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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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画眉小姐的家

足足有两三分钟,迪肯站在那里,环顾着四周,而玛丽却在看着他。然后,他开始四下走动,脚步很轻很轻,甚至比玛丽第一次进来时走得还要轻很多。他的眼睛贪婪的看着那一切——灰色的树木,树上缠绕着灰色的藤蔓,直直垂向地面;纵横在围墙和草地上的那些枝枝丫丫;种着万年青的凉亭,里面摆放着石椅,还有高大的花盆。

“我从没想过能看到这样一个地方,”他最后说,声音很小很小。

“你以前知道这地方吗?”玛丽问。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大,迪肯赶紧示意她小声点。

“我们说话得小声点,”他说,“要不然别人就会听见,会进来看看怎么回事。”

“哦,我玩了!”玛丽说,感到有些后怕,很快用手捂住了嘴巴。“你知道这个花园吗?”等她回过神来,她又问道。迪肯点了点头。

“玛莎对我说过,有这么一个花园,不过谁也没进来过,”他回答说,“我们过去经常猜想它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着身边那些垂悬着的灰不溜秋的枝枝藤藤,圆圆的大眼睛充满了喜出望外般的喜悦,它们真太可爱了!

“啊,春天是荒原上的鸟儿筑巢的时节,”他说,“到时候,这个地方将是整个英国最最安全的地方。没人会靠近这里,树枝啊,玫瑰啊,都是筑巢的好地方。照我看,荒原上的鸟儿们还都没在这里筑过巢。”

玛丽把自己的手搭在了迪肯的肩膀上,而她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到时候会有玫瑰花吗?”她小声问,“你知道吗?我觉得它们好像都死了。”

“哦,不,它们没死——它们不可能都死了!”迪肯答道,“看这里!”

他走到最近的一棵树前——这是一棵很老很老的数,树皮上长满了青苔,但这棵老树却长着一大片枝枝叶叶。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把刀片掰开。

“这棵树上有许多树枝都死了,”他说,“还有一些树枝也已经很老了,但看得出来,去年就长出过新的枝条。瞧,这就是新长出来的。”这时,他用手拍了拍那根新枝条,这根树枝是暗绿色的,不像那些暗灰暗灰的枯枝。玛丽自己也伸手抚摸着那树枝,心中充满了期待和恭敬。

“那棵呢?”她问,“那棵也是活的吗?”

迪肯又咧开嘴笑了。

“它跟你和我一样,生机无限呢,”他说。玛丽记得玛莎说过,“生机无限”的意思就是“活着的”或是“活力四射”。

“真高兴它还生机无限!”她小声地欢呼道,“但愿它们都活着。我们绕花园走走吧,看看多少是活着的。”

由于心里急切,她说话的时候都喘着粗气,而迪肯也和她一样,心情激动。他们从这棵树走到那棵树,又从一个树丛走到另一个树丛。迪肯手里拿着小刀,同时还要解答玛丽的所以疑惑。

“它们长得太杂了,”他说,“不过,这里最粗壮的都长得很好。最弱小的都已经死了,剩下的都在一个劲地往上长,越来越大了,可能会大到我们无法想像。看这里!”他扯下一根粗壮却干枯的灰树枝,“也许会有人以为这棵树是死的,但我却不这么想,至少它的根是活的。我往下切开,你看看。”

他跪在地上,用小刀割开那毫无生气的树干,离地面不远的那截。

“看见了吗?”他眉飞色舞地说,“我就说嘛。树皮里面是绿的,你看看。”

其实,在他说这话之前,玛丽就已经跟着跪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

“只要看起来有点绿绿的,还有这样的树浆,那它就还活着,”迪肯解释说。“要是里面很干,而且很容易撬开,就像我切下的这片一样,那它就是没救了。瞧,这就是大树根,这棵树所有的枝干都是从这里长出来的。要是把这树根砍掉,再挖起来的,好好打理打理——”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了看上方的交错的枝杈,“——今年夏天就可以开出一大堆的玫瑰。”

他们从一个树丛走到另一个树丛,又从这棵树走到那棵树。迪肯的力气很大,刀子用起来也很熟练,他知道如何把枯死的树干砍掉,还能辨别哪些树枝还是活着的。半个小时之后,玛丽觉得自己也可以辨别了。而当迪肯砍掉那些死气沉沉的树枝时,露出一点点绿色的生命迹象时,她会高兴得欢呼起来,不过可是小小声地。迪肯用铁锹挖掉那些老死的树根,再把泥土搅和搅和,让空气进去。他还教会玛丽怎么用铁叉子。

正当他们在一颗巨大的玫瑰树周围忙活的时候,迪肯发现了什么,不由得惊呼起来。

“看!”他惊叫着,一边指着几英尺外的草地,“那是谁干的?”

