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穿军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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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跳长鼓舞的女兵

张干事很快就下到图们那个团当政治处副主任了,电话一来就开玩笑:"小波,什么时候能请你这位师政治部的领导下来视察工作,也顺便帮我们吹打吹打?"我也嘻嘻哈哈:"张副主任,你可别忘了你离开政治部不到一个月,就把自己不当政治部的人了?我什么领导?永远都是你从牡丹江接来的兵!"

他走了后,我的压力一下就上来了,只要一看到任何报纸上没有我们师的稿,就像是坐在了火山上,心里急得不行,好像自己很失职。

听说王主任从国防大学回来了,我拎了些水果去了他家。说是家,不过是临时宿舍,主任的家属和女儿都在春城。主任是位很英俊的上校,浓眉大眼,标准的国字脸,说话和蔼可亲,见到我,从嘴边都流露出笑意:"我听你们科长说了你来后的情况,很不错嘛,发了有二十多篇稿,我调来的人没有错吧!"我有些窘,说:"就是《解放军报》还没有上。"他大手一挥:"慢慢来,上军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师里只有你一人搞新闻,压力不要太大。这个工作要分步走,第一步是你要多写,写重点稿;打开局面后,就要发动全师的新闻骨干来写。你考虑一下,先办个新闻培训班,发现人才,压些担子,这样就会有了整体规模。"

一席话说得我茅塞顿开,身上顿觉轻松不少。一方面为这几个月的工作被首长所肯定,另一方面也为自己下一步的着力点终于找准了方向:那就是多找些人来写,不要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一个人死扛,也扛不起。主任这时又问了一些我的个人情况,我说在C集团军时提干被人挤了,教导队的事是绝口没提。他说这没关系,现在我们师在吉林省军区的序列,不归C集团军管了,你的提干问题今后应该好解决,只要工作上有成绩,大家服气。

当他得知我还没入党时,若有所思地说:"按说你当了这些年的兵后,应该解决了,可能是你调来调去给耽误了。你好好干,争取年底解决。"我一听这话,心中马上就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充满,连声说感谢主任的培养。"士为知己者死",我这种所谓的小知识分子还真看重这一条。如果此时主任一声令下,让我去炸碉堡,我也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的。我只能用拼命工作来回报主任的恩情,不在乎自己的脑神经断断续续已痛了一个多月。

一九九二年的延边,夏天来得比往年都早,才过了六月,四处已炎热一片。我也早早打开吊扇,只穿一件衬衣,在办公室里挥汗写稿,还不时用毛巾擦擦湿透的全身。小蔡推门进来了,他是司令部保密室的保密员,湖北人,和我是同年兵。大概他经常在报纸上写些散文、杂文,文笔还算犀利吧,我们平时走得很近。他是个少白头,年龄比我大一岁,头发却已白了大半,从后面看,怎么都是位中年军人。

他上来就把吊扇给关了,又把我桌上正在写的稿纸拢到了一堆,要拉我出去。我边穿着外套,边问:"去哪?"他眉毛一扬:"你怎么忘了,今天是端午节,俱乐部有演出。对了,还是你们科和地方一起搞的,你不知道?"我摇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除了采访,就是写稿,或者就是盼稿子发出来,其他什么都视之无物了。这时,他白了我一眼:"别把自己整得很累,好像有多少使命感似的,就你一人,能把全师的宣传工作搞起来?尽力就行了。"主任这样看重我,我能不努力吗?可是,这话我不能对小蔡说,就笑了笑。

人还没到俱乐部,就听到里面的音乐声、锣鼓声、歌声和掌声不断。"当就当英雄,夺就夺第一。当兵就像小老虎,虎虎有生气......"一听就知道是师部警侦连的。进去后,才发现俱乐部基本上座无虚席,只好在最后面找了座位坐下。

对不感兴趣的节目,我就闭目养神,感兴趣的就睁开眼看看,我是好久没来这些热闹的场合了。这次端午节的演出活动,是我们师政治部和延边州委共同举办的,政治部里又是我们科具体承办。演出的节目顺序也是地方一个部队一个。地方主要是延边歌舞团和其他一些拥军先进单位,部队则基本上是我们师的战士业余演出队和师直一些单位。节目的质量参差不齐,水平高的如延边歌舞团的独唱、独舞,还有其他的什么,都在全国的文艺调演上拿过奖;水平低的就如部队的笛子独奏、手风琴表演,能成调就不错,还有像警侦连的合唱,只要声音大就行。节目主持人也是一军一地,一男一女,男的是我们科长,女的是歌舞团专业主持人。我们科长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完一句,女主持人就开始叽里咕噜做朝鲜语翻译。当然,部队的观众永远都是最好的,无论什么节目,通通报以热烈的掌声,也拉动了地方观众的情绪。

小蔡在延边待了几年,对朝鲜族的歌舞也知道一二,边看边为我介绍:"这是朝鲜族的民歌'桔梗谣',这是'阿里郎',这个舞蹈是'捣衣舞'......"这和我以前听过的流行歌曲和部队的队列歌曲相比,那新鲜劲还真是可以"绕梁三日"了。朝鲜族是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客人来了要唱、要跳,家人团聚也要唱、要跳。有时候上饭店吃饭,一顿饭可以吃上四五个小时,那就是在边吃边唱边跳了。

突然,小蔡兴奋地抓住我的胳臂,满脸激动:"快看,那是我们师通信营的节目!"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台上十来个朝鲜族女孩子,正穿着艳丽的民族服装,随着欢快的《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的乐曲声,肩背大长鼓,双手拿着纤细的鼓槌,跳着"长鼓舞"。打头那位领舞的女孩更是身姿婀娜,上穿白色短衣,下着红色曳地长裙,胸前绾一个很大的结,五彩缤纷,好看极了。她在这群女孩中间穿行着,翩翩起舞,一会儿在排头,一会儿在舞台正中,一会儿用手槌敲打着自己的鼓,一会儿又用手掌去击别人的长鼓......离得太远,看不清楚面容,想来也应该是面目姣好吧,朝鲜族出美女嘛!

