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们批判了白专道路之后,在一部分人中产生了某些错觉,似乎“红”是主要的,“专”是次要的,“只怕不红,不怕不专”,“只要劳动好,社会工作积极,学习差一点也可以为社会主义服务”。这种说法是把“红”与“专”对立起来看待,而没有看作是不可分割的整体,而且对“红”的涵义了解得很不全面。真正的“红”是要掌握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方法,从而解决世界观和人生观的问题。参加劳动锻炼和社会活动固然是获致“红”的重要方法,但是,如果思想上不解决问题,劳动锻炼和社会工作也不一定能使一个人变“红”。
“教学相长”这句话出自《礼记》……这句话后来流传下来,成为师生关系上的名言……今天的师生在政治原则和科学真理面前是完全平等的。师生之间在思想政治问题上如有分歧可以互相批评,在学术问题上如有不同见解可以自由争辩,在教学工作上双方也可以从不同角度互相要求,互相督促。
在教学相长的原则下,教师应该发挥主导作用,学生应该发扬独创精神;教师应该有“诲人不倦”的精神,学生应该有“学而不厌”的精神;教师应该爱护学生,学生也应该尊重教师;教师应该主动地联系学生,虚心听取学生的意见,以启发自己的思考,丰富自己的智慧,学生应该根据教师的具体情况,提出实事求是的要求,以帮助教师改进工作。
江隆基的黄金岁月是在频繁的接力赛式的政治运动中度过的,前有风,后有浪,左有篱笆,右有墙,使他很难放开手脚,按高等教育的规律办成一件事情。在北大如此,在兰大更是如此。筚路蓝缕,夙兴夜寐,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双倍的辛劳。
为林迪生甄别平反、为“白旗”恢复名誉后刚刚松了口气,以为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学校的建设和发展了,孰料庐山会议召开,又要反“右倾机会主义”。划“右派”拔“白旗”的对象主要是党外民主人士,这一次的反“右倾机会主义”,对象却是党员干部。江隆基对这次政治运动很有看法,甚至有强烈的抵触情绪。开始,他只照本宣科传达文件,组织过几次学习讨论,但上面追得很急,三天两头催报人数,他感到压力很大,就派聂大江到其他几所大学去了解情况,看人家怎么搞的。结果都一样,雷声大雨点小,甚至只打雷不下雨。江隆基冷静地分析这种状况:一是彭德怀元帅在西北人民中有崇高的威望,许多党政领导都是一野的随军干部,率兵赴朝就是从西安出发的,更何况所谓“万言书”中的许多材料,就是彭老总在甘肃青海考察时发现的。事实如铁,为民请命,批彭老总没有市场;二是甘肃人民的生活已经相当困难,农村已经出现饿死人的现象,城里人也为填饱肚子而发愁,谁都明白政治运动填不饱肚子,批彭老总缺乏群众基础。有了这两点判断,江隆基心里踏实了,硬是按兵不动。
但在兰大,不动不行。上有文件催逼,下有热衷于政治运动的“左派”们闻风而动,党委系统报上来准备重点批判的就有五十人之多,他坚决不同意,提笔唰地划掉一半多。他在会议上提出六条“反右倾鼓干劲计划”,从内容看,“几乎都是从学校自身出发,根据师生员工自身的职责提出的要求”,“将运动的落脚点放在学校工作,而不是为了‘整人’”。尽管如此,有些患有严重的“左派幼稚病”“整人”上瘾的干部,还是导演了几出“反右倾机会主义”的闹剧,彻底激怒了江隆基。
化学系有机教研室党支部书记是留校任教的青年教师,“反右”时是骨干,“大跃进”时带头办工厂,在化工厂劳动时不幸被强硫酸烫伤一条腿,伤得很重,疼痛难忍,喊叫:“拔什么白旗?应该拔这些烂工厂!”有人据此一句话,就要将该教师打成反对“大跃进”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该教师很紧张很害怕,江隆基得知后找他谈了一次话,说个别人搞的,党委没研究,叫他放心工作,搞好团结,特别要做好几个老教授的工作。
徐躬耦是教授队伍中唯一一个党员,身兼三职:物理系和现代物理系的系主任,还兼着理论物理教研室主任,教学建设、实验室建设、师资队伍建设任务很重,压得喘不过气来,在系上开会时叫苦发脾气,扬言不干了,有人据此要打他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在两系组织批判。江隆基在会上拍了桌子,断然喝止,说:“徐躬耦的问题谁也不要插手,由我去解决!”
