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继勋十分不快。他是一员猛将,据他参加辛亥革命和北伐战争以及后来参加川军内战的经验,决不认为任何一座城池不可以靠军人的猛打猛冲拿下来。
“让三十团重新组织一下,明天继续攻击!”他说。
红三十团攻了几天,仍没能实现突破。旷继勋不得已接受了徐向前、蔡申熙的建议,暂停攻击,另想破敌之策。
徐向前、蔡申熙匆匆赶回红三十团指挥所,召开红十师各团指挥员会议,要求大家献计献策。
“敌人赖以坚守的是我们面前这座城墙。要能把城墙弄一个口子,敌人就完了!”
戴克敏说。
“挖坑道!”王树声一拍脑门,跳起来。
“从地下挖一条坑道,一直挖到城墙底下,放上几百斤炸药,把城墙炸开!”
“这个办法好!”徐向前、蔡申熙说。
徐向前将此事报告给旷继勋。旷继勋勉强同意。但他还做了另一手打算:万一此招不灵,他就要在军部直属队里选拔精壮,组成奋勇队,代替红三十团去攻城!
新集城外,红三十团的坑道作业已经开始。王树声令一营展开佯攻,疲惫敌人,掩护我军企图,二、三营昼夜突击,开挖坑道。
由于没有土工作业的知识,红三十团的第一条坑道挖得离地表较浅,方向也不准。五天后,一条四、五十米的坑道悄悄地延伸到了城墙根上,却遇上了一座茅厕。
只听“轰隆”一声,坑道顶部塌陷,茅厕里的屎屎倒灌下来。城墙上的敌人听到下面有响动,立时将许多滚木和石块往下打。这条辛辛苦苦挖成的坑道,只好报废。
“再挖一条!”王树声听到报告,亲自赶到坑道口,“这次挖深点儿,挖一段就打上桩子,撑上木板,别让再塌下来!”听战士们反映坑道里不能点灯,黑糊糊的一片,很难保证方向,他又报请徐向前,将全军所有的手电筒都收集起来,解决坑道里的照明问题。
这以后,他干脆坐镇第二条坑道口,督促新坑道的开挖。
军指挥所里,旷继勋命令军参谋主任范沦将军部手枪队、交通队集合起来。他亲自走到队伍面前,说:
“三十团还没有将新集拿下来。我决定在军部组织一个奋勇队。愿参加的出列!”
战士们纷纷出列。
一支奋勇队组成了,每人发给一支短枪,一把大刀。
“回去做准备,随时听命令去三十团。一定要把新集拿下来!”旷继勋说。
军部成立奋勇队的消息传到了红三十团,全团官兵认为这是本团的奇耻大辱。
坑道作业速度加快了。又过了一天,长达百米的坑道完成,一只巨大的杉木红漆棺材旋即被推进坑道,一直推到城墙根底下。棺材里满满地塞了数百斤黑色炸药和砸碎的铁砣,外面用大铁钉牢牢钉死。王树声还怕它不结实,又令人在上面加上几道铁箍。
坑道爆破准备就绪,军参谋主任范沦也将军长组织的奋勇队带到了城下。这天下午5时,听说红三十团就要实施坑道爆破,旷继勋、余笃三、徐向前、蔡申熙一起来到该团指挥所。
“军长,可以开始吗?”王树声问。
“开始!”旷继勋说。
一根长长的土造导火索被点燃,随着是长长的一段让人感到压抑的寂静。
“轰!”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一道黑色烟火在新集北门口冲天而起。炸烟落尽,城墙被炸开一道丈把宽的豁口。
爆炸成功了!
“同志们,冲啊!”炸烟刚起,王树声已率领三十团冲了上去。接着,范沦也带领军部奋勇队一拥而上。
这时,架在北门外、破城时起不了作用的几门迫击炮,也将为数不多的炮弹一发一发地射进城里去。新集的城墙,终于被攻破!
敌酋陈礼门、关少甫听说北门被破,急令豁口两侧守敌向冲进城的红军部队发起反攻。敌人自知是作最后的生死战,表现得相当疯狂。一时间,北门豁口内外,敌我双方大刀挥舞,寒光闪闪,血肉横飞,杀声山摇地动。
蔡申熙及时将红二十八、二十九团投入战斗。红三十团和军部奋勇队经过勇猛冲杀,将反扑的敌人击退,杀进城内,与残敌展开激烈巷战。红二十八、二十九团见敌人已陷入混乱,从城南、城西发起强攻,冒着滚木雷石雨点般打来,奋勇攀上城墙,冲进城内,和敌展开肉搏!
三小时激战过后,除敌酋陈礼门带少数亲信从东门逃走,城内敌人全被肃清。
新集解放了。从根据地逃来的地主豪绅都给捉住了。鄂豫边苏区最大一颗“钉子”被拔掉了!光山、商城、皖西之间的通道被完全打通,鄂豫皖苏区从大别山北部连成了一片。人民群众扬眉吐气,锣鼓喧天,庆祝胜利。
从此,新集成立了鄂豫皖苏区苏维埃政府的所在地。
革命首府的旗帜高高飘扬!
