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其在与一神教徒之间的区别,要无限大于他与完全拒绝一切不可见的理智力量的人,即无神论者之间的区别。而且,仅仅从名称上偶然的类同出发,就在缺乏任何意义上的一致性的情况下,将这些相互对立的意见全部归于同一个称谓,也是错误的。
只要认真思考了上述问题,任何人都会认为,作为人类祖先的小矮人或仙女,总是比所有多神教徒的诸神要好得多。而且在他们看来,真正称得上虔诚的崇拜或敬奉也是屈指可数的。其实,这些假冒的宗教家们都是一些迷信的无神论者,他们根本不承认有着任何与我们的神的观念相对应的存在物。
在无神论者的脑海中,神是根本不存在的,世界构造之时就没有设计神,也没有想设计神,所以,在无神论者心中,心灵或思想才是首要法则,至高无上的统治和管辖是根本不存在的。
人们祈祷神敬仰神的时候,通常会向神祈愿,但是当人们向神祈望的愿望没有实现的时候,多数人都会对他们所信仰的偶像拳脚相加。
拉普兰人的众神是他们所遇到的任何一块形状奇特的巨石。埃及的神话学家们为了解释动物崇拜,就说,众神原先被他们的敌人所生的人类的暴力所驱赶,曾经被迫以野兽的外形来伪装自己。有些日耳曼民族对恺撒说,甚至不朽的诸神也不是苏维威人的对手。卡乌努斯人,一个亚细亚的民族,由于拒绝承认他们陌生的神,他们会在特定的季节聚集在一起,用他们的长矛刺向天空,并以这样的方式向他们的边境进发,据他们所说,这样的做法是为了驱赶外来的众神。
朗吉努斯曾经说过,任何古曲著作中都能看到对于神的粗陋表现的说明,所以,如果进行严格的考量,其中都会含有一种无神论的意义。如荷马笔下的狄俄涅对被狄俄墨得斯弄伤的维纳斯说,许多厄运是诸神施于人类的,而作为报应,许多的厄运又是人施于诸神的。
雅典人是那么的迷信,对大众的宗教是那么的忠诚,以至于他们因为怀疑苏格拉底不信神而把他处死了。可令人震惊的是,阿里斯托芬的不虔诚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厄运,他反而他得到了雅典人的宽容,而且更令人惊奇的是,他的戏剧还得以公演,并得到了人们的喝采。
但是这些作者却没有想到,那位喜剧诗人所表现出来的诸神的滑稽而随意的形象,正是古人把握他们的神时所真正采用的眼光。还有什么行为比朱庇特在安菲特律翁那里所做的事情更加罪恶卑劣的呢?
然而,这部表现他英勇行为的戏剧却被认为如此投合于他,以至于在罗马时期,往往在国家遭到瘟疫、饥荒或其他大灾大难之际由公共权威机关批准公演。因为罗马人觉得这部戏剧更适合于奉承他们的虚荣心,就像所有好色之徒一样,他会对这部进述他曾经的英勇之举和坚定气慨的演出情有独钟。
处于战争年代的拉塞达埃蒙人,总是起早床除去祈愿,为的是在敌人还没有到来之前,让神能保佑他们平安。我们也可以从塞涅卡那里推断,对于神庙里的善男信女来说,向司礼和执事施加影响是很平常的,这样做可能会得到一个靠近神像的位置,以便他们的祈祷和请求能够最清晰地被神听到。
提尔人在遭到亚历山大大帝围困时,就在赫拉克勒斯的雕像上绑上链索,防止这个神投奔敌人。奥古斯都在两次被暴风雨夺去他的舰队之后,禁止人们将尼普顿与其他诸神一起抬在游行队伍中,并想象他已经通过这种权宜之举为自己报了仇。当神不能完成人们的祈愿时就会遭到击打,就像在战争中死去了杰马尼库斯死后,人们公开宣布对神的效忠到此为止,并向他们曾经崇拜的神的雕像投掷石块。
任何多神教教徒或偶像崇拜者,从不会在他们的想象中将宇宙的起源和构造归因于这些不完善的存在。
赫西俄德的作品与荷马的作品一样,也包含了论述天界的经典体系。他认为,诸神与人类都同样来自自然的未知力量。在他的整个神谱中,从头到尾,潘多拉是惟一一例由创生或自愿孕生而来的存在;而她也仅仅是诸神出于对普罗米修斯的憎恨(他为人类提供了从天上盗来的火)而造出来的。
的确,古代的神话学家们似乎都持有世代衍生的观念,而并不是创生或造就生命的观念。他们也借此来解释整个宇宙的起源。
