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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穿越霞光(1)

隔山隔水不隔音,穷人红军心连心党中央派来程子华,周副主席关心穷哥们……会师豹子岩“九.一八”事变已经过去了两年半,东北三省全部沦陷,日本侵略军长驱直入,山海关早已失守,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张学良将军没有去打日本,却到了鄂豫皖来了!

1934年2月底,蒋介石任命张学良为“豫鄂皖三省剿匪副总司令”,令其将东北军半数以上的兵力从华北调到鄂豫皖地区,继续加紧对红军的“围剿”。4月中旬,东北军王以哲第六十七军下辖一〇七、一一〇、—一七师、何柱国第五十七军下辖一〇八、一〇九、一一一、一一五、一二〇师及刘多荃第一〇五师,共九个师,陆续抵达鄂豫皖地区。这时敌人继续“围剿”的总兵力达十六个师又四个独立旅,共八十多个团,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在此时刻,鄂豫皖省委于4月10日召开常委会议,就红军主力实行战略退却和创建新区的问题,认真地进行了讨论。省委认为“桐柏、厉山、随县等地在平汉铁路之西,过去比较困难,同时离我们原区域较隔远。我们认为以接近鄂东北地区找地点较好,其次是接近皖西北找地点……”初步选定了两处新的区域目标:一是豫南地区的光(山)、罗(山)、息(县),二是皖西北地区的英(山)、罗(田)、霍(山)。有关红军主力的行动方针,省委决定“不论是在中央建议所指出地域为新区域目标,或在别地较更适宜的区域,首先有集中鄂豫皖全体红军主力之必要”;同时令“红二十五军马上过皖西去会合二十八军,会合后即来鄂。那时如可能,即照我们在鄂方所找地点;如不容许我们在此创造新区域,即到皖西北所说地带。我们尚不知这种大计是否适当,请中央详示!”

以上,就是省委对中央之建议所作出的具体答复。包括吴焕先在内,省委成员在酝酿这个建议的过程中,尽管也怀有一种美好的心愿,想就近寻找和开创新的区域,但毕竟还是跳不出“死守”根据地的圈子,不到一定的时候,似乎也欠缺那么一种更为远大的眼光、胆略和气魄!历史进入到举足轻重的转折关头,总是因为人的主观意识方面的因素,而带有一定的局限性,无不打上特定的烙印。很多年以后,郑位三说:“因为都是土包子,不敢走远!”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历史留给后人的一句俗语,还是比较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对吴焕先来说,这一着也很重要。你想要就近开辟一块新的区域,你就得投身于这个区域的变革之中,如同幼时泡在倒水河里扎猛子、打扑腾,不喝上几口清浊不同的河水,你就品不出其中的滋味。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这个周而复始的循环过程,也是他逐步成为具有卓越智慧和领导才能的关键所在。红二十五军在此以后的几次重大战略决策,无不与他的聪明才智休戚相关……省委决定去皖西北会合红二十八军的使命,自然而然又落到吴焕先的肩上。与此同时,省委还决定了部队的集中整编和新的领导成员,即将两军“完全编为红二十五军”,“在可能之下编成两师单位”,并决定“刘得利同志任红二十五军军长,吴焕先任军政委……暂定为此,等中央派军事干部来再决定之”。但是,这一次职务改变,又意味着什么呢?

从军长到军政委,是历史对他的又一次选择,还是对他的嘲笑?不是么,早在敌军“战斗详报”中挂了号的一军之长,经过一年又四个月的艰苦历程……忽然又改任军政治委员,岂不是历史对他的无情作弄?不,谁也没有对他有过什么抱怨,指责过他的无能。休戚与共的省委领导成员徐宝珊、郑位三、戴季英、高敬亭,包括远在皖西北的郭述申,大家都不曾这样认为。沈泽民生前写给党中央的报告之中,也曾提到吴焕先是“打游击出身”,军事上“知识不多”,但对他毫无一句责备之词;写到有关军事行动方面的挫折失败,均以“我们”如何长短,集体予以承担。

就省委领导成员来说,大都是些留过洋和不曾留过洋的革命知识分子,军事上没有个中心人物,以至连省委军委会都难以成立;三番五次提出请求中央委派军事指挥干部,也是人所共知的事,而且多次写人省委的报告、书信之中。