活捉岳维峻1931年春,毛泽东指挥粉碎蒋介石对中央苏区第一次大“围剿”的胜利途中,马背上又吟出:“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的着名诗篇时,鄂豫皖苏区也捉了敌三十四师师长岳维峻。
2月中旬,蒋介石集中重兵二次“围剿”江西苏区,平汉路南段兵力空虚。中共中央紧急指示曾中生、旷继勋,率红四军西出平汉路,打击敌人,支援中央苏区的反“围剿”斗争。
新集之战后的红四军经过短暂休整,突然大踏步西上。旷继勋、余笃三率军部和红十师由新集出发,许继慎、庞永俊率红十一师从新集以北泼陂河出发,穿越光山南部峰峦重叠的九山十八寨,于3月1日拂晓悄悄进入豫南雄武胜关东侧的三里畈。
突然阴云密布,呼啸的西北风夹杂着雨雪迎面而来,红军做好出击准备。
当晚,一个浑身披满雪花的铁路工人被地下党负责人带进军部。“同志,我要找领导,有重要情况报告!”
“我就是旷继勋,有话请讲!”
“军长同志,我是李家集车站党组织派来的。就刚刚不大一会儿,信阳车站传话来说,下午有一趟兵车从那里向南开,经过我们车站。”
旷继勋神情一动。“车上有多少敌人?”
“没有说。”
旷继勋和余笃三、徐向前商量,决定打!
红三十三团团长周维炯见军长。
“维炯,立即率领三十三团占领李家集东站。尽量不要打枪。严格控制车站人员。等兵车来了,将它搞掉,明白吗?”
“明白!”周维炯干净利索地回答。
红三十三团由铁路工人带领,冒雪向李家集车站跑步前进。李家集是个小站,位于武胜关以南,没有敌人防守。
大雪帮助了红三十三团,没费多少力气,周维炯就占领了车站。
“工人弟兄们,我们是红军,是自己的队伍!我就是商南起义的周维炯,今天来这里,是要消灭南下‘围剿’江西苏区的白军!只有推翻了蒋介石和一切反动军阀,工人农民才能过上好日子。请大家配合我们!”他对站内的工人们说。
“原来是炯爷,”武胜关高商南并不远,工人们都知道周维炯的大名,“叫俺们做啥,你说话就是了!”工人们十分踊跃地说。
周维炯走后,旷继勋又派军部随营军校政委刘杞带领特务队三十多人前去支援。
刘杞湖北人,铁路工人出身。1923年在武汉参加“二.七”大罢工。旷继勋给他们任务是:赶在敌兵车到来之前,将车站南段的铁轨卸掉!
车站调度室里,周维炯一直等待从信阳车站传来发车通知。下午3时,电话铃声响起来:
“喂喂,是李家集车站吗?”
“是的,是的。”
“我是信阳车站调度室。兵车现在发出,7点钟到你们那里,做好接车准备!”
“明白!”
刘粑动员车站工人和特务队一起,将车站南面的一段铁轨拆除。
周维炯命令全团在车站内埋伏停当,做好战斗准备。
大雪一直下个不停。晚7点左右,黑色长蛇似的兵车大声吼叫着,驶进李家集车站。
“打!”周维炯说。
埋伏在铁轨两侧的红军官兵一齐开火,机枪、步枪子弹密集地向车箱飞去。兵车司机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停下来。
“同志们,冲!”周维炯大喊。
冲锋号响。红三十三团指战员一个冲锋,将兵车一节节包围,敲开车门,登上车厢。
“不许动,举起手来!”
“我们是红军,缴枪不杀!”
中间车厢里,一个少将伤的敌军官刚要反抗,被眼疾手快的红军战士一枪击毙。
“你们被包围了,快下车投降!”
“红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白军官兵自动排成队,从车厢里走下来。将重武器放在站台上。
十几分钟后,战斗已经结束。周维炯把一名中校军官叫到面前问:“你们是哪一部分?”
“报告长官,我们是新编第十二师的!”
“刚才打死的少将是谁?”
“我们旅长侯镇华!”
