娜仁图雅看见那条毛森森的狼腿立时吓昏了过去。德班顾不得老婆,抓过枪一搂火,没响?拉栓一看没子弹了,一摸子弹袋一粒也没了,他后悔先前射击时没有节省到危急的时候再打。现在那条粗壮的狼腿越探越长,仍在盲目地往四周乱抓。急红眼的德班一把从墙上拔出那挂枪的红柳橛子往狼腿上狠命一捅,捅穿了过去,那狼狂叫一声往外拔腿,可二尺多长的红柳橛子卡住屋顶,任它力大也无济于事,疼得那狼绝命地尖叫,只听房顶上“唿啦”一下子全跑光了:连房四周那些杂沓声也听不到了,逃得真快,德班残忍地笑了笑,可这一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了,野蛮的笑声响彻了屋里屋外,响彻在牧场上……可屋顶上的窟窿被那痛极了的老狼转着转着一通乱刨,越刨越大,甚至看到这匹公狼的两个卵子,吓懵了的德班一见这老本行,条件反射就地从炕上的衣兜里摸出骟刀,飞快往那卵子上一划顺手一捋,“吧嗒!”两只卵子掉在炕上,还各带着一段肉线儿,那狼拼命挣扎,嘶叫得疯了。德班低头才看见老婆吓昏了,慌手慌脚给老婆穿好袍子抱到屋角藏好,乘着狼群退了自己也穿好了衣服,摸了摸靴筒里的短刀心里有了底,抓过毛巾箍住耳朵,一屁股瘫坐在炕上。

只听那匹被骟掉的公狼尖锐的叫声,那声音都直了,每叫一声那脬空皮囊就往下滴几滴血,那尖叫声刀子一样直接扎进德班的脑子,这尖叫把他逼疯了,他恨不能撕开自己的脑袋和胸膛,刚穿好的袍子很快浸透了汗,发了疯的德班从靴筒里拔出短刀,让你叫!再叫!往那鲜血淋漓的胯下猛力一捅,拔出来,再捅。不叫了,终于不叫了。屋顶上流下好多血,他坐在炕上抓下脑袋上箍的枕巾擦汗,怎么也擦不完,耳鸣得邪乎,像有根钢针从脑子里一点点往外抽,抽得左脸一跳一跳;太阳穴往外鼓胀,生疼,脑袋嗡嗡响,像有根棒子从身子里直冲头顶下死劲儿捅着,一下又一下,咚!咚!坚定而执著,他用那只残手捂住耳朵咬牙忍着,狼血滴了一手浑然不觉。恍惚像做了一场噩梦,伸手擦擦脸,沾了一脸血。

刚缓过劲儿来听的外边刮风般一阵晌,黑马嘶鸣起来。狼群又不声不响地围攻上来,这次除了蹿上房换个地方继续刨,连屋外墙根的四周一起响起了刨土声——这可是沙滩上盖的房啊!德班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没了子弹,断了长刀,他像匹发了情的儿马,在小屋里来回乱转,绊在老婆身上跌了一跤。妈的,好在天快亮了!这一踢把娜仁图雅踢醒了,听到房子四周都在刨土,这女人吓坏了,看自己男人变成一头野兽,她拖住德班,求求你,放了小狼!放了小狼!说实话她也心疼那小狼,憨憨的像个孩子吮她小指头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像个母亲,她还喂了它热羊奶让它睡在羊皮里,根本没想到惹下这么大祸。

可这时的德班就是一匹公狼,一匹凶残的公狼。只见他两手滴着鲜血,眼露凶光,神经质地满屋子乱骂:“叫老子服输,没门儿!妈的,反正天快亮了。”屋顶上的窟窿有那匹死狼堵着,他怕谁?他扭曲着脸阴冷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像猫头鹰,又像野兽的嗥叫,狞厉的笑声在空旷的房子里冲撞。真的,他打心底里服气阿爸,记得那时候房子刚盖好,新新儿的墙上钉个一尺多长的红柳橛子,当时他还老大不高兴,可没想到几年以后这根橛子救了他一家人的命。

那小狼吃饱了,被娜仁图雅包在一张绵羊皮里,它憨憨的婴儿一般偎在羊毛里睡得正香,头一阵狼嗥它还梦魇似的哼了一哼,后来就偎在羊毛里睡熟了。

天亮了,那群狼根本没有退的意思,怪了!德班第一次关心起邻居的牧场。是的,走了,都走了,没人了!只听屋顶上,墙根四周各干各的活儿,嗥叫声也停了,黑马喷着响鼻,把铁链挣锝哗啦哗啦响。四面刨墙根的声音越听越真,估计快刨通了。房顶上的抓挠声一下一下直挠进德班的心里去,他的左脸颊抽得邪忽,耳朵里好似戳进半截木头棍子,一捣一捣的,生疼,耳鸣又开始了,他又成了一匹丧心病狂的公狼。刚一疏忽,另一面屋顶又被刨开个窟窿,那畜生顺势把带血的前爪伸了进来乱抓,抓掉了德班脑袋上绑的枕巾,急红了眼的德班拔出短刀泼命一攘,戳进那狼的胸骨里去,那狼惨叫一声把刀带跑了,德班望着满手滑溜溜的血污往皮裤上擦一擦。娜仁图雅满脸泪水,苍白的脸,浑身颤抖的像只待宰的羊羔,望着德班非人的凶相,她缩进墙角里哭泣,再也不敢来求他,也不肯到他身边。