奥维德生活在一个博学的年代,而且受过哲学家们以神创生世界或造就世界为原则的教导。他发现,这样一种观念与他所讲述的民间神话不一致,从而使其以一种松散的方式与他的体系相脱节。究竟是那一个神呢?他说,究竟是诸神中哪一个驱散了混沌,并把秩序引入宇宙之中。他知道,既不会是农神萨杜恩,也不会是朱庇特,更不会是海神尼普顿,或者是异教普遍接受的任何其他神。他的神学体系没有教给他任何这方面的知识,他也同样抛下了这个问题,未予解决。
狄奥多洛斯在他的著作的开篇,就列举了关于世界起源的一些最有道理的看法,可是他也没有提到神或理智的心灵;尽管从他的经历来看,他显然更倾向于迷信,而不是无信仰。
另外一段话里,在谈到印度的一个民族——食鱼族时,他说,既然在揭示他们的世系问题上存在这么大的困难,我们就必须断定他们的身世,他们的世代衍生没有开端,而是从永恒中繁衍出他们的种族的,这就像有些生理学家在考察自然起源时所观察到的那样。
这位历史学家接着说:“但是,在像这样的超乎人类所有能力范围的主题上,实情往往是那些说得最多的人知道得最少,他们在他们的推理中只触及了似是而非的真理的表面,却离真理和事实差得太远。”
哲学家中第一位有神论者的提出者是阿那克萨哥拉,但令人奇怪的是,他竟也被历史谴责为无神论者。可是持有天体演化观的泰勒斯等人并未受到任何的质疑,这种奇怪的现象是为什么呢?
因为在古代,有关世界起源的问题也只是偶然地进入到宗教体系之中,并被神学家们所涉猎的。只有哲学家们提出这一类体系,并且,这些体系本身诉诸于作为万物之始因的最高心智的精神,是很久以后才发生的。
我们从塞克特都·恩皮里柯那里获知,当伊壁鸠鲁幼年师从赫西俄德并读到“万物中的最年长者,混沌最先涌现;其次是大地,它广阔延伸,为一切的座椅”这样的诗句时,这位年少的学者第一次显露了他追根究底的天赋。
他问道,混沌又是从何而来的?他的老师告诉他,要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必须求教于哲学家。于是,在这个提示下,他放弃了语文学和其他一切研究,转而投身哲学这门学问,他希望在哲学中可以找到这些崇高问题的答案。
由此可知,既然连语文学家和神话学家都几乎没有取得任何突破,那么普通人就更不可能推进这种研究了。而且,那些对此类话题很有见解的哲学家们也只能满足于最肤浅的理论之中,承认诸神和人类的起源都来自黑暗和混沌,来自水、气或者他们认为是具有支配作用的元素。
在人们的思想中,诸神一直是依赖于自然力量而存在的,而不只是在最初起源的时候,才依据这股力量而存在的。阿格利帕对罗马人民说,在那必然性的力量面前,即使诸神也必须服从。
曾经有人说,在随维苏威火山第一次爆发而形成的黑暗、恐惧和混乱期间,很多人就断定,自然界的一切都在走向毁灭,诸神和人类也正在一场共同的崩溃中趋于灭亡。这个说法到是很好的呼应了上述观点。
将如此不完善的宗教神学体系与后来更加完善的体系相媲美,是让我无法接受的,即使是马可·奥勒留、普卢塔克等一些斯多亚派和柏拉图学派的,比异教迷信要精确得多的信条,我也无法认可。因为,如果说异教的神话与古代欧洲那个排除了上帝和天使、只留下仙女和精灵的精神存在体系有所类同的话,那么,这些哲学家的教义也可以说是排除了惟一的神,而只留下天使和仙女了。
寓言与英雄崇拜
荷马和其他神话学家的作品所包含的寓言往往显得牵强附会,以至于有见识的人都会完全拒绝它们,认为它们只是批评家和评论家幻想出来的产物。但是,不可否认,只要稍加思考,寓言在异教神话中确实占有一席之地。
现在,为了知道多数人都信奉的、粗陋的多神教是否从人性的本性发展而来,我们就要追溯到人性根源的不同化,而最后的结果恰恰肯定了这一点。
不管通过何种论述认识到世界上生活着的不可见的理智力量,一定是从自然生物或是自然景观中得到启发从而创造出来的,并且认为是很神圣的。但是,庸俗的多神教徒根本不会承认这一点,他们神化宇宙的每一部分,并且设想,一切可见的自然产物,其本身就是许许多多真实的神。
根据他们的体系,太阳、月亮和星星都是神;山泉有仙女居留,树木有树神栖息;甚至猴子、狗、猫和其他动物在他们眼里也常常变得神圣,并激起他们的宗教意义上的敬畏。
不管人类多么虔诚地信奉那种看不到的力量,但在某些时候,在他们无法解释某些表象时,他们不得不把这种可见的力量与他们看到的某种可见的事物混为一谈。
