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5号(圣山阿陀斯-希腊)
东正教圣·西斯廷修道院坐落在圣山阿陀斯(阿托斯,全称阿托斯山自治修道院州,希腊北部马其顿的一座半岛山,被东正教认为是圣山。圣山也是一个神权自治共和国-阿托斯神权共和国。传说圣母玛利亚在阿陀斯山庭园休息,其他女性被禁止进入,因此,自古以来阿陀斯山就是女性的禁地。1988年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北部的一处悬崖上,是少数几个不对游客开放的修道院之一。1081年的夏天,来自俄罗斯基辅的隐修士卫队长小伊万诺夫一位性格怪异、聪明睿智的远祖,在圣山建造了圣·西斯廷修道院。
和圣山其他的修道院不同的是,作为集体隐修的大修院第一位院长,伊万诺夫修士不仅制定了严格细致的院规,为抵抗海盗侵犯还组建了修士卫队,这些院规至今一直有效的约束着在此修行的二百多名隐修士,同时也限制了陌生人的拜访。不受希腊法律约束,直接听命于俄罗斯东正教会,位于圣山阿陀斯的圣·西斯廷斯修道院不啻是“黑色百人团”避难的福地。
小伊万诺夫谢绝了看护修士的搀扶,借助手里的紫黑色藤木手杖,一瘸一拐的穿过修道院顶部的凉廊,从住处前往吊筐升降室迎接一位贵客。黑色修士长袍和束腰带在小普利什凯维奇身上显得十分合体,毛线织的胸绊、扣在头上的风帽使他看上去像个十足的修士。但是,从阴沉的脸色、紧锁的双眉和仇恨的眼神可以看出,此刻他内心的怒火还没有熄灭。
十二天前,小伊万诺夫眼看着拉斯普欣融入房顶后,立即将在场的警卫和工作人员分成两队,一对进入保护的“黑”检查铅棺,另一队在他的带领下冲上地面支援在院子里巡逻的警卫。然而外面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情况,执勤的警卫们并没有受到拉斯****的攻击、也没发现外敌侵入。小伊万诺夫感到大事不妙,他们可能被拉斯普欣高超的幻术欺骗了。
小伊万诺夫将两处警卫合在一起,一路狂奔着返回水晶长廊。时间仅仅过去了短短的十几分钟,他们离开时人声鼎沸的水晶长廊此刻却安静的可怕。在应急灯桔黄色的灯光下,长廊里没有惊慌逃命的人群,没有四处喷溅的鲜血,没有支离破碎的尸体,没有张牙舞爪的木乃伊,有的只是寂静。
随着小伊万诺夫的手势,二十名警卫迅速组成两人一组的小队,用最短的时间进入了警卫室。室内灯光暗淡,短路的电子设施没有恢复运转,通往“黑”的密封小门半掩着,透过监视窗厚厚的单向金属玻璃,卫队长和警卫们看到了他们一生中所见过的最恐怖的场面。
铅棺的盖子被小型起重机吊在半空,棺椁里空无一物,洁白的盐已经污染成一堆堆黑色的秽物。一个上衣被撕烂的半裸女人高高悬在吊起来的棺盖下方,长发盖面、头颅低垂,双臂被链条紧紧捆着向两旁伸展着,穿着长裤的双腿辫子似的绞在一起。几串果酱一样的血,慢慢蠕动着爬出她的扭曲的颈部,沿着白皙丰满的****,钻进腰带下面,然后从凸出的脚踝那里爬出裤腿,顺着抽搐抖动的脚尖,一滴一滴坠落下去,砸在“弗拉基米尔圣母像”上。
十几名工作人员麻袋似的倒在地上,他们的尸体散落在“黑”的各个角落,肥大的工作服松松散散的吊在身上,头部干瘪如同骷髅,眼窝塌陷、鼻孔收缩,嘴唇上翻露出白白的牙齿,裸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像干透的劈柴。
地板上散落着烧焦的十字架、文件夹和几只没有熄灭的强光手电筒,青白色光柱杂乱无章的射向四周的钛铅特殊合金墙壁。
鲜红的血浆在银白色的墙壁上绽放出妖艳无比的礼花,一行蘸着血水书成的大字像是为这幕惨剧写下的标题:“开怀畅饮吧,我的孩子们。”
警卫们像被雷击中一样双脚钉在地上不能移动半步。几个年轻的警卫开始呕吐,口中喷出尚未消化的食物、胃液。
“那是……那是薇拉,圣母,耶稣基督……她还活着……”有人大声叫了起来。
