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穿军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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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连襟

我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手里拿一本《解放军画报》随意翻着。这段时间接连写了几篇稿,感觉多年的积累一下被掏空了。

一张几乎占了半页的大照片突然跃入眼帘,这不是上次新华社来人拍的吗?哦,已经发出来了。一群唧唧喳喳的女兵正围着一个脸上满是皱纹的年近古稀的朝鲜族老太太过生日,桌上摆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寿星白发苍苍,笑得一脸灿烂,嘴都合不拢,露出稀疏的牙。当时,为了拍这张照片,照片中的那十来个人折腾了半天,还不包括我。那些女兵是我在电话里说尽了好话,通信营营长才同意调来的。对了,反正没什么事,干脆去通信营看看。

在通信营的大门口,见到了正准备上车的营长,他一见我就说:"大记者有什么事?是不是又要调我们的女兵?这次可没有,营里训练那么紧,哪里抽得出人来?"我赔着笑说:"不是,不是,我是来看看有没其他的新闻线索。"他摆摆手说:"教导员在家,可以找他聊聊,我要去司令部开会。"说完就关了车门,急匆匆走了。

见到教导员,我很诧异,个头中等、壮实,脸庞黑里透红,一脸的络腮胡,部队不让留,就被刮得铁青,露出一根根如秋后收割完庄稼后黑土地上剩下的硬茬。他手一伸过来,接着用短促有力、很有磁性的男中音说:"我是崔昌浩。"口音怪怪的,一股子朝鲜族说普通话的味儿。

崔昌浩?难道他就是那个在吉林省小有名气的朝鲜族诗人?我曾在《诗林》杂志上多次读过他发的诗歌,他能把朝鲜族的民间传说全部赋予现代诗的意境,让人读后久久回味,而且老少皆宜。没想到他居然是位军人,还和我同一个部队。

我说:"教导员是不是在写诗?"他有些意外,愣了一下,说:"是啊,前些年在机关工作时写过,现在当了营里主官后,就基本上丢了,忙不过来。怎么,你也喜欢诗?"我说:"我是赵小波,我们的诗在同一期刊物上登过。""是吗?有这么巧的事?"他一脸的惊喜,"我也读过你的诗,感觉很清新而且深刻,还以为是四五十岁的半大老头呢,今天一见,才知道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哈哈,来,快坐下。"

我刚说明今天的来意,崔教导员就一脸的不屑:"你怎么不写诗搞起新闻来了?搞新闻有什么出息?易碎品!"听了他这话,我心里老大不高兴,自从开始搞新闻后,我就把现在的工作看得神圣而又崇高,有一种使命感。他看出我的不悦,忙说:"好,好,我们今天不谈工作,就来个以诗会友怎么样?"他对外大喊一声:"通信员!"通信员应声跑步过来,他手一指我,说:"今天我来了朋友,也是师政治部的领导,把我最好的酒拿来。菜嘛,你平时都知道,去外面的饭店端。记住,一定守着加工。"他又叫住了正要走的通信员,问营长在不在,中午一起来喝两杯。通信员说营长开会去了,他才"哦"了一声,关上了门。

我说:"我只是个兵,最多也只是个上士,算什么政治部领导,教导员你又何必破费呢?"他笑了笑,就说:"不说政治部的领导来,这酒就喝不成。不管不管,来看看我前段时间写的几首诗。说是不写了,可有时这手痒了,还真忍不住。"说着,他递过来两大本。

当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狗肉端过来时,满屋顿时香气扑鼻,我接连吞了几下口水。崔教导员有些得意地问:"小波,你吃过我们这里的狗肉吗?"我说:"在家时吃过,我们那都是冬天才吃。来了延边后也上饭店吃过,但今天的好像不一样。"他又是哈哈一笑,夹了一块放到我碗里,说:"我们这里是除了节假日不吃,平时都吃,刚好相反。来,先吃吃,找点感觉。"肉才入嘴,清香就满口,肠胃就开始了蠕动,肉细腻、鲜嫩,而且没有丝毫腥气,我忍住烫吞下去,就连伸大拇指。

屋里渐渐热起来,他脱了军装,自顾自地说:"我们吃狗肉时,还要关门闭户,不通风,防止串味。越吃越兴奋,越吃越高兴,还要唱着跳着吃。"哦,这可真是把吃狗肉当成一场运动了。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摸不着底细,喝酒时我就藏了量,说自己不能喝,对酒精过敏。他嘀咕道:"不喝才过敏!你知道我们朝鲜族男人就三样爱好:酒、狗肉,还有足球。只要有了这三样,其他都不重要。"说是说,他还是给我换了小杯,他自己用的是一两多的大杯,我就不好再推辞了。

