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打?”吉鸿昌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说道,“各团就地转入防御,准备迎击红军进攻!”
吉鸿昌的三十师不再前进,张印相的三十一师却在继续向前攻击。在七里坪外围,红十五军与他展开了两天的厮杀。两天后,驻七里坪的鄂豫皖特委、苏维埃政府机关和群众安全转移。
曾中生命令红十五军悄悄撤出阵地,连夜向东北前进,隐蔽在鄂豫皖边境的山林中。张印相占领了七里坪,向鄂豫皖三省“剿匪”督办公署报捷。李鸣钟致电蒋介石,声言鄂豫皖红军主力已被“重创”,“国军直捣匪巢七里坪”。
红十五军正向麻城北部的敌据点福田河秘密接近。福田河是北线敌人的后方供应基地,镇子里设有弹药和军需仓库。
“将它打下来,第一可解决部队的冬装和给养、弹药,第二可一举使整个北线之敌的后方动摇,不战自乱。”曾中生说。
12月底的一个深夜,一支技雪的队伍大摇大摆地靠近了福田河。白军哨兵还以为是前方的部队开回来了。
“哪一部分的?”哨兵喊。
“三十师的。”红军前锋回答,同时加快了脚步。
敌哨兵觉得事情不对。“喂,你们给我站住!不站住就开枪啦?”他一边喊,一边就“砰”地朝天放了一枪。
“同志们,冲锋!”蔡申熙一声呐喊,全军发起了猛冲。尖刀连很快突破了敌外围阵地,杀进镇内。全军随后跟进,分头突击。
福田河只有敌一个营驻守,两小时之后,除少数人逃掉,其余全部被歼。
曾中生动员商南苏区群众,搬运敌仓库里的物资。一连搬了两天,才将大批粮食弹药和其它军需品搬进深山。
北线之敌受此打击,急忙将部队回缩。南线敌人闻讯,也不敢再前进。鄂豫苏区,就此恢复了敌占城镇、我占乡村的局面。
蒋介石动员八个师又三个旅对鄂豫皖苏区进行的第一次全面“围剿”彻底破产。
福田河一战,消灭敌人数百,打了胜仗,跳出敌包围圈,红十五军终于同红一军胜利会师,合编为红四军。军长旷继勋,政委余笃三,参谋长徐向前,政治部主任曹大骏。全军合编为两个师,红十师师长蔡申熙,政委陈奇,副师长刘英;红十一师师长许继慎,政委庞永俊,副师长周维炯。每师各辖三个团。留在皖西的第七团改编为军属独立团,全军一万二千五百多人,由中共鄂豫皖临时特委直接领导。
这次改编,加强党对红军的领导,改善了军队与地方党的关系,增强了反“围剿”的战斗力。
新任红四军军长旷继勋1895年生于贵州思南,出身贫寒,辛亥革命后人川军当兵,因智勇过人,三年后升为营长。1926年底任团长又加入共产党,两年后他当了旅长,已有少将军衔。那样的时代,一个旅长就是一个可以裂土自封的小军阀,但他却于1929年6月29日,率全旅四千多名官兵在川东起义,被省委任命为“四川红军第一路”总指挥。失败后他去上海找党,曾代理湘鄂西苏区的红六军军长,与贺龙、周逸群一起领导那里的红色割据战争。1930年秋,红六军军长孙德清病愈到任,旷继勋回到上海,旋即被派往鄂豫皖,旷继勋是一位从旧军阀营垒里杀出来的红军战将,与曾中生、许继慎、徐向前这些较年轻的红军将领比较,他的社会经历更为复杂,军事指挥艺术不一定比前者强,但这位出身贫苦,在冲杀中已经获得一定丰厚条件的少将旅长,不为高官厚禄所诱甘为革命献身伟大精神,确是后人无法比肩的楷模。
新任红四军政委余笃三又名余笃山,1887年生于湖北武汉,产业工人出身,大革命时期加入中共,成为工人领袖。大革命失败后作为中国“真正的产业工人”代表去莫斯科学习,让他出任政治委员是共产国际在中共党内推行新干部政策的表现。