吴焕先之所以担任军政委,也是他根据革命斗争形势的需要,主动向省委领导提出的。他说:“我们都是打游击的出身,没有跨人过黄埔的门坎。现在就是筷子里面拔旗杆,也应当多拔上几根出来,挑挑红二十五军的旗子!八仙过海也好,九死一生也罢,多几个领兵打仗的指挥人才,挺身而出,各自显显神通!谁在军事指挥方面高出一招,就推举谁为军事上中心人物!”这番实实在在的肺腑之言,倒是应了省委当初选定他为军长的主导思想,尽管他当时很不愿意担任军长,一再推辞,但现在又把这种“筷子里面拔旗杆”的做法,推而广之提了出来。而就他来说,他总以为担任军政委比军长更为合适一些,别的也无所考虑。这个意见,他当初就对沈泽民讲过不止一回。省委于是也是采纳了他的意见。决定由刘得利担任红二十五军军长。

临去皖西北之前,徐宝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他这个代理书记,按说也应当随军去一趟皖西北,了解了解那边的斗争情况,好传达中央和省委的意见,都因为拖着个病身子,难以遂心如愿。他一再对吴焕先说:“我这个很不争气的身体……唉唉,一切都得靠你去办,有劳于你!你完全可以代表省委,传达中央及省委的决定。对了,有关你的职务变动,要是感到不好宣布的话,暂时也可以不讲,等到部队过来以后,由我直接宣布,对指战员加以解释……”

“呵呵,这有什么不好宣布的,常有的事嘛!”吴焕先不以为然地笑笑。

徐宝珊沉了一会才说:“我担心有些不了解内情的人,瞎胡乱猜起来,将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影响军心咧!”

吴焕先不由笑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闲话!你就放心好了,我定会稳住军心!”

“既然这样,你就酌情去办!两军会合以后,要抓紧整编工作,尽快把队伍带回鄂东北。事不宜迟,千万不要耽搁!”讲到这事,徐宝珊不禁又说:“那边的领导同志,对省委几次去信批评,也可能有些意见。这个问题,也不要闹得不可开交,等他们过来以后再说……”

这倒是有碍于领导成员团结的大问题。自从红二十五军穿越潢麻公路被敌人切断以后,七十四师大部及全军的行李挑担,约一千余人,由副军长徐海东率领,复又转至皖西北,去而不回,省委对此耽心不已。这一时期,由于敌人的重兵分割,省委与皖西北道委失去联系,先后几次写信给皖西北道委和红二十八军,促其来鄂东北与七十五师集中行动,但都没有回音。因为无法了解皖西北地区和红二十八军的实际情况,同时又听信了一些片面的情况反应,省委领导对此也极为恼火。省委在1934年3月24日写给中央的报告中,就曾提到红二十八军“除了打粮以外……没有积极向敌人进攻,完全是一种保守消极的样子”,认为“海东、述申同志有大的错误”,“要检查他们错误的实质”。吴焕先也持有这种看法和意见。对此,他心里也很恼火,“天隔一方”,能不憋气么?

“我一定注意这个问题,按照省委的决定,严格执行就是!”吴焕先说。他跟徐宝珊一起共事五年之久,徐的党内职务一直在他之上,政治上似乎也比他强,处理问题十分慎重,善于团结同志,倾听不同意见。因此,他对徐宝珊向来也很尊敬,言听计从。

徐宝珊笑了笑说:“好好。一路上,也要多加小心!特别是穿越潢麻公路,更要当心才是……”

“嗯嗯……”吴焕先连声应着。但不禁又冒出这样一句话儿:“这一次往返于潢麻公路,再要有个什么闪失的话,呵呵,我就该提头来见!”

“别开玩笑,还是当心为好。”

“是呀是呀,去年过路时被毒蛇咬了一口,今年还是多加提防才是!”

于是,吴焕先便带领七十五师千余人,又一次穿越潢麻公路,东去皖西北会合红二十八军。

这是历史的穿越!

说来也十分巧妙而又顺利,这一欢穿越公路,吴焕先采取了“昼伏夜动”的秘密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地迂回了一百多里,直插到公路附近;同时又利用东北军布防尚未就绪的有利时机,出其不意地穿过公路。4月16日,两支红军主力在商城县东南方向的豹子岩,胜利地会合在一起,指战员们都激动得热泪盈眶,青山绿水都向这支多经挫折磨难的英勇之师点头致意!吴焕先,徐海东,时隔半年之久被敌人分割于鄂东北、皖西北两地的红二十五军的核心人物,又一次在皖西北根据地会面了。