那是玛丽前几天自己除过草的地方,就在那些嫩绿的新芽周围。

“我干的,”玛丽说。

“呵呵,我还以为你对种花种树一窍不通呢,”迪肯感叹道。

“我是不懂,”她回答说,“可是,它们那么小,杂草那么多那么欺负它们,它们都没法呼吸了。所以,我就帮它们腾出点空间。我甚至还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呢。”

迪肯走过去,跪在它们旁边,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你做的很好,”他说,“你做得比园丁都好。它们以后就会向杰克的豆苗一样疯长了。这是番红花,这是雪花莲,这些是水仙花。”他又走向另一块地,“这是黄水仙。啊,它们一定会很漂亮。”他又从一块地跑到另一块地。“你这么小,倒是做了不少事,”他上下打量着玛丽说。

“我在长胖呢,”玛丽说,“我的力气也变大了。我过去总是动不动就浑身乏力。现在,除草的时候也不觉得累了。我喜欢泥土刚刚被翻起来时的味道。”

“这样对你很有好处,”迪肯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除了雨后新长出来的东西,没有什么味道比清新的泥土味儿更好闻的了。下雨的时候,我每天要到荒原上去好几回,我就躺在树丛里,听着雨点轻轻落在石楠花上的沙沙声,我就使劲闻啊,闻啊。妈妈说,我的鼻尖就像兔子的一样,会颤动呢!”

“那你从不感冒吗?”玛丽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问道。

“我才不会,”他微笑着说,“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感冒过。我可一点也不娇贵。不管是什么天气,我都会在荒原上到处跑,和兔子一样。妈妈说,过去的十二年,我吸进去了太多新鲜的空气,感冒想进来都没地方了。我就像一个白色的刺球一样,结实得很呢!”

他是说话的时候,手上一直都在干着活,玛丽也学着他的样子,用铁叉或泥刀打打下手。

“这儿还有好多活儿要干呢!”过了一会儿,他冷不丁说,欣喜地看着四周。

“你还会来帮我干活吗?”玛丽哀求着问,“我可以打下手啊!我会挖土,还会拔草,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哦,迪肯,你一定要来。”

“只要你叫我来,不管晴天雨天,我天天都来,”迪肯坚决地说,“这是我生平最有意义的事情——悄悄躲在这里,唤醒一座花园。”

“只要你肯来,”玛丽说,“要是你能帮我救活它,我就——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说到这里,她露出一脸的无助。面对这样一个男孩子,你还能为他做什么呢?

“我来告诉你该做什么,”迪肯说,露出开心的笑容,“你要吃胖点,要像小狐狸那样能吃,还要像我一样,学会和知更鸟说话。啊,我们会很开心的。”

然后,他开始四处走动,看看树木,看看围墙,又看看灌木丛,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我不想把我们的花园弄得像园丁们弄的那样,井井有条,一板一眼的。你说呢?”他问,“这样不是更好看吗?花草树木随意长着,互相缠绕,随风摇摆。”

“对,不要像他们那样,”玛丽着急地说,“要是那样整洁,就不是秘密花园了。”

迪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红头发,满脸狐疑。“当然是秘密花园,”他说,“可是我感觉,这十年间,知更鸟认识的什么人一定进来过。”

“但是门是锁着的,而且钥匙也埋起来了呀!”玛丽说,“没有谁进得来。”

“是啊,”他回答说,“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好像有人修剪过,但不是十年前。”

“这怎么可能呢?”玛丽说。

迪肯仔细查看着一棵玫瑰的枝干,然后摇了摇头。

“天哪!怎么会这样呢?”他小声嘀咕道,“门是锁着的,钥匙又是埋着的!”

