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筐升降区室建在修道院底层由数十根巨木支撑起的平台上,探出峭壁之外悬在半空中,这里是进出圣·西斯廷修道院的唯一通道。时代进步在这里的体现是,古老的人力绞轮已经被同步电动机代替,小树般粗细的绳索也随之换成了更加安全可靠的钢索,轻便结实的合金吊筐取代了手工编织的藤制产品。
小伊万诺夫坐在吊筐升降室的黑胡桃木椅上,身体舒适的斜靠着护栏。3月的圣山阿陀斯远比圣彼得堡温暖迷人,夕阳金灿灿的余晖撒在一排排拜占庭风格的圆屋顶上。透过吊筐升降区四面狭长的箭窗可以远眺山坡上大片开始生出嫩绿枝叶的葡萄树和细长的地中海迷迭香。北部,连绵不断的群山和茂盛的松树林挡住了他的视线。向南望去,雪白的沙烁长滩像弯曲的玉带,翠兰如洗的爱琴海懒洋洋地晃动着一身绸缎般光滑的波光,归巢的海鸟成群结队的飞向悬崖上的巢穴,“叽叽喳喳”的鸣叫声打破了圣山阿托斯傍晚的宁静。
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响起,七十八岁的根纳季院长年轻人一样敏捷的走进升降室。小伊万诺夫连忙站起身向他施礼。
院长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我的孩子,你看上去好多了。”
“谢谢院长大人,”小伊万诺夫万分感激的轻吻着根纳季院长修长纤细的手,“没有您和哈斯维尔医生,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
“感谢圣母的庇佑。你恢复的这么好还要得益于年轻和长时间锻炼形成良好的身体机能。当然,还有我们可口的扁豆汤、俄罗斯炖鱼、面包和乌斯海尔兄弟酿造的葡萄酒。”院长宽厚的笑了。
电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两米见方的吊筐平稳的升上平台。“黑色百人团”大团长阿纳托利在两名隐修士警卫的护卫下走出吊筐。他向根纳季院长深深施礼并亲吻了他的手背。
“主内平安,尊敬的院长。”
“至洁诞神女保佑您,大团长阁下。”
“大团长阁下,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小伊万诺夫挺直身板紧紧握住大团长阿纳托利柔软的双手。
“看见你身体康复真叫我高兴。”大团长亲吻了一下卫队长的额头。
在根纳季院长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位于西箭楼的会客室。这里原是修道院抵御外敌入侵的工事,后来改装成院长的私人会客室。室内陈设简朴,除去修士们自己制作的松木椅子、高脚咖啡桌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家具。正面的花岗岩墙壁上挂着一支年代久远的三重横木十字架,下面的木桌上安放着一座珠宝镶嵌的古老圣像。
大团长阿纳托利向院长和小伊万诺夫简单介绍了“黑”事件的处理情况后,很快把谈话转入正题。
“拉斯普欣虽然逃离了‘黑’,我们的任务远没有结束。追捕他的工作将更加艰巨。”阿纳托利院士从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咖啡桌上。“也许是一个巧合吧。我们在克林姆林宫的一位朋友,几天前提供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黑暗编年史》的副本就保存在圣·西斯廷修道院的图书馆。”
“《黑暗编年史》!这种邪恶的反基督的东西怎么会藏在我们修道院?”根纳季院长发出一声惊呼,抑制不住内心的惊诧和激动站起身来。
“确实是这样的,尊敬的院长阁下。我敢用我的人格担保它就藏在在修道院的图书馆。”大团长叶夫根尼院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我会给您证明的,大人。但是我要求您和小伊万诺夫卫队长按照‘黑色百人团’的规定发血誓,至死都不能泄露听到的一个字,不能泄露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任何细节。”
发血誓是“黑色百人团”团员顶级的纪律约束仪式。当“黑色百人团”遭遇重大事件,参与者可能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时,通过发血誓的方式来加强团结、激发斗志、严守秘密。遇到哪些情况需要发血誓,由大团长决定。按照传统血誓通常是在“黑色百人团”的重地尤苏波夫宫举行。参加血誓的团员沐浴后换上绣着团徽的深灰色长袍,在大团长的主持下宣读誓言,从大团长开始依次用一柄骑士短剑割破右掌心,再将各自的鲜血与大团长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在“黑色百人团”百年历史中,发血誓仪式举行的次数不多。1917年春天,在封存了拉斯****的尸体后,尤苏波夫亲王、老普利什凯维奇、大主教哈林斯基等八位参与者第一次发血誓保守这个惊天大秘密,并组成了“黑色百人团”的元老会。1953年12月,拉夫连季·帕夫洛维奇·贝利亚被秘密处决,苏联开始全面大清洗,“黑色百人团”面临空前的生存危机时也曾举行过血誓仪式。
阿纳托利院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支银质镶珊瑚鞘骑士短配剑,剑鞘上铭刻着“黑色百人团”的徽章,“今天参加血誓的只有我们三个人。时间上不允许再讲究仪式的规矩,只带上了血誓短剑,所以一切从简,相信元老们会体谅我们。”
他拔出寒光逼人的短剑用酒精棉擦拭了几下剑刃后在右手掌心轻轻一划,鲜血立即涌出来,根纳季院长和小伊万诺夫接过短剑各自在右手掌心划了一剑。
阿纳托利院士伸出流着鲜血的手握住院长的手,两个人的鲜血交融在一起:“丹尼斯斯基.根纳季,您发誓永远保守您将要了解到的秘密,哪怕是为此牺牲自己的生命吗?”
“我发誓。”
“伊万诺夫.谢尔盖诺维奇.普利什凯维斯基,您发誓宁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永远保守秘密吗?”
“我以伊万诺夫家族的名誉发誓。”
血誓仪式简短迅速,会客室凝重的气氛让小伊万诺夫透不过气,他听到血液冲上头部的嗡嗡声,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片刻,那些血又像汛期的伏尔加河水那样一泻千里从头顶直落脚底,仿佛全身所有液体都被抽干了,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