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凡瞥了摊主一眼,没好气地说:“是不是我的钱包没被他摸着,就不该去追,放任他去偷别人的钱?这种事我做不出。我的默许,只会纵容那些小偷。”
摊主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这里的治安太乱了,小偷都是成群结伙的,我们这里的好几个摊主都被他们打过。”
“市场管理员不管的吗?”
“管?”摊主哼了一声,“管理员只知道收钱,还收双份的钱,他们也就配合上级突击检查一下,平时对那些小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陆雨凡想到刚才扭送小偷到工商管理处时,那里的人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心里也就明白了。
陆雨凡拎着菜去取电单车。走到单车保管处,突然一个人从后面上来,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那个人白衬衣、黄头发,他撞了陆雨凡后也不走,而是抱着胳膊,斜着眼睛看着陆雨凡。
陆雨凡觉察到背后还有人,他回过头,身后不远处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全都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陆雨凡心里明白,今天是掉贼窝里了,他心里一凛,慢慢地向电单车退去,脑子里思索着对策。
“哟,你很喜欢管闲事嘛。”白衬衣嘴一撇,不屑地说道。
“我不认识你。”陆雨凡说。
“可是我认识你。”白衬衣亮出一把弹簧刀来,手一按,明晃晃的刀刃弹了出来。“我那个兄弟吩咐我教训教训你,你这么爱管闲事,不给你长长记性是不行。”他狞笑道。
陆雨凡见对方人多,不能硬拼,他的手指摸到口袋里的手机,灵机一动,掏出手机,拨通了赵磊的快捷键。电话一通,陆雨凡就对着手机喊:“磊哥,快来救我,我在百得胜菜场附近,被三个小偷盯上了……”
他原想吓吓那几个人,没想到却激起了小偷的怒气。
“你还想找人,看谁能帮你!”白衬衣扑上来想抢陆雨凡的手机,陆雨凡往旁边一闪,小矮个从侧面插上,拉扯中陆雨凡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雨凡,你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听筒里传来赵磊焦急的呼喊。
陆雨凡费了好大力气才摆脱掉那两个人,拔腿往前奔,前面有一个人拦住他的去路,正是和小矮个在一起的高个子。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就在陆雨凡一犹豫的工夫,白衬衣和小矮个已经追上了,三个人又纠缠在一起。
高个子伸出腿想绊倒陆雨凡,陆雨凡抬起左腿,踢到了高个子的胳膊,高个子哎呀怪叫一声。他毛着腰绕到陆雨凡身后,捡起地上的一块红砖,扬起了红砖。
嗡,陆雨凡只觉得头重重的一声轰鸣,眼前立时金星乱冒,他摇晃了几下,差点跌倒。
血,黏稠的血,顺着额角往下流,糊住了他的眼睛。眼前是一片红,悲壮的、带着壮烈色彩的红,温热的液体慢慢流到他的嘴角,咸涩、略带一点腥甜。
他的腰被抱住了,手脚都被制住了。陆雨凡被那三个人压在地上,拳头雨点般地击打下来。他紧咬牙关,一声不吭。陆雨凡的沉默激怒了那伙小偷,白衬衣握着匕首朝陆雨凡的大腿刺去。
痛,钻心的痛,撕心裂肺地从腿部传来,像有一根火链从他的身体穿过,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每一寸肌肤都在痛苦地燃烧着。
“好渴。”陆雨凡呢喃着,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胸口似有一团火要冲出喉管,身体里的力量在慢慢地流失,意识离开了身体,飘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
他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这个人怎么这么像自己?
朦胧中陆雨凡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语:“振作点,振作点,不要睡过去。”
有一双手在抚摸他的脸,动作轻柔,如同在梦中一般,那双手仿佛有一股神奇的魔力,陆雨凡烦躁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放稳,别弄痛他了。”他感觉身体被几个人抬了起来,他想寻找声音的来源,可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一股巨大的困倦感袭来,这股力量来势汹汹,把他裹挟着,卷入一个黑色的空间里,任由着意识慢慢地沉下去。
4.医院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雨凡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强烈的光线刺激得他又闭上了眼。
“雨凡,你醒了?”赵磊惊喜地叫道。他已经在医院守了一天了,看到陆雨凡醒来,赵磊疲惫的脸上有藏不住的喜色。
陆雨凡再次睁开眼,大片大片的阳光从窗棂透进来,房间里有一种空灵的通透感,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单,还有鼻子里闻到的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这一切都提醒他,他是在医院里。
“医生说你已经脱离危险期了。”赵磊说道。
“是吗?”陆雨凡动了动身体。
“是菜摊的摊主怕你有危险,所以偷偷跟着你,然后报警救了你。”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陆雨凡咧嘴笑了。
“看不出来,你这副文文弱弱的样子,还真勇敢!”赵磊温柔地摸了摸陆雨凡的脸。
陆雨凡想开口说话,赵磊制止了他,“什么也别说了,睡一觉,把身体养好。等伤养好了,血气恢复了,想说多少都行。”
陆雨凡听话地点了点头。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个男人正是和陆雨凡一起抓小偷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瓜子脸,大眼睛,一双大眼此时正忽闪着望着陆雨凡。
陆雨凡一愣。赵磊笑道:“有一个市民坚持要来看你,你猜他是谁?他就是肖晓薇的爸爸,肖天虎。”
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陆雨凡想,他竟以这种方式认识了肖晓薇的父亲。
肖天虎是一个大嗓门,他一见陆雨凡就笑呵呵地说道:“好小伙,我来看你了。”
肖晓薇手里拎着一个大果篮,她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雨凡,磊哥说你受伤了,我来看你,在医院门口遇上爸爸,没想到我们看的是同一个人。”
“怎么,你俩认识?”肖天虎奇怪地问。
肖晓薇掩嘴一笑,“爸爸,雨凡曾经是舅舅店里的员工。”
噢,肖天虎皱了皱眉,提起杜国邦,他仍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咚咚,房门被敲了两下,一个护士站在门口。她戴着大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边脸,只现出一双眼睛,此时这双眼睛直直地瞪着肖天虎。
“你们以为这是娱乐场所吗,隔老远就听到你们的说笑声。”护士用手指扣着门,“这里是医院的病房,这里躺着一个重症病人,他刚刚脱离了危险,他需要的是休息,休息!”