玛丽小姐一直这么想着: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上午,她“自己”的花园开始焕发生机的上午。当然,事实上,那天上午,她的花园的确开始了改头换面。就在迪肯忙着整地播种的时候,玛丽想起了在印度时巴斯尔嘲笑她所唱的歌。

“有没有看起来像铃铛的花儿呢?”她问道。

“铃兰花就是,”他回答说,一边挖着地,“还有,吊钟花和风铃草。”

“那我们就种一些吧!”玛丽说。

“我们已经有了铃兰花的种子,我刚刚看见了,”迪肯说,“它们一定会长得很密,到时候我们还要把它们移开,不过已经够多了。另外两种要播种两年后才会开花,不过,我可以从我们家小花园里挖几棵过来。你为什么想要这些花?”

于是,玛丽就一五一十地把在印度时发生的事告诉了迪肯,巴斯尔和他的兄弟姐妹是怎么对她的,他们还把自己叫做“犟玛丽”,她恨死他们了。

“他们那时就围着我,边跳边唱。他们是这样唱的——‘玛丽小姐真是犟,菊花种在同一行。金贝银钟堆成山,怎么修得好花园?’我一直记得他们唱得这歌,也经常在想会不会有一些花儿就像银色的小钟一样。”说到这里,她微微皱起眉头,然后把小铲子狠狠地插入土中。“我还没他们那么犟、那么坏呢!”

迪肯笑了。“是啊,”他说,他正在把大土块弄碎。玛丽看见他使劲嗅着泥土的气味。“只要有了这些花儿,许许多多的小动物就会跑来安家筑巢、欢呼歌唱,坏孩子也会变好了。你说呢?”

玛丽手里拿着种子,蹲在他身旁,她看着迪肯,眉头渐渐舒展开了。“迪肯,”她说,“你和玛莎说的一样,真好。我喜欢你。你是我喜欢的第五个人。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喜欢五个人。”

迪肯半蹲起来,就像玛莎擦壁炉时的样子。他的样子真滑稽、真讨人喜欢,玛丽想着,眼睛又圆又黑,脸颊红红的,还有一个可爱的朝天鼻。

“你就喜欢五个人?”他问,“那四个是谁?”

“你妈妈和玛莎,”玛丽扳着指头数着,“还有知更鸟和本·威勒斯塔夫。”

迪肯大笑起来,不得不用手臂遮住嘴巴,唯恐被人听见。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奇怪的男孩子,”他说,“而我却觉得你才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女孩子。”

然后,玛丽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凑过头去,问了迪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她过去从没想过问任何人。她试着用约克话问他,因为他是约克人,而在印度,要是你会本地话,当地人会很高兴的。

“你喜欢我吗?”她问。

“嗯,”他十分肯定地说,“喜欢。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知更鸟也喜欢你,我确信!”

“那,就有两个了,”玛丽说,“两个人喜欢我。”

这之后,他们忙活得更起劲,更高兴了。后来,玛丽听见庭院里的大钟敲响了,午餐的时间到了。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开始难过起来。

“我得走了,”她悲伤地说,“你也该走了,不是吗?”

迪肯微微一笑。“我的午餐是随身带着,”他说,“妈妈总是让我往口袋里装点吃的。”

他从草地上捡起他的外套,取出一个用干净的蓝白粗手帕系成的小袋子,看起来鼓囊囊的。手帕里是两大片面包,中间夹着什么东西。

“一直都是面包,”他说,“不过,今天多了一片肥熏肉。”

玛丽觉得这午餐看起来真是奇怪,而这时,迪肯已经开始准备吃了。

“快回去吃饭吧!”他说,“我就要吃完了。我会多干些活儿,然后才回家。”然后,他坐了下来,背靠着一棵树。

“我该把知更鸟叫来,”他说,“让它吃点儿熏肉皮。鸟儿们都喜欢吃肥肉。”

玛丽真不想离开他。突然之间,她觉得迪肯或许就是丛林仙子,等她再回到花园里时,也许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玛丽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存在。她慢吞吞地走向围墙的那扇门,走了一半却停了下来,又转身回来了。

“不管发生什么,你,你都不会告诉——”她说。

迪肯刚刚大咬了头一口熏肉面包,红红的腮帮子鼓鼓的,不过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宽慰她。“假如你是一只画眉,并且告诉了我你的巢在哪里,你觉得我会告诉别人吗?我不会。”他说道,“你放心好了,就像画眉小姐一样。”

这时,她才安心了,就像画眉小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