这是个两团制的旅,正向江西中央苏区开拔,没想到半途做了俘虏。
周维炯对此战果还不满足,他又在车站以侯镇华的名义打电话给敌武汉“绥靖”公署,说路遇红军。要求派兵增援,下午,果然有一列敌兵增援,一个手枪营全部被我俘虏。全团干部战士都说副师长会“钓鱼”。
西出平汉路第一仗,红三十三团就缴枪两千多支,还有几车皮军用物资。动员群众上千人,一个小时才搬完。
数日之后,红四军再次袭击武胜关南柳林车站,将敌新编第十二师的一个营消灭,两个团击溃。
两战两捷,红四军飘然东去。
红四军出击平汉线“飘忽战略”行动,打得敌人手忙脚乱,惊恐万状。国民党郑州“绥靖”公署主任刘峙、武汉“绥靖”公署主任何成浚害怕受到蒋介石的斥责,急令赵观涛第六师十八旅、张印相三十一师九十一旅、张钫二十路军六十旅开赴豫南信阳、罗山一线,由北沿平汉路向南推进。两路敌人,以武胜关为汇合点,寻找红四军“决战”。
在张印相三十一师的背后,岳维峻三十四师也出孝感,由平汉路东侧向北推进,参与“围剿”红四军。
曾中生、旷继勋密切注视着敌人的动静。3月4日,其他敌人还没动,岳维峻部就率领师部、两个旅部带三个团由孝感北进,经花园镇进占小河溪,8日进抵大悟山以北、广水以东、九里关以南的双桥镇。
双桥镇四面是山,水由北向南流经镇东。岳维峻到达此地之后,将部队在该镇四周构筑环形防御,不再前进,岳是老牌军阀,早年追随冯玉祥,曾任河南省督办和国民二军军长。现在冯玉祥为蒋介石所败,他不得不在南京政府屋檐下讨生活,此次出兵“围剿”红军,他并不想讨一个“头功”,却也不想因“行动迟缓”
被何成浚等人抓了“辫子”。
由于广水、信阳之敌迟迟没有出动,岳维峻所部的位置,就孤立和突出起来。
红四军正在武胜关东的三里城秘密待机。军部特务队迅速将情报告知旷继勋。
“这个岳维峻可恶!别人都没动弹,他来得倒快。就打他!”旷继勋说。
当夜,部队冒着细雨,分道向双桥镇急进。
次日凌晨5时,各部按计划到达攻击出发位置,对敌人形成包围。旷继勋、余笃三带军指挥所进至双桥镇东北一座高地上。徐向前用望远镜观察镇内敌情,但见灯火乱晃,炊烟袅袅,原来敌人尚未发现已陷入红军重围。
“军长,攻击时间到了!”他看了看表说。
“开始!”旷继勋下了命令。
两发红色信号弹划破夜空,高高升起,在镇北和镇东完成攻击准备的红三十团、三十一团立即向镇内发起攻击。红王十团团长王树声、政委戴克敏跟随突击营行动。
在机枪火力掩护下,红军官兵迅速扑向镇北敌两座山头阵地。
敌阵地上一片混乱。敌营长急令全营进入阵地,用密集火力向山下射击。冲在前头的红军战士,一个个倒在地下,后面的也被打趴下去。王树声、戴克敏在山下看着,悲愤填膺。
“树声,你带部队从正面吸引敌人,我带一个连队从左翼爬上去!”戴克敏说。
“好吧!”王树声说,回头叫,“突击队跟我上!”被打趴在地下的红军战士又爬起来,跟着团长往上冲,将敌人的火力吸引过来。戴克敏趁机带一个连,悄悄地从左侧摸上山去,突然出现在敌人背后。
“同志们,杀敌人哪!”戴克敏大喊一声,跃进敌战壕,和白军士兵拼起了大刀,钢铁相触,铿锵有声。战士们随后纷纷杀进敌阵地,与其肉搏。王树声一见此情,也拔出大刀,率突击队杀上山来,投入战斗。一直顽强抵抗的敌人被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所震慑,“哇哇”地怪叫着,丢下枪支,从掩体里逃出去。镇北两座山头为我所占领。
镇子里,又矮又胖的岳维峻早被惊醒,听到镇北枪声密集,亲带特务连赶来。
劈头遇上敌营长同败兵一起向镇子里跑,他抬手就是一枪,毙了一个跑在前头的白军士兵,大骂:
“妈拉×的,都给我回去,把山头夺回来!谁临阵脱逃,一律军法从事!”
敌营长无法,只好带着败兵掉头杀回。岳维峻生怕他们顶不住红军的攻势,又令镇西的部队火速向镇北增援,在镇外构筑第二道防御阵地。他还组织了一个团的冲锋队,向红三十团发起一次次反扑,要将丢失的山头阵地夺回。
红三十团前进受阻,被迫在北门外的高地上,与反扑之敌展开激战。敌我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
岳维峻向镇北调兵遣将之时,倪志亮率红三十一团经过苦战,也在镇东突破敌阵地,消灭敌一个前哨连,打进镇内。岳维峻闻报大惊失色,又从镇北分兵一部去镇东“堵口子”。战斗进行到这时,其防御体系已不攻自乱。
天亮起来,敌我的视野都更加开阔了。听说红军来打双桥镇,苏区人民自动赶来参战,镇子四周的山头上,红旗飘飞,杀声鼎沸,人民群众为红军呐喊助威。红军勇士们士气高涨,奋起杀敌,机关枪、步枪一齐向蜂拥而来的敌人开火,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敌人的反扑被打下去了。敌兵又冲上来……岳维峻心中害怕,频频发电给广水和信阳的两路敌人,要他们速来增援,又发电报给武汉的何成浚,要后者派飞机来轰炸红军。
上午9时,何成浚果然派来了两架飞机,对镇北、镇东我军攻占的山头俯冲轰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