即以工人阶级成分来领导,改造党、苏区和红军。他虽然不大懂得军事斗争,却是一位坚定的共产党员,随后的一系列行动都具有纯洁高尚的工人阶级本质。中共中央新领导派他与旧军阀冲出来的猛将旷继勋“搭档”,体现出党在使用干部问题上的高超艺术。可惜这位工人领袖最终被张国焘杀害于大巴山,时年四十六岁。
1931年2月初,鄂豫皖临时特委在黄安杨李家召开扩大会议,进一步清算李立三“左”倾错误在鄂豫皖根据地的危害,讨论特区政治、经济形势和反“围剿”斗争、党务工作、土地革命、工运、农运及财政经济问题,并做出了相应的决定。正式组成鄂豫皖特委和鄂豫皖革命军事委员会,军委下设参谋部、政治部、经理处、后方医院和红军学校。从此开始了特委书记兼军委主席曾中生、新任红四军军长旷继勋领导鄂豫皖红军的年代。
攻克苏维埃首府红军名将曾中生的死是鄂豫皖红军历史的一大悲剧。虽然他被害于四川西北卓克基以北的森林里,但悲剧的起因在鄂豫皖。
曾中生的到来给大别山带来了生机。曾中生出任鄂豫皖苏区特委书记和军委主席,结束了鄂豫皖苏区军政分立的局面。曾中生清算了李立三“左”倾错误对鄂豫皖苏区的影响。一系列侵犯中农和工商业者利益的政策被纠正,恢复与建设苏区的政策被提出来研究实施。这是他的一大功绩。但是曾中生在严厉批判李立三“左”倾错误之时,并没有过分追究那些因执行者而犯了错误的同志的责任,从而实现了鄂豫皖苏区内部罕见的大团结。年仅三十岁的曾中生,在这场“路线斗争”中,表现了高超的领导艺术。
悲剧出在党内出了个张国焘,而他偏偏又来到鄂豫皖。研究党史的同志都说张国焘不像共产党人,像过去朝廷里的奸臣,专害忠良。有人说张是个没有多大才能的人,可是他确实杀害了许多才华出众的资深共产党人。曾中生是他“翦除”的比他强的反对派首领,可惜曾中生身陷囹圄还在写作一部重要军事着作,这部书没有完成就被张国焘秘密杀害了。人们只知道张国焘在长征路上另立中央,后来投靠蒋介石当特务,却没人知道他在大别山杀了多少人。张国焘是党的一大代表,自称是李大钊、陈独秀的学生,老资格,又和王明关系暧昧,谁能搞过他。天才的军事战略家曾中生悲剧难免了。徐向前后来感叹:有了曾中生,何必又派来张国焘。
那时候消息闭塞,党中央还不知道曾中生被害。1936年2月8日,毛泽东、周恩来在陕北不放心,特意请中央驻共产国际代表林育英以共产国际代表团的名义电示张国焘,要他对曾中生“须保全其生命安全,并给以优待。”可是,曾中生已被害半年多了。他在被关押的间隙里忍受着精神折磨和伤痛,以每小时三千字的速度,写下了很多军事着作。这些着作后来被四方面军的指战员带到延安,为毛泽东写作《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为中国革命留下了一份宝贵的军事遗产。
曾中生伏身在军用地图上,与旷继勋、余笃三、徐向前一起研究新成立的红四军的作战计划。
经过第一次反“围剿”,包围在苏区四周的敌人已转入守势,但在鄂豫边和皖西苏区之间,敌人仍占有黄安、麻城等大大小小的城镇,将统一的鄂豫皖根据地分割成互不相连的两块。
对于鄂豫皖苏区的生存和发展,年轻的红军战略家曾中生有一整套设想。他首先决定趁敌第二次“围剿”尚未开始,红四军全力转入内线进攻,肃清两块根据地之间的敌人,把根据地连结起来。
他把这一作战设想称之为“拔钉子”。
红四军内线进攻的第一个目标是麻城北部地区的磨角楼。这里驻有夏斗寅部一个营,反共坚决,经常出动惨杀苏区军民,又恰好挡在我军出入鄂东北苏区和商南苏区之间的路上。