二人相视而笑,握手无言,从此以后历史也就紧紧地把他们拴在一起……当天,除了开会传达中央及省委意见之外,互相间还交谈了鄂东北、皖西北两地的反“围剿”斗争情况。吴焕先这时也才明白:坚持在皖西北根据地的红二十八军,这半年也打了不少胜仗,仅就葛藤山一次战斗,就毙伤俘敌一千余名,活捉敌五十四师一六一旅旅长刘书春。如此重大的作战胜利,这一时期在鄂东北地区还不曾有过,吴焕先也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他在了解了红二十八军的真实情况以后,他和郭述申一起向党中央报告了皖西北的胜利。

可是,省委原来所料想不到的事,这时也提到了吴焕先的面前:决定担任军长的刘得利师长,在两个多月之前的一次战斗中,身负重伤后光荣牺牲,眼下,由谁担任军长呢?两军合编以后,没有军长是不成的,如同一支正在准备整队列阵、急待起飞的雁群,却没得一只凌空展翅的领头雁,将令人感到十分扫兴,有失军旅的威严!经过再三考虑,他又跟郭述申交换了意见,一致推举由徐海东担任军长。事到临头,他们也只好采取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过后再向省委报告。据此,吴焕先在4月16日写给党中央的报告中,即刻写下这样一笔:

“红二十五军军长徐海东!”

谁知徐海东偏又憋着一肚子气儿,一口一个“当不了”,就是“当不了”!

徐海东,1900年生,湖北黄陂县人。1925年入党,1926年参加国民革命军任排长。北伐战争汀泗桥战斗受嘉奖。1927年回黄陂河口区任农民自卫军队长,参加黄麻起义。后任中共黄肢县委军事部部长,县赤卫军大队长、独立营营长,红色补充军第六师师长,警卫团团长,红四军红十三师三十八团团长,红十二师三十五、三十六团团长,红四方面军独立第四师师长,红二十七师师长,红二十七军七十九师师长,红二十五军七十四师师长、副军长,红二十八军军长。因作战勇敢足智多谋,敌人怕他,称他为“徐老虎”。红军战士热爱他,喊他“海东哥”。

徐宝珊估计到了,吴焕先此行皖西北,这边可能有些“疙瘩”。吴焕先了解徐海东的耿直心肠,便采取激将法对他说:

“呵呵,你当得了二十八军军长,当不了二十五军军长?葛藤山战斗,刘书春两个团,就被你打得落花流水……这一仗,都是由于你的指挥正确,巧妙灵活,大胆果断……”

“你少给我戴高帽子!”徐海东恼怒地嘟哝着,“我可是犯了右倾机会主义的错误!”

吴焕先不觉一怔,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儿。他接着又说:

“海东同志,我们也是不吵不闹不相识,不打不骂不成交!这顶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的大帽子,我可从来没有给你扣过。要说扣帽子的话,倒是真正扣过几顶,叫你想也想不着,猜也猜不到……呵呵,比起‘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的大帽子,还要具体吓人!”

徐海东说是真的吗?

吴焕先说一点不错,不瞒你讲,我上个月在三里城时,曾以我个人的名义,给中央写过一个报告,确实给你和郭大个子扣了两顶大帽子,向中央告了你们一状!

说你们在苏区按兵不动,日以打粮为生,敌人来攻打一打,不攻就不动……听听,这帽子也是够厉害的,够你喝一壶的咧!可是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跟我原来所听到的反映大不一样,完全是捕风捉影,不顾事实地胡说嘛……“我就是对你有意见,说风就是雨的……”

“这就对咯。我这次来皖西北,就是要听听你的批评意见!我这个人嘛,你也不是不知道,有时候也很执拗,独断专行,听不得别人的意见。记得有那么两回,因为意见不一致,愣是把沈胡子都气哭了……说我‘欺人大甚’!你说我敢么?直到他临死的时候,我心里也十分后悔,总觉着没照顾好他……”

说到沈泽民之死,两人都默不作声。徐海东不由抹了抹眼泪,说:“沈书记可是个好人哪!打七里坪的时候,戴季英要肃我的反。他后来对徐宝珊说:‘只要我不死,不准谁再说徐海东有问题。’没想到他就这样走了,还派人把怀表送给我……我知道这块怀表还是在上海开中央会议的时候,瞿秋白同志送给他的,只要我不死,一定让它物归原主!”

“胡子可是一直念叨你啊!记得那次过路时,他等不来你怎么也不走,我让担架强迫抬他走。他还骂我‘欺人太甚’。都是敌人太狠了,把我们分割开来,通不了音信,产生不必要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