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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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可以给我一块地吗?”

玛丽一路上跑得很快,所以当她到了房间的时候,都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她额前的头发很乱,面颊泛着红光。午餐早就准备好了,正在桌子上等着她呢!而玛莎就在桌旁候着。

“你今天回来的晚了点,”玛莎说,“你去哪儿了?”

“我见到迪肯了!”玛丽说,“我见到他了!”

“我知道他要来,”玛莎眉飞色舞地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觉得——我觉得他很帅!”玛丽肯定地说。

玛莎听了相当吃惊,不过也显得很高兴。“是啊,”她说,“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孩子,不过我们倒是从来没有觉得他很帅。他长了一只朝天鼻。”

“我喜欢他的朝天鼻,”玛丽说。

“还有,他的眼珠子圆鼓鼓的,”玛莎接着说,语气里有些迟疑,“虽然颜色好看。”

“我喜欢他圆鼓鼓的眼睛,”玛丽说,“迪肯的眼睛和荒原上空的颜色一模一样。”

玛莎听了,眉开眼笑,一脸的满足。“妈妈说,迪肯的眼睛蓝蓝的,那是因为他老是抬头看飞鸟啊,看天空啊。不过,对了,他还长了一张大嘴巴,是吧?”

“我喜欢他的大嘴巴,”玛丽十分坚决,“我真希望我的嘴巴也那么大。”

玛莎咯咯笑了,很是开心。“你这张滑稽的小脸和谁都不像,”玛莎说,“不过,我知道,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了。喜欢那些种子还有工具吗?”

“你怎么知道他给我带了那些东西?”玛丽问。

“啊!我一猜就知道他给你带来了这些东西。如果是在约克买的,他就一定会尽快带给你的。他说到做到。”

玛丽真怕玛莎会问她一些复杂点的问题,但玛莎并没有问。玛莎的兴致完全在那些种子和工具上面,只有一个时候,玛丽感到了害怕。这就是玛莎开始问起要把花儿种在哪里的时候。

“你问过谁了呢?”玛莎问。

“我还没问过谁,”玛丽吞吞吐吐地说,“呃,我不会去问园丁长的。他那么傲慢,那个罗奇先生。”

“我没见过他,”玛丽又说,“我只见过他手下的几个园丁,还有,本·威勒斯塔夫。”

“如果我是你,我就去问本·威勒斯塔夫,”玛莎建议说,“他样子很凶,脾气也不大好,不过,其实他人很好。他想干点什么,克拉文先生都准许。克拉文夫人还活着的时候,本·威勒斯塔夫就已经在这儿了。他过去总能把夫人逗笑,所以连夫人都喜欢他。或许他能帮你在路边找一个小角落。”

“要是我把花儿种在一个不在路边但却没人要的地方,就没人可以管了,是不是?”玛丽急迫地问。

“他们没理由管呀,”玛莎回答说,“你又不碍他们什么事。”

听了这话,玛丽三下五除二就把饭吃完了。正当她起身又要去房间里拿帽子的时候,玛莎把她拦了下来。

“我有话要对你说,”玛莎说道,“我是想等你吃完了饭再告诉你的。克拉文先生今天上午回来了,我想,他想见你。”

玛丽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噢!”她说,“为什么!为什么!我刚来的时候,他压根儿就不想见我。我听皮切尔说的,他不想见我。”

“听我说,”玛莎解释道,“梅德罗克太太说是因为我妈妈。有一天,妈妈正在德怀特村的路上走着,碰巧遇见了先生。她以前从没和克拉文先生说过话,不过夫人到我们家去过两三次。他肯定忘了,但是妈妈没忘,所以那天就硬着头皮喊住了先生。我不知道妈妈到底说了什么,大概是说起了你吧,先生就一心想着在离家前见见你。他可是明天就要走了。”

“喔!”玛丽欢呼雀跃,“他明天就走了吗?我真高兴!”

“他这次要走很久。可能要到秋天或冬天才回来。他要出国去呢!他经常出去。”

“喔!喔!我真高兴——真呀真高兴!”玛丽开心地说。

要是他到了冬天——即便是秋天——才回来,那就有足够的时间看着秘密花园重焕生机了!就算他到时候发现了,就算他把花园夺走,她至少拥有过那么多呀!

