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变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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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喜悦

此时的天空,是湛蓝湛蓝的。空气中,弥漫着春的气息。弥漫着欢乐的气息。弥漫着幸福的气息。过了许久,小船才慢慢划动。也许是时来运转,也许是老天爷开的玩笑。接下来却是接连上鱼!在收到第十三个钓子的时候,就又有一条大鲤拐子咬钩了!从手感上看,虽然没有刚才那条那么恐怖。可也是难得一见了!相比刚才那条大鲤拐子,对付这条就轻松了许多。只花了一半的时间,大鲤拐子就顺利的请进了船舱。原先的大鲤拐子见又来了新伙伴,只是无力地甩了甩尾巴。就再无声息了!而那条鲫瓜子更是远远地躲到了一边!两条难兄难弟并排躺在舱底,头依着头,尾傍着尾。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和谐!

李守成又是一阵傻笑,不过经历过了鱼中王者的震撼,李守成的心态平和了许多。粗粗看了一下。就开始强迫自己划船!看着这两条漂亮的大鲤拐子。李广泽心中暗道,就算接下来全部放空。今天也已经出色的完成任务了!不料等到钓子全部收完,船舱里又多了三条鲤拐子和一条鲫瓜子,总共是五大二小。虽然都比不上第一条大鲤拐子。可要是单独看的话,那都是一等一的。以往总是填不满的船舱,这会却是挤得满满当当。甚至那二条鲫瓜子都有些惨——已被挤得出气多。进气少了!而小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沉下去了一拳。

湖上的轻雾早已不见。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十分的温暖。船舱里的鲤拐子,被阳光一照,都泛出金灿灿的光。李守成此刻,已经被幸福包满了。虽然手在划桨,可是看着看着,那五音不全的嗓子。突然就吼起了渔歌:“八百里鉴湖哎,浪呀么浪打浪哎……”那粗犷的嗓音,在湖面上荡漾。有那渔家远远的听见了。就停下了撒网。扯着嗓子喊:“那位大哥。咋这么高兴啊!是不是逮到了大鲤拐子啊——”李守成却不笨,连连否认。

那位渔家奇怪地道:“没逮到大鲤拐子啊。那你吼个啥!”李守成平时反应不快,可此刻却是表现神奇。眼珠一转道:“嗓子不利索啊。吼几声畅快畅快!”那位渔家听罢就泄了气。失望的摇了摇头后,找他的大鲤拐子去了。

闹了这么一出,李守成嘿嘿一笑,也知趣的不吼了。只是有了感觉,不发泄难受啊。于是,全部都用在了一双手上。一双船桨,被他舞动如飞。小船像在水上飞!李广泽只觉得耳旁嗖嗖生风,要双手抓住小船才能坐稳。李广泽心道,这比吃了兴奋剂还神啊。小船到了出发的地方后,爷俩将鱼和钓子统统装进麻袋,而不用网兜。一是太显眼了。二是装不下。

而守在家中的李王氏,在焦急的等待中,已不知转了多少圈。恰似一只陀螺。正等的心焦,却看到爷俩飞也似的奔来,还提着一个鼓鼓的麻袋。看样子分量很重。李王氏愣了——难道在湖上捞到了什么好东西?可这湖上的渔船多如牛虱。又哪有什么好东西可捞呢……

李王氏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会是大鲤拐子。还没等她想明白,爷俩已经一阵风的冲进了屋。李守成见她有些犯呆,还顺便捅了她一下。李王氏更加看不明白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像被撵急的兔子似的!李王氏赶忙也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麻袋,正在地上不停的扭。李王氏愣了。赶忙揉了揉眼睛——怎么看那凹凹凸凸的样子。很像是一条条鱼啊!见李王氏看着麻袋发愣。李守成嘿嘿一笑。先出门看了看,见四下没人后。把门关好,然后将麻袋拖到水缸边。爷俩一个提袋尾,一个提袋口。将鲤拐子都倒了进去。其它的鱼还好,唯有那条特大号的鲤拐子,水缸实在放不下。半条尾巴都露在了外面,高高的朝上翘着。

李王氏看着那条左右摆动的尾巴,都说不出话了。过了许久,才慢慢移到水缸边,却依旧只是呆呆地看着,仿佛一尊木雕泥塑。直到脸上溅到了一滩粘液,腥腥的。凉凉的。李王氏这才身子一震,眼神清明了些。慢慢慢慢地蹲下身子,一条一条的看。口中却是喃喃的道:“是梦吗,我是在做梦吗?”是啊,原本想,能打到一条就很不错了。可是现在呢?整整五大二小。李守成正在边看搓着手。听了连忙道:“不是梦,不是梦。”见李王氏依旧呆呆傻傻的。李守成急得大声吼道:“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啊!”

李守成用手拍鱼。把每一条鱼都拍得啪啪响:“看这条,看这条,都是活生生的。怎么会是梦呢!”可李守成拍着拍着,自己也用梦呓般的语调道:“可也别说,就连我到现在。都像是在做梦!”说着李守成抚摸着大鱼的尾巴:“这村里祖祖辈辈都打鱼,谁碰到过这种事啊!就是咱们那位先人,都没有!”