护士一连说了几个休息,强调安静的重要性。
肖天虎喃喃地说:“我这也是刚来,也没说几句。”
“那你是不是说完了?”护士走到病房中央,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威严,“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她的手指笔直地指向门口。
病房里一片寂静,肖天虎也觉得有点理亏,人高马大的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支吾着不敢吭声。
肖晓薇和赵磊面面相觑,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护士望向陆雨凡,她用手指弹了弹输液导管。“感觉好点了吗?”她俯下身笑着问。
这是一双圣母玛丽亚才有的眼睛,善良、柔和,有浅浅的笑意在瞳人里汇集。阳光打在她的脸上,飞扬起的发丝,笼着她的脸,使她犹如沐浴在一层光晕里。
护士一开口,陆雨凡就觉得这声音耳熟,他听出来了,这个护士就是那天在他耳边说话的人。护士见陆雨凡呆呆地望着她,便笑着问:“怎么了?”
“没什么。”陆雨凡也笑了笑。骨外一科,护士长傅严--他瞥见了护士胸口戴的名牌。
漆黑的街道,若有若无的几道手电筒光芒跟在身后,有几条黑影出现了,那些黑影向陆雨凡围拢过来,为首的就是那个红疤男人。
陆雨凡拔腿就跑,黑影跟在身后,有人在喊:“抓住他,抓住他!”
紧密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
那些人越跟越近,陆雨凡的脚步乱了……
一条人影压了过来,把陆雨凡压在身下,陆雨凡挣扎着,那个人用手死死地扼着他的脖子。陆雨凡跳了起来,原来是一个梦!
陆雨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尾缺氧已久的鱼,虽然是在梦中,那种感觉却如此的真实。
在梦中他能感觉到水泥地板的坚硬,青石板上青苔的痕迹,甚至能听到那些人在说话,可具体说了什么,他却想不起来了。
这些梦境反反复复地出现,搞得陆雨凡精神疲惫。医生说他是失血过多导致的神经衰弱,开了一些镇定的药,陆雨凡吃后果然好转了不少。
5.傅严
十月份到了,陆雨凡的伤好得也差不多了。他的伤口正处在愈合期,从里往外,酥麻酥麻地痒,隔着纱布,都能想象得到,那些红彤彤的肉芽正在慢慢地生长着。
为了避免伤口感染,陆雨凡不能洗澡,都说这秋天的热赛老虎,这几天的天气又闷又热,他浑身上下湿腻腻黏糊糊的,只好每天拿把大蒲扇不停地扇着。
十点钟到了,病房的门吱呀被推开了,傅严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傅姐!”陆雨凡惊喜地叫道。
傅严是那天参与抢救他的护士,也是骨科病房的骨干,换药的手法特别好,不像那些年轻护士,下手不知轻重,每次都痛得陆雨凡直抽冷气,所以他特别喜欢傅严来换药。
傅严也知道陆雨凡的心思,她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怎么了,看见我这么高兴,是不是我脸上长花了,你一见我就笑?”
陆雨凡挠了挠头,“傅姐,我是真的想你,我都盼你一早上了。”
“贫嘴!”傅严抿了抿嘴,似笑非笑地瞪了陆雨凡一眼。她把托盘放在换药的小推车上,开始给陆雨凡换药。
傅严今天似乎没休息好,脸色苍白,眼底还有淡青色的黑眼圈,人显得有点苍老。
“傅姐,如果你能每天给我换药就好了。”陆雨凡叹道。
傅严扑哧笑了,“这可不行,医院的制度是让每一个护士都有接触病人的机会。再说了你也要给新手一个机会嘛,谁不是从新手过来的?当年我从医学院毕业时,每天都对着一个萝卜扎针眼,光这么练,就练了一年。”
“傅姐,你是医学院毕业的?护士不都是从护校毕业的吗?”陆雨凡奇怪地问。
傅严一呆,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她并不想回答陆雨凡的问题,垂下眼帘,干咳了两声,“你对这一行很了解嘛。”
“噢,我有一表姨在医院做护士。”
正说着话,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小护士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小秦,有事吗?”傅严问。
小秦是下面医院分来的实习生,人很害羞,她小声地叫着:“傅姐,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有什么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傅严沉着脸说道。
小秦的脸红了,“傅姐,赵主任叫我来,他说那个女人……”
傅严立刻皱起眉头,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色。“我知道了!”她截断了小秦的话。
傅严站起身走到门口,和小秦嘀咕一阵,吩咐小秦道:“小秦,这个病人你帮包扎一下吧,我去去就回来。”
她知道陆雨凡不放心小秦包扎,又多叮嘱了几句:“小秦,你包扎的时候,手法要轻些,包扎的效果,我回来要检查的。”
“知道了。”小秦吐了吐舌头。
“傅姐怎么了?”陆雨凡问道。
小秦回头看了看门外,好像怕傅严又折转回来。“傅姐遇上麻烦了,有一个女人跑来医院,说傅姐抢了她的男朋友。”小秦皱着眉头,这样子和她单纯的模样颇不相符。
傅严抢别人的男朋友?陆雨凡哑然失笑,“傅姐怎么会抢别人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