“你觉得他什么时候想看——”

话未说完,门就开了,梅德罗克太太走了进来。她穿着最好的裙子,戴着最好的礼帽,衣领上用一枚大大的胸针别着一张男人的脸部画像。这是一张梅德罗克先生的彩色画像,他已经去世多年了,梅德罗克太太总是在正式着装的时候别上它。此时此刻,她显得既紧张又兴奋。

“你的头发怎么乱糟糟的,”梅德罗克太太催促着说,“快去疏好。玛莎,帮她穿上最好的裙子。克拉文先生让我来带她去书房。”

玛丽脸颊上的潮红顿时无影无踪,她的心怦怦直跳,她感觉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拘束冷漠、相貌平平、寡言少语的孩子。她甚至没有和梅德罗克太太说话,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后面跟着玛莎。在换衣服和梳头的时候,她一言不发。收拾妥当之后,她就跟在梅德罗克太太后面,沿着过道和走廊往前走,一路上她一个字都没说。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是被迫去将克拉文先生的,他不会喜欢自己,自己也不会喜欢他。她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

最后,她被带到了这房子里一个她从未来过的地方。梅德罗克太太在一扇门上敲了敲,然后,里面有人说“进来”,她们又一起进了房间。火堆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梅德罗克太太对着他说话了。

“这就是玛丽小姐,先生,”她说。

“你下去吧,把她留下。该带她走的时候,我会叫你。”克拉文先生说。

梅德罗克太太走了,还关上了门。玛丽只能站在那儿等着,这个其貌不扬、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把两只手紧紧地抓在了一起。她看见沙发上的这个男人并不怎么像个驼背,他的肩膀高耸,有些弯曲,头发有些花白。他侧过头来,开始对玛丽说话。

“过来!”他说。

玛丽朝他走去。

他的样子并不丑。要不是那痛苦的表情,他的脸还挺好看的。看见玛丽,似乎让他心怀忧虑、平添烦恼,而且,看上去,他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对待这个小女孩。

“你还好吗?”他问。

“好,”玛丽回答。

“他们对你照顾得怎么样?”

“好。”

克拉文先生上下打量着玛丽,一边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的额头。

“你太瘦了,”他说。

“我长胖了,”玛丽用最生硬的语气回答。

他的那张脸是多么令人不快啊!他的黑眼珠子仿佛根本没看见她,仿佛在看着别的什么东西,还有,他的思绪也没有集中在她身上。

“我把你给忘了,”他说,“我怎么会记得你呢?我本来打算给你请一个老师或保姆之类的,但却忘了。”

“求求你,”玛丽开始哀求,“求求你——”但是,她的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你想说什么?”他质问道。

“我——我都这么大了,不需要保姆了。”玛丽说,“还有,请你——请你暂时不要给我找老师。”

他又抚摩着额头,盯着玛丽。

“这可是那个农妇索尔比说的,”他心不在焉地嘀咕着。

这时,玛丽突然鼓起了一丝勇气。

“是不是——是不是玛莎的妈妈?”她结结巴巴地问。

“是的,应该是吧,”他回答说。

“她很会带孩子,”玛丽说,“她有十二个孩子。什么都会。”

克拉文先生似乎也来了兴致。

“我喜欢做什么?”

“我喜欢在外头玩儿,”玛丽回答说,真希望自己的声音可以不要颤抖,“在印度时,我一点儿都不喜欢。那让我有胃口吃饭,我在长胖呢!”

他一直看着玛丽。

“索尔比太太说那的确对你有好处。或许是真的,”他说,“她说最好等你长大些,再来请老师。”

“每当我在外头玩儿、风儿从荒原上吹来时,我就觉得自己变得更强壮了。”玛丽辩解说。

“你都在哪儿玩儿呢?”他接着问。

“到处玩儿,”玛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答。“玛莎的妈妈送了一根跳绳给我。我就跳啊,跑啊——然后就四周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刚刚从土里长出来。我不会干坏事。”

“不要这么害怕,”克拉文说,声音里充满了焦虑。“你这么小,也干不了什么坏事。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玛丽把一只手放在了胸口上,因为她怕克拉文先生看出自己怦怦直跳的心里有多么兴奋。她又朝他走近了一步。

“真的可以吗?”她颤抖着问。

她的满脸渴望让他更加担忧了。

“别这么害怕,”他大声说,“当然,可以。我可是你的监护人,虽然可怜的我自己却没有孩子。我没时间和精力照顾你。我身体不好,一生坎坷,早就心灰意冷。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过得快乐,无忧无虑。我对孩子一无所知,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梅德罗克太太会照顾你的。我今天把你叫来,是因为索尔比太太说的,她说我该见见你,说她女儿也曾经谈起过你。她说你需要呼吸新鲜空气,需要自由自在地出去跑一跑。”

“她真的很了解孩子,”玛丽情不自禁地又说了一遍。

“那是她必须的,”克拉文先生说,“我觉得她那天把我拦下,胆子可真不小。不过,她却说克拉文夫人以前对她很好。”看上去,当他提及死去的妻子的名字时,相当地费力。“她真是个体面的女人。现在,我见到了你,我觉得她说的倒是没错。以后,想玩就出去玩儿吧。这地方很大,你想去哪儿就去那儿,开开心心地玩个够。有需要什么东西吗?”他突然问道,似乎刚刚想起什么,“想要玩具,布娃娃,还是书?”