小蔡说:"那个领舞的女孩子就是我们师通信营长话班的班长,叫金英子。"金英子,这名字不错,我玩味着。对了,我还知道金、朴、崔、李是朝鲜族的四大姓,如我们汉族中的赵、钱、孙、李,就问小蔡:"我们师朝鲜族兵多吗?"他说有十分之一左右,我"哦"了一声,又接着看台上的节目。这时,台上又出现了一群身着朝鲜族服装的青年男子,头戴黑色帽子,每个帽中间还插着一根长长的白色翎毛,正飞快地边摇头,边跳舞。那长长的翎毛在空中突然画成圈,突然又变成直线,如闪电,如流星。他们还一会儿二踢脚,一会儿使劲打着旋子,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特别是一个青年男子,一口气就打了几十个旋子。这个是真见功夫,台下的掌声更热烈了。

听说节目还很长,我坐不住了,心里老是惦记着没写完的稿,怕灵感跑了,这稿就再写不下去了。就趁小蔡看得很痴时,对他说一句:"你慢慢看,我先走一步。"抽身就往外走。他问一句:"你急什么?"想抓我,没有抓住。

有一天,前进报社约了我一个急稿,说等着明天用。我下午出去采访完后就马上回来,在办公室里赶稿子。写完后,我伸了一个懒腰,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早下班了,这稿是没法打,怎么办?就是打出来,发传真还要我们科长签字,再找司令部的通信科长签,才能到通信科发,如果按这个程序走下来,黄花菜都凉了。我想了想,就给约稿的编辑打电话说:"干脆我在电话里念,那头,你找人记下得了。"他同意了,就找了个兵在电话那头收稿。

我刚念了一段,还没问记得怎么样,电话就断了。我马上摇出总机,女话务兵接了,说是线路不好,等好了就振铃呼我。我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还没电话来,我生气了,拿起电话,一开口就是一通不客气:"你们怎么搞的?我有急稿要传到报社,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通?误了事,你们要负全部责任!"那女兵很委屈地说:"是地方施工把电缆挖断了,我们找另一条线路,那边的信号也不好,我们还在给你想办法......""想办法?我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你们是不是边嗑着瓜子边在想?"我一下就把电话给搁了。

不行,这稿今天还非得传过去,稿子发不发事小,失了信誉,今后谁还找我约稿?我又要出总机,还没发话,里面就传来了另一个女兵的声音:"你是谁啊?晚上挂长途,还在电话里大呼小叫的,把我的兵都训哭了,比首长的架子都大!"我一听,就知道遇上硬茬了,惹不起,再说还有事相求,不管怎么不能硬来,只得放缓态度,降低了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有些急,耍了态度,只是这个稿实在太急了,《前进报》等着明天发,而且那边现在还有人等着收,拜托!拜托!"那女兵本想和我吵架呢,对我态度的转变明显没心理准备,迟疑了一下,才咯咯一笑,说:"这还差不多,像是在求人办事。等着吧,通了我叫你。"两分钟后,电话就接通了,我忙拿起稿子念,可是,不论我在这边喊破喉咙,沈阳那边就是听不清楚,"嗡嗡"的电流声很响。总机这时在一边插话了:"算了吧,我们的备用线路还是有问题。这样,你念慢些,我和省军区的总机帮你在中间转一下。"没其他办法,死马就当活马医了。就这样,一篇一千来字的稿子,我在这边大声念,中间还有两位总机话务兵大声转接,有些长句子和拗口的字还要重复多次,终于在一个多小时后到了报社。只听编辑一声"好了,明天可以见报",才算是大功告成,我是急出一身汗,嗓子也喊哑了。

我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还没感谢今晚这位帮忙的总机话务兵,就又拿起电话说:"我是政治部的小波,刚才真是谢谢你们了!"那边的声音有点沙哑:"我知道你叫小波,是政治部新来的报道员,很牛嘛!今后只要对我们总机客气些就行,谢就不用了。"我忙说:"谢是肯定要谢的,什么时间你们定,我请你们吃烧烤。班长,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这还真不是假客气,延边的烧烤比内地的好吃,还便宜,适合请女孩子。我也不知道那总机是哪年兵,不过,我想能训我的肯定比我老吧。那边又是咯咯一笑:"你不是我班上的兵,别叫我班长;再说了,我是八九年的兵,受不起呀。我叫金英子。"

"金英子?"这名字好熟,我猛然一拍脑门,不就是那个跳长鼓舞的女兵吗?那天小蔡说过的,瞧瞧我这破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