李守成突然又一挥手道:“娃子他娘。可鱼都入水缸了。你不信也得信!”李守成又翻出了二条鲫瓜子道:“就这二条鲫瓜子,都大的离谱——赶得上小号的鲤拐子了。”等到看向那条特大号的鲤拐子时。李守成眼里都放出灼灼的光来:“这条就更别提了!村里这么多打鱼的。又有谁见过呢!”看着鲤拐子那小山般的身躯。李守成又有些后怕的道:“娃子他娘,你别看它现在蔫了。那会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我都差一点掉进湖里!”李守成越说越兴奋,顺势就脱下了湿漉漉的衣衫,在手中不停地抖。像是在挥舞胜利地旗帜:“你看,你看,这都像水里捞出来的。这大鲤拐子厉害不!”李守成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兴奋。忽然间,李守成的声音,却嘎的一下打住了。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只是吃惊地看着李王氏。而此刻的李王氏,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双眼圆睁,也不管袖口飘荡。带着一股毅然决然的神情,就一把抓住了大鱼尾巴。

然后使劲往上拽。拽了一下没拽动,李王氏自己反而一个踉跄。李王氏脸上浮上了一丝血色,又拼命拽了一下。大鲤拐子这才稍稍离地。然而马上又重新落下,实在是太重了。做完了这一切,李王氏却愣了三秒钟。接着看看李守成,看看李广泽。然后又举起手,贴在鼻子上嗅了嗅。这才喃喃的道:“是真的。是真的。咱家有钱了。咱家的地保住了。咱家又有了活路了!”

话还没说完,李王氏已是放声大哭。这一哭,哭得畅快淋漓。这一哭,哭得泣不成声。这一哭,哭得泪流满面!是啊,难道不是吗?这些天来,她承受的,是怎样的折磨,怎样的苦难,怎样的煎熬。在杨家,她也曾流过泪。可是,那泪水中,却只有不甘。只有辛酸。只有屈辱。只有悲愤。可此时的泪水,是畅快的泪水。是喜悦的泪水。是激动的泪水。是幸福的泪水。这泪水中,带着笑。

李守成哽咽了。慢慢地,哽咽变成了哭泣。是的,变成了哭泣。尽管,开始他还试图装作坚强,还想安慰李王氏。可是,他的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他也开始哭泣。而且,他哭得很酣畅,哭得很痛快。哭得很自然。是的,难道不是吗?作为一个男人。作为家中的主心骨。作为家中的顶梁柱。能给妻儿的,却只是勉强的温饱。

可是,这已不能算是生活的生活,都要马上化为乌有。没了保命田,在未知的某一天,全家人,就要冻饿而死。就要化为三具枯骨。就要化为三缕冤魂。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令人痛苦的呢!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令人悲愤的呢!这些天里,在决定生死的这些天里,他,又是承受着怎样的煎熬呢?又是承受着怎样的苦难呢?又是承受着怎样的折磨呢?所以,在这一刻,在这起死回生的一刻,在这喜悦来临的一刻。在这幸福突降的一刻。难道他不可以哭吗?是的,他可以哭。他可以大声的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有泪亦是真男儿。没有人会笑他!没有人可以笑他!

此刻,简陋的茅草屋里,洋溢的是喜悦,洋溢的是幸福,洋溢的是欢乐。简陋的茅草屋里,有一种生机,在慢慢复苏。此刻的天,一定是蔚蓝蔚蓝的吧!调皮的小燕子,一定在自由自在的飞翔吧!路边的小花,一定在竞相的盛开吧!李广泽的眼眶湿润了。这一刻,他感到很欣慰。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过了许久,李守成和李王氏才慢慢止住了悲声。生活的希望,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脸上。也许是需要掩饰一下吧。李守成抹了下脸。冲着李广泽嘿嘿一笑:“娃子。你娘没事。你娘没事。”李守成只提李王氏,却不提他自己。李广泽表示明白。这是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笑容。李王氏听了,却轻哼了一声道:“去你的!就你厉害。怕是刚逮到大鲤拐子那会——连北都找不到了吧!”李王氏只提先前,却不提现在。

李守成嘿嘿笑了几声,看了看李广泽,又瞅了瞅紧盯着他的李王氏。挠了挠头道:“娃子他娘,还真被你猜到了。不过那也不算啥!你是没看见那场面啊——”说着李守成抚了抚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见李守成倒也老实,没有自遮其丑。李王氏这才展颜一笑道:“所以说呀,你也别光说我。咱俩都差不多!我说呀还就是娃子最稳当。”李守成一听岔开了话题。连忙点头道:“那是那是。娃子得了菩萨的点化嘛!”说到李广泽,李守成嗓门一下子高了许多:“娃子他娘,这会还算不了什么。娃子对付大鲤拐子的时候。那才叫一个威风呢!这你也知道,这大鲤拐子在水里,那就是一条龙。可任是大鲤拐子上蹿下跳,左冲右突。还是被娃子收拾的服服贴贴——到最后啊就像是那软面糊糊。是圆是扁任娃子搓拉!”李广泽笑了,老爹还挺会吹啊。可李守成砸吧砸吧嘴。觉得还没说透,还没充分展现出娃子的威风。就拼命拍着脑袋苦苦思索。突然就大声道:“对了,对了。就和那戏文里唱的一样。上天揽九月!下海擒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