“我,可不可以,”玛丽的声音在微微颤抖,“要一小块地呢?”

她是如此迫不及待,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听上去是多么怪异,而且,事实上,她本来压根儿就没想问这样的问题。克拉文先生看起来很是吃惊。

“一块地?”他重复着玛丽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在上面播种——种点东西——看着它们长大,”玛丽战战兢兢地说。

克拉文先生盯着玛丽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手迅速揉了揉眼睛。“你——这么喜欢,花园吗?”他慢条斯理地问。

“在印度时,我对花草一无所知,”玛丽说,“我总是病恹恹的,浑身乏力,那儿太热了。有时候,我会在沙子上弄一小块花圃,然后在上面插上花。但是,这里却不是那样。”

克拉文先生站了起来,开始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

“一小块地,”他自言自语道,玛丽心想这是不是让他想起了什么。最后,他停了下来,开始对玛丽说话了,眼睛里几乎满是温柔和友善。

“你要多少都可以,”他说,“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她也热爱土地,还有地上长着的花花草草。只要的你看中的,”说到这,他露出了一丝笑意,“那块地就是你的,好好打扮它吧,要弄得生机勃勃才好。”

“任何地方都可以吗——只要是没人要的?”

“任何地方,都可以,”他回答说,“好了!你该走了,我累了。”他按了一下铃,叫来梅德罗克太太。“再见。这个夏天,我都不在家。”

梅德罗克很快就来了,玛丽甚至怀疑她一直就在走廊里等着。

“梅德罗克太太,”克拉文先生对她说,“见了这孩子,我明白了索尔比太太的想法。还是等她长大些再开始学习功课吧。记住,她的饮食要简单些,健康些。让她在花园里多跑动跑动。不要太管着她。她需要自由,还有新鲜的空气,当然,无忧无虑的生活。索尔比太太偶尔会来看看她,她也可以去她们家里玩。”

梅德罗克太太看上去很高兴。当她听到自己不用“太管着”玛丽的时候,她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一直都觉得玛丽是个大拖累,而且,其实,她私底下早已壮着胆子尽可能地少管她了。当然,还有一点,她自己也挺喜欢玛莎的妈妈。

“谢谢您,先生,”她说,“苏珊·索尔比和我是同学,她可是个难得的好心人,朴素而富有爱心。我一个孩子也没有,她却有十二个,个个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玛丽小姐和他们在一起不会有坏处的。我自己也经常接受苏珊·索尔比的建议,她总是教我怎么对待孩子。她的心态真的很好,我想您能明白。”

“我明白,”克拉文先生回答道,“把玛丽小姐带回去吧。再把皮切尔叫来。”

梅德罗克太太把她送到走廊那儿就走了。玛丽飞快地跑回房间。她看到玛莎正在等着她。其实,玛莎也是在收拾了餐桌后,心急火燎地跑回来等消息的。

“我可以拥有我自己的花园啦!”玛丽欢呼道,“在哪儿都可以!只要我喜欢!也不会有老师来了,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有!你妈妈会来看我!我也可以去你们家!他说了,我这么小,一个女孩子,不会干坏事的。我想干什么都可以——在哪儿都行!”

“哇!”玛莎高兴地说,“他人也很好,不是吗?”

“玛莎,”玛丽一本正经地说,“他真的是个好人,可是,他的脸上写满了痛苦,还有,他的额头都皱成了一团。”

说完,她飞一般地跑到了她的秘密花园里。她自己也没想到会离开这么久,而且她也知道迪肯回家要走五英里的路,所以他必须早点动身。来到常春藤那,她悄悄地从那扇门溜了进去,却发现迪肯已经不在那儿了,那些工具整整齐齐地摆在一棵树下。她立刻跑上前去,四下张望着,却看不见迪肯的影子。他已经走了,秘密花园里空荡荡的,只有那只刚刚从墙外飞进来的知更鸟,它正停在一棵玫瑰树上,看着玛丽。“他走了,”玛丽难过地说,“噢!他会不会是——他是不是——仅仅是一个森林中的仙子?”

玛丽忽然留意到,玫瑰丛中挂着一样白色的东西。那是一张纸,确切地说,是一张她打印出来让玛莎捎给迪肯的信纸,是用一枚长长的玫瑰刺钉在上面的。她马上反应过来,那时迪肯留下的。纸上粗略写了一些字母,似乎还画了一幅画。刚开始,玛丽不知道画的什么。后来,她看懂了,那意思是一个鸟巢,里面有一只鸟儿。画的下面就是那些字母,说的是:

“我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