薇拉好像听见了那人的叫喊,全身剧烈的抖动起来,努力的抬着头,抬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下去。
但是,没有人敢靠近那扇通往“黑”的小门,一个胆小的警卫,甚至一边呕吐着,一边偷偷向走廊退去。
人类在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时更像动物,躲避死亡是地球一切生物与生俱来的第一选择,原始的本能告诉他们那道门槛就是鬼门关,门内是死亡,门外是生存。
小伊万诺夫也是人,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这种选择的权力,卫队首领的责任、古老家族的荣誉都要求他必须做出别人不能也不愿作出的决定走进那道门槛、向拉斯普欣进攻。他回手在一名警卫腰间拔出一柄锋利无比的土耳其弯刀,为斯太尔战术冲锋手枪装上新的弹夹,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通往“黑”小门走去。
就在卫队长将要接近小门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警卫瓦西里抢先一步拉开密封门,晃动着北极熊一样强壮的身躯弯腰钻进“黑”。
在瓦西里跨进‘黑’的同一时刻,一个黑色人形从警卫室被设备阴影覆盖的角落里飘了出来,他抓住一名全神关注着‘黑’的警卫,闪电般退回到角落的黑暗里,然后又是一个。尖锐刺耳的射击声骤然响起,被抓住的警卫濒死前扣动了乌兹冲锋枪的扳机。
令人毛骨悚然的垂死尖叫声突然充斥了整个房间,接着是连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枪声,装填了圣水的高爆子弹,在空中划出无数道绿色的轨迹,笔直飞向房间最黑暗的角落,弹头嘶叫着高速撞击墙壁、地面和各种设备,迸发出璀璨而短暂的银色花朵。这些为死亡盛开的花朵,照亮了拉斯普欣****的身躯,数百发子弹撞击妖僧的身体,发出用砍骨刀剁肉般沉闷的“噗噗”声,强大的冲击力使他不住前后晃动。
复活的拉斯普欣并没有倒下,他身体移动的速度快如微风掠过荒原,警卫们一个个惨叫着飞向墙壁和天花板。小伊万诺夫没来得及换上第二夹子弹,拉斯普欣****的身体就魅影般飘到他的面前,在那两排滴着紫红色血浆的利齿即将切入卫队长青筋暴起的颈部的瞬间,拉斯普欣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狠狠的“哼”了一声,挥动着肌肉隆起的手臂,把小伊万诺夫整个横扫出去,他运动员一样的高大身躯像一张弯弓似地向后倒飞着,重重撞向监视窗厚厚的玻璃,然后像面团一样滑落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或许是百年沉睡大大降低了拉斯普欣的魔力,或许是当年施用的镇妖术还有残存的威力,或许是现代高端轻武器不同以往的巨大杀伤力,妖僧似乎心存顾忌,他杀害了十五名工作人员和九名警卫之后就离开了,在尤苏波夫宫其他房间工作的人们侥幸存活了下来。
参与战斗其他警卫都受到极为严重外伤和内伤。幸存者中最幸运的就是挺身而出走进“黑”的警卫瓦西里,他的勇气和忠诚给了他丰厚的回报。当他发现拉斯普欣在外屋大开杀戒而折返回来的时候,那个怪物已经不知去向,因此瓦西里居然毫发无损。
“黑”事件让“黑色百人团”损失惨重,不仅失去了数十名优秀的科研人员和警卫,秘密传承了近百年的神圣使命也为之断送。“黑色百人团”大团长、俄罗斯科学院院士阿纳托利教授,不得不亲自出马安排“黑”事件的善后。为了将此事消灭于无形,元老院动用了一切人脉关系,甚至找到了总理秘书佩斯科。事后某元老曾私下表示,俄罗斯政治寡头们为此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承诺。