他说的什么好酒,一点都不好喝,杀喉不说,辣得不行,才喝了两杯,我的脸就一阵阵发烫,酒劲开始上脸了。再过一会,我脑袋变得昏沉沉,有了缺氧的感觉。他打开了第二瓶时,我就问:"这是什么酒?是朝鲜的吗?我一点都喝不惯。"他说:"什么朝鲜酒?这是韩国酒!我老婆有亲戚在韩国,回来探亲时带的。我要不是现役军人,早出去开开洋荤了......"韩国酒?我拿起瓶子看了半天,上面全是韩文--哦,也看到两个汉字:釜山。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一下给推开了,一个个儿高挑、长相秀气的女兵出现在门口。教导员刚要发火,一见这女兵,马上没了脾气,身子就矮下三分,脸上挤出了笑容。可那女兵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冲他就是一阵吼。我晃晃头,怎么一句也听不懂?那女兵越说越生气,教导员是愈加小心地辩解什么,一会儿指指我,一会儿指指自己。哦,他们说的是朝鲜语。好一阵后,他们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了。

看来今天只有到此为止了,我慢慢站起来要告辞,那女兵这时好像才发现了屋里还有其他人,为刚才的举动不好意思,对我抱歉地一笑。教导员过来把我按在椅上,不让走,又把他身后的女兵拉过来,说:"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姨子,金英子,延边大学师范学院毕业,不当老师,却非要穿军装,在我们营长话连总机班。是她姐派来监视我的间谍。"我友好地笑笑,伸出手:"你好!"她的手只在我手里停了一下,就滑走了:"你是小波吧,我们不是在电话里已经认识了嘛!"原来她就是那个伶牙俐齿的总机班长,那个跳长鼓舞的女兵。金英子很漂亮,丹凤眼、瓜子脸、皮肤白晳,从大盖帽下还伸出两根小辫,一前一后搭在肩上,青春、阳光,很是飒爽英姿。不管平时我怎么能在电话里饶舌,此时面对这样一个漂亮女孩,我还是感到了一种压力,一种自卑,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教导员发话了,好像是对我,又好像是对金英子,言语有点结巴:"怎么样?小波,我,我小姨子还长得漂亮吧?要不要介绍给你做女朋友?"那金英子早羞红了脸,冲他背上重重一拳,跑出门去。我连忙摆手:"要不得,要不得,教导员,我还是战士,战士不能在驻地谈恋爱,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却一本正经了:"你不是我的兵,我管不着。再说,我现在是以一个姐夫的身份对你说话,为她介绍对象,又不是以教导员的身份,你怕什么?你是不是不愿和我做连襟?"看他有些动气了,我忙说:"这事以后再说吧,金英子还不知道啥态度呢。""啥态度?我这个好姐夫帮她找个好妹夫,她肯定谢谢我还来不及呢!"崔教导员是明显喝高了,舌头都大了,"哈哈,金英子,你一天到晚管着我,喝个酒都喝不高兴,我也要找个人来管管你。"我故意说:"听说你们朝鲜族男人都怕老婆?"他摇摇头:"只听说你们汉族男人怕,我们怕什么呢?不信?"他手一指外面:"通信员,去把金英子的姐姐金香子叫来,看我是不是男子汉!"我一听,他的话有些变味了,忙出门叫来通信员和文书,七手八脚把教导员给放倒在床上,只一会儿他就鼾声如雷了。

我摇摇晃晃走出通信营大门时,金英子从旁边钻了出来,她盯了我好半天,才咬咬嘴唇,说:"赵小波,我姐夫对你说的什么话,你可不能当真啊!"风一吹,酒劲就往上涌,我的舌头也大了:"我小波是什么人?连酒话还听不出来?我不会往心里去的。"突然,我一个趔趄,人就要往地下倒,她犹豫一下,还是上前扶起了我。这时候,背后有几个半大小子冲我们喊:"兵老公,兵老婆,晚上睡的一炕头。"金英子的脸马上就红了,我回头斜起眼看了看,示威似的伸出拳头:"你们几个小子在乱喊什么?信不信我揍你们!"那几个小子马上四散逃了。

远远就看见了通信营营长的车回来了,我的酒顿时醒了大半,正考虑怎么办时,金英子已飞快地说了声"再见",闪进了路边的一间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