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国演义》第六回中有一个这样的故事:众诸侯分屯洛阳。孙坚救灭宫中余火,屯兵城内,设帐于建章殿基上。坚令军士扫除宫殿瓦砾;凡董卓所掘陵寝,尽皆掩闭……旁有军士指曰:“殿南有五色毫光,起于井中。”坚唤军士点起火把,下井打捞。捞起一妇人尸首,虽然日久,其尸不烂:宫样装束,项下带一锦囊。取开看时,内有朱红小匣,用金锁锁着。启视之,乃一玉玺: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旁缺一角,以黄金镶之。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坚得玺,乃问程普。普曰:“……近闻十常侍作乱,劫少帝出北邙,回宫失此宝。今天授主公,必有登九五之分。此处不可久留,宜速回江东,别图大事。”坚曰:“汝言正合吾意。明日便当托疾辞归。”商议已定,密谕军士勿得泄漏。
这个故事后来也被人们称为“匿玺背约”,那么,这个“匿玺背约”的故事在历史上到底是真的还是小说家的杜撰呢?众所周知,《三国演义》是“帝蜀寇魏”,而对于孙吴,多多少少都有些轻视,尤其是对这个孙吴的首个创业者——孙坚,小说家更是刻意地进行了贬低。这个“匿玺背约”的故事虽然在正史中不见相关的记载,但是在野史中还是存有蛛丝马迹的,这个故事有其出处。据孙吴时人韦昭的《吴书》记载:“坚入洛,扫除汉宗庙,祠以太牢。坚军城南甄官井上,旦有五色气,举军惊怪,莫有敢汲。坚令人入井,探得汉传国玺,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方圜四寸,上纽交五龙,上一角缺。初,黄门张让等作乱,劫天子出奔,左右分散,掌玺者以投井中。”很明显,韦昭《吴书》中的这个记载就是小说中“匿玺背约”的原型。另外在《山阳公载记》中还有一句这样的记载作为“匿玺背约”的佐证:“袁术将僭号,闻坚得传国玺,乃拘坚夫人而夺之。”从表面上看,这两个材料上都提到过“匿玺背约”一事,似乎小说中的这个情节应该原本就是历史事实了。
但通过核对历史资料,这里面疑点重重,有必要进行一番商榷。首先,这个故事在正史没有任何记载。查遍西晋陈寿的《三国志》、南北朝范晔的《后汉书》、北宋司马光的《资治通鉴》这些正史,都看不到有关“匿玺背约”的蛛丝马迹。这至少可以说明,在这三位史学大家的心目中,所谓的“匿玺背约”疑点颇多,不足为信。首先引用这个资料的裴松之也不相信。《吴书》及《山阳公载记》已经失传,这个故事之所以会出现在后人的眼前,应归因于裴松之。但是,裴松之自己在应用了这两个记载后,还特意加上了自己的意见,对资料的真实性表示怀疑:“臣松之以为孙坚于兴义之中最有忠烈之称,若得汉神器而潜匿不言,此为阴怀异志,岂所谓忠臣者乎?吴史欲以为国华,而不知损坚之令德。如其果然,以传子孙,纵非六玺之数,要非常人所畜,孙皓之降,亦不得但送六玺,而宝藏传国也。受命于天,奚取于归命之堂,若如喜言,则此玺今尚在孙门。匹夫怀璧,犹曰有罪,而况斯物哉!”裴松之认为:以孙坚的为人,不可能做出这样“阴怀异志”的事情。
再者,《吴书》和《山阳公载记》的可信度有些令人怀疑。《吴书》的作者韦昭原本就是东吴的太史令,为了增加孙氏政权“上顺天意”的合法色彩,在其著作中就曾经出现过一些不实之辞。另外,《山阳公载记》中的“袁术将僭号,闻坚得传国玺,乃拘坚夫人而夺之”这句话,也有问题。查《三国志》、《后汉书》、及《资治通鉴》的时间,“袁术将僭号”的时间是在建安二年(197年),这个时候不但孙坚已经死去多年,而且孙策是在兴平元年(194年)携母吴国太返回了江东。可见这个记载不但把时间搞错了,而且还让孙坚也“重生”了,漏洞比较明显,故基本上可以断定以上皆为假料。
综上所述,这个“匿玺背约”的故事在历史上疑点重重,很有可能是前世史家杜撰出来的。而罗贯中这样写,则是为了小说情节发展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