我们不难看出在多神教教徒的心中,不同的领域会有不同的神来掌管,并且把物质上和道德上的寓言传递到俗从的多神教体系之中。战神自然会被表现为狂暴、残酷和冲动;诗神则优雅、礼貌而可亲;商神,尤其是在早期年代,则偷偷摸摸、欺诈成性。
我承认,荷马和其他神话学家的作品所包含的寓言往往显得牵强附会,以至于有见识的人都会完全拒绝它们,认为它们只是批评家和评论家幻想出来的产物。但是,不可否认,只要稍加思考,寓言在异教神话中确实占有一席之地。
丘比特是维纳斯的儿子;缪斯女神是记忆之神的女儿;普罗米修斯是聪明的兄长,而埃庇墨修斯是愚蠢的弟弟;许戈雅或健康女神由艾斯库拉普或医神所生:在这些以及许多其他的例子中,谁会看不出寓言的明显踪迹呢?所以,当人们遇到事情的时候必定想到会有这方神灵所主宰,从而使人自然地契合于心灵。
有谁曾告诉过我们和谐文神是维纳斯的女儿?恐惧和恐怖是战神的独生子呢?并且是维纳斯所生呢?又有谁告诉过我们这些都是为什么呢?睡神是死神的兄弟这些都无法从那些构思巧妙并且广泛流传的寓言中寻找到答案。但是,我们不能否认这些完善的作品拥有很好的技艺,我们也不能否认这样完善的寓言就是无知和迷信的源泉。
作为伊壁鸠鲁信徒的卢克莱修曾经被这些寓言所蒙蔽,他开始时提到了维纳斯,并把她当作孕育的力量,认为她使宇宙生机勃勃、焕然一新;可当他祈求这个寓言中的主人公去抚平爱人战神的怒火时,结果却差强人意,这时候的卢克莱修陷入了前后矛盾的境地。
在多数人的眼里,神的力量不及人类,但是为什么又会去信奉它,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原来人们当想去感恩某个英雄或施惠于大众的某个人时,都会去敬奉他。那么,我们就不难看出为了得到心灵上的吻合而把他转变为神,并以这样的方式为天堂,不断补充来自人类的新成员。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人被尊奉为神后又经过了诗人、寓言家还有教士对他们的升华,在他们把这些人类升华时一方面会被人类口述传统所败坏,另一方面也会把历史有所抬升,从而使真实的历史成了传说的一大丰富灵感。
不仅是诗人、寓言家和教士就连画家和雕刻家也加入了进来。
画家和雕刻家们为众神披上了人类的形象并大大助长了大众的奉献,并决定奉献的对象。使大众有一个感观的认知,所以说圆锥形的赫利奥巴勒斯石像就绝不会被他们当作太阳神的象征,更不会成为他们顶礼膜拜的对象。
更加可笑的是,雅典的斯提尔波曾遭到其最高法院的放逐,他只是说过城堡里的密涅瓦不是神,而是出自于雕刻家菲迪亚斯之手的一个作品而已,就让他饱尝了牢狱之灾,不光雅典人就连他们的最高法院都会信奉如此粗俗错误的观念,更不要说我们其他民族里俗众的宗教信仰能保持应有的理性了。
所以说,这些多神教的信条并不会因为性情的反复和事件的偶然性得到改观,这些信条已经植根于人生了,不会因为外界的改变而改变。
由于赐予祸福的那些原因一般而言都很少为人所知、也非常不确定,因此我们焦急的关切之心就试图获得有关它们的确定观念;我们会发现,最方便的莫过于将他们描绘成一个像我们自己一样理智的自觉能动者;只不过在力量和智慧上略胜一筹而已。
这些能动者影响力有限,而且他们相当接近于人性的弱点,由此形成了对他们权威的不同分配和分割;由此也促使了寓言的产生。
这些信条的存在自然会使俗众把那些高人一筹的不类视为那些有力量、有勇气的英雄崇拜;并把这些综合成了传说的历史和神话。其实大众更愿意从自然中显而易见的部分去寻找答案。也许是从雕像中;也许是从图画中;也许是从肖像中。无论怎么说人类这样的俗众对于不可见的精神性心智的对象来说显得过于精致了。
希腊和罗马的旅行家和征服者们都会在任何一个所到之处找到他们自己的众神。他们会到所到之处指着他们的神说:“这个是战神,这个是海神,那个是维纳斯。”
无论当他们看到什么神,包括他们所陌生的神,他们总可以给这个神冠名,就像曾经有个叫塔西佗的人所说的那样,他说:“我们的女神赫莎就是我们萨克逊先人的化身而罗马人却是大地女神特勒斯的化身。”那么,又有谁能反驳他的推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