3月5号圣彼得堡市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圣彼得堡大众论坛报》,在第三版社会新闻栏目偏僻角落刊登了一小条新闻,“本报记者讯:市警察总局现在已查明,3月3号深夜三名武装盗匪潜入尤苏波夫宫行窃时,与保安人员发生小规模枪战。盗匪全部被击毙,多名保安人员受伤。”
形如僵尸的拉斯普欣为什么会突然苏醒,从容逃出防守严密的“黑”,这个问题让元老们百思不得其解。
事情很快就有了头绪,初步调查发现,负责测试拉斯****生命体征的三人科研小组成员,在妖僧逃离后集体失踪。2月28号傍晚的监控录像,被人故意从电脑中消掉了。恢复的原始图像和资料显示,科研小组的人将大量血液和药物注入拉斯普欣体内。而当天值夜班的两名卫士,并未出现在3号的惨案现场,至今不见踪影。
“黑”事件事发当晚,严重受伤、濒临死亡的小伊万诺夫经过紧急治疗后,被大团长的专机送到“黑色百人团”在希腊哈尔基季基半岛的秘密联络处,圣·西斯廷修道院院长根纳季派人连夜把他带到山上。
建在圣·西斯廷修道院顶层的小型医院干净整洁、设施精良,医院负责人老修士哈斯维尔兄弟,曾是世界著名医学机构梅耶诊所的高级专科研究医生,因感悟到上帝的召唤,放弃了近百万美金的年薪和全部家产加入修道院,在“黑色百人团”的资助下建立了圣山首屈一指的医院。
小伊万诺夫全身骨折多达十六处,心肺功能衰弱,生命体征低下。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哈斯维尔兄弟的高超医术就使他的身体基本康复,其速度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是,精神上的苦痛不能像肉体受到的伤害那样,被手术和药物很快治愈。小伊万诺夫的身体恢复得越好,“黑”里上演的耻辱一幕越是频繁的闪现在他脑海中。短短的一小时带给他的不只是残破的身躯,还有懊悔、悲伤、愤怒甚至……恐惧。这些深深留在他心底的烙印,并不会随着身体的康复而渐渐被抹去,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深刻。
“黑”事件之后他多次做着同一个梦,他正在从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向上爬,扣在井壁缝隙中的指甲血肉模糊、疼痛难忍,井口那一丝模糊不清的光亮已经近在咫尺,却永远也够不到最后那块砖。这种恐惧……不是半夜在洗手间镜子里看见的血淋淋的人头,不是阴暗潮湿、多年无人问津的地下室里传出的莫名怪叫,更不是某个楼梯转角处闪动的诡异影子。小伊万诺夫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的形容它。
元老院对年轻的卫队长没有一丝责备,科研人员的管理不在卫队长的职责之内,两个叛变的卫士也不是他在任期间招聘的。伊万诺夫家族是拉斯普欣不共戴天的仇人,正是他的勇敢,挽救了更多人的生命。
即使如此,小伊万诺夫依然感到颜面扫地。在家族近千年的历史上,唯有他才遭遇到如此惨烈的教训。小普利什凯维奇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心尖都要滴出血来。前人建立的丰功伟绩,在他的手中毁于一旦,伊万诺夫家族的荣誉难道就要这样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不行。绝对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拉斯普欣,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到,彻底毁灭。就算你跑到地狱,我也追进去!”小伊万诺夫发誓般举起藤木手杖,重重的敲打着凉廊的石砌护栏,在上面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