听着婆姨无助的哭声,丢了最后的武器,凶残的德班终于害怕了。他缓缓地走向墙角,看着沉睡在羊皮里的小狼,腮帮子跳着,真想跺它一脚,娜仁图雅捂住脸伤心地大哭起来。德班愣了许久,腮帮子蹦蹦跳,回头再看看老婆,从羊皮里抱出热乎乎的小狼悄悄挪开炕桌,从窗台推下去,熟睡中的小狼一声惊叫,只听房顶上的狼呼啦一声全跳下来围在窗前。

天早亮了,太阳普照草原,绿草波浪滚滚一直涌向远天。地上没有野兔,没有黄羊,天上没有鹰,天地间什么也没有。草原一片静谧,一匹母狼怜爱地嗅嗅小狼,它流泪了,把小狼含在嘴里,蹒跚着带血的爪子带着狼群往老林子走去……

(三)

荒原上的草黄了又青,青了又黄,小羊羔一转眼又当了妈妈。在草原上亘古不变的荣枯流变里,人世间早已暗换沧桑。我们长大了,以前我们看娜仁图雅,只觉得她好看,舍不得离开,有一种对姐姐一样的依恋。我们早就立誓,找老婆一定找她这样儿的。一转眼,我们都长成了愣头小伙子。我,乌力吉、朝格图、高布泽放马时宁可多绕几公里,也要赶上马群从老林子边上绕过德班牧场,只要能望一眼娜仁图雅,我们就心满意足地赶上马群往草地深处去了。反正她家那黑儿马瞅见个骒马影影就又刨蹄子又趵蹶子,她总要出来给黑儿马添点草料什么的,我们总能找到办法不让自己失望。就在那段焦虑又迷乱的日子里,我发现毛驴冈察也隔三岔五地到德班牧场附近转悠,要不是德班见天喝醉睡在草原上,这驴日的吃上豹子胆啦!我看见他的灰马像个幽灵出没在老林子里。德班仍是老样子,平时除了有人来找他那黑儿马配种忙一下外,再哪也懒得走,要不就是喝醉酒钻进老林子去打狼,我担心冈察谋算娜仁图雅,他们三个小怂还泡在幸福的想象里不知道危险呢。

冈察这怂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拉不下他,娶老婆他还嫌花钱,想女人了就去各牧场串房子,在坏怂里头仅次于德班。有一天还不到出群时候,高布泽神秘兮兮地骑马跑来告诉我们:我看见冈察日驴啦,真的,我亲眼看见的。他还很内行地用手比划了一气。我知道高布泽比我们三个人更爱娜仁图雅,可他硬撑着不说,看来他也发现冈察在纠缠娜仁图雅了,他的话可信不可信呢?一想到冈察鬼一样地跟着娜仁图雅转,心里就有了仇恨,对,就是,这驴日的家伙!我们骑马走在去放牧点的路上边唾边骂。

每天早晨随马群绕过德班牧场时,我还存了另外一个心眼:看紧那日驴的,不许他碰娜仁图雅,那一向我在靴筒里插了把刀子,磨得飞快。也许操这份儿心的不仅是我一个,冷眼看高布泽那奶豆腐色的脸,我猜这家伙想娜仁图雅想得熬不住了可能也用手自个儿来。德班打狼越来越入迷,钻进老林子十天半月不出来,连春季脱毛的瘙狼他都不放过,真是疯了。德班那黑儿马本来就高大吓人,上次叫德班用铁链拴在桩上没追上狼不说还被狼抓得遍体鳞伤,伤养好后更加穷凶极恶,一发怒两眼溅血,满牙叉子喷白沫子,来给马配种的人一见儿马这样子连骒马也不敢拉,放开缰绳由它倒腾去,反正倒腾够了它就会老实一阵子。我一直恨德班: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不好好在家守着,放着劁驴骟马的轻省钱又好挣,他也不老老实实的挣。见天灌烧酒,醉得像只死狗,醉倒了就睡在荒原上,好在有那匹黑马护着,任何人不敢到跟前去,狼也不敢。

娜仁图雅一直没怀孕,没怀孕的少妇闲在美丽的草原上,摇曳成一朵盛开的花儿。娜仁图雅柳腰丰臀,她从对面走来,凝脂般腻白的脖子上隐约能看见浅青的血管,叫人一见恨不能咬上一口,好几次梦里搂着她,醒来骂自己真不是东西,可没过几天还是盼望她到梦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