更有他没料到的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人事调动。一天接到省委通知,抽调教务长陆润林下乡救灾,实际是下放农村。此项决定没有经过江隆基,他被蒙在鼓里。后来才得知,陆润林被打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原因是他在一次会上公开为彭德怀鸣冤叫屈,怕江隆基通不过,绕开了他。
这种“左”“右”冲突的政治僵局,直到1960年1月兰州大学第一次党代会召开、江隆基当选为第一书记才告结束。他在党代会的报告中指出:“由于书记权力过大,作风不够民主,党内斗争过火,七个委员中,四个受过斗争和处理,一个因历史不清被撤职,因此,党委长期不健全,集体领导很差,甚至有点像书记制。”原党委是1957年3月成立的临时党委,书记是省管干部,此次党代会后由省委调出兰大。
到任一年多,江隆基还没作过干部调整。他非常清楚有些干部不称职,但牵一发而动全身,取慎重态度,不轻易作人事任免,不搞“一朝天子一朝臣”,尽量用其所长,这是他的“功夫”。党代会之后,他在兰大作出到任以来的第一次干部调整,主要有三:
物理系和现代物理系在两个相距二三里的院子里,往返一趟得个把小时,徐躬耦一个人的确忙不过来,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系主任人选,便决定派童若兰去物理系当副主任,分担徐躬耦的行政事务。但当他找她谈话时,她很胆怯,说自己是学哲学的,不懂物理,怕难以胜任。江对她说:“也不是叫你去教书,是叫你去做教学行政工作,帮徐躬耦教授跑跑腿,开开会,处理一些行政事务,减轻一下他的负担,你有这方面的能力。”同时告诉她,搞好行政工作有两个基本方法,一是加强学习,二是依靠群众,有事多商量。童若兰听了江校长的,在物理系工作十多年,“文革”结束后任党委宣传部部长,在省妇联主任岗位上退休。
陆润林被下放走了,一所大学不能没有教务长,研究决定由已在教务处协助工作的崔乃夫接任教务长,宣传部长由丁桂林接替。
化学系最大,“反右”、拔“白旗”中出的问题最多,干部素质不高,想来想去,江隆基只好舍疼割爱,调聂大江接任化学系党总支书记。秘书由张忠修接任。
聂大江和崔乃夫都是解放前入党的老党员,都是北京支援兰大的干部,都有基层工作的经验,“文革”中都因是江隆基的“死党”受到残酷迫害,一度被下放。“文革”结束后,崔乃夫调民政部,在民政部长的岗位上离休,享有“中国慈善事业之父”的美誉;聂大江出任兰大校长、党委书记,后调任甘肃省委副书记、广电部副部长,在中宣部副部长的岗位上离休。
此乃后话。当年,聂大江到化学系的第一天就出了个洋相,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竟被一个学生轰出门了。那天下着雨,他上身穿件旧的蓝色中山装,裤腿卷到膝盖,蹬一双半高雨鞋,手提一把桐油伞进了一个实验室,没别的任务,就去看看。几个学生在老师的指导下正在聚精会神地做实验,他便凑了上去。不料一个学生回头斜他一眼,很不礼貌地问:“你干什么的?”他答:“不干什么,就随便看看。”那学生便不客气:“保密课题,是你随便看的吗?出去出去。”说着挥手示意让他快走,他只好怏怏不快地退出实验室。事后一了解,他们做的是稀有金属铌和钽的分离研究,还真是个保密课题。第二天在阶梯教室开全系师生大会,宣布他任化学系党总支书记,那学生当天找他认错。聂不但不怪罪,反而说他遵守实验规则,做得对。此后两人交情甚好。该生毕业分配时第一方案去四川大学,第二方案改派甘肃师范大学,想不通来找他。他说:“好好想想,甘肃人民哺育你多年,你就不想为甘肃人民做点事吗?”几句话就说通了。该生听了他的,在甘师大执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