这是个月黑天高的夜晚。旷继勋率红十一师两个团兵临磨角楼,将敌团团包围,于拂晓前发起猛攻。徐向前率领红十师三个团加红十一师三十一团,前往磨角楼与麻城之间的骑龙铺一线,占据险要山头,向麻城方向警戒,准备待机打援并攻取麻城。
但旷继勋上任后的第一仗却不顺利。磨角楼地处我两大苏区之间,为防我军突袭,敌多年来在这里大兴土木,建成了里外三层防御工事。这天拂晓,我军两个团突袭不成,被迫转入强攻。
前线攻击受挫的消息传到军部,红军猛将旷继勋亲自赶到火线上,手提短枪,指挥一个团从东面向敌冲击,令红十一师师长许继慎率另一个团,从西面发起强攻。
守敌隔于我四面包围之中,无法出逃,只能拼死与我做困兽之斗。敌营长令人将数挺机枪架在寨墙上,向奋勇冲锋的红军官兵疯狂扫射。红军战士一次次地冲上去,又一次次被打回来。冲击道路上,留下了进攻者的遗体。
激烈的战斗一直进行了两天,磨角楼仍然没被攻克。红十一师的两个团已失去了战斗力。
旷继勋十分不满。
“传我的命令,从参谋长那里调一个团来,加入战斗!”他对军部参谋主任范沦喊。
红三十一团被调回来投入攻击。
旷继勋亲自率领这个团强攻。一天的战斗打下来,磨角楼仍在敌人手中。
“再调一个团来!”旷继勋是个不信邪的人。他红着眼睛吼道,“我就不信,打不下一个小小的保寨!”
红十师的一个团又被调回来加入磨角楼之战。
旷继勋把四个红军团的团长叫到军指挥所,命令他们率领自己的部队轮番发起强攻。磨角楼内外,终日硝烟弥漫,杀声震天。
夏斗寅第十三师驻守麻城的是该师副师长朱怀冰。接到红军猛攻磨角楼的情报,朱怀冰急率四个团出麻城北援。麻城通磨角楼的山路上,尘烟滚滚。
此时徐向前能用于打“援”的兵力只剩下两个团,他和红十师师长蔡申熙带领红十师的这两个团,在骑龙角一线据险而守,顽强阻击朱怀冰部,一直坚持了三天,保证了磨角楼攻坚战的胜利。
磨角楼之战,尽管我军伤亡不小,却拔掉了插在鄂豫边苏区与皖西苏区之间的一颗大“钉子”,打通了鄂东北苏区与商南苏区的联系。徐向前说,磨角楼虽亦被我攻克,但战果是不理想的。这一仗,我们等于和敌人打了个平手,没赚到便宜。
红四军进攻的第二个目标是新集。
新集。大别山金三角腹地的一座山城。地处湖北、河南两省交界,南下麻城、黄安直通武汉,东经商城进抵六安、合肥,北出淮河之滨,西近平汉铁路,三面环山,小潢河穿城而过,是个风景美丽的历史名镇。城内方圆数里,城墙高两丈,宽七尺,全部用青石条垒就,就是迫击炮弹打上去,也只能留下一个白印印。城中驻守的并不是国民党正规军,而是周围数里内丧失了土地和家产,与共产党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土顽。以曾、刘两姓大户为首,统治全城。为铲除掉这座反共巢穴,红军曾两次攻打新集,都因守敌过多,城坚难破而受挫。敌酋陈礼门、关少甫声称:
“新集城防,‘固若金汤’,‘赤匪’再来,也就是送死罢了!”
曾中生、旷继勋决心拔掉这颗大“钉子”,将它做为鄂豫皖苏区政府的所在地。
磨角楼围攻战刚刚进入尾声,王树声的红三十团就被派往新集,将它团团围住。
红军的动向引起了敌人的警觉,陈礼门、关少甫下令把城外五百米地带的民房全部烧毁,不给红军留下做攻城的掩蔽物;又把镇内所有青壮年男子一律编入守城队,将每人在城墙上的位置固定,日夜站岗放哨,连大小便也要得到允许,如发现谁擅自离岗,立即杀其全家。
寒风刺骨的一个夜晚,红四军冒着大雪,全军移师新集。旷继勋令红十师攻打新集,令许继慎率领十一师部署于新集以北的泼皮河,准备伏击由光山出援的敌人。
红军只有几门迫击炮,没有其它重武器,对于青石垒就的新集城墙无可奈何。
红三十团团长王树声,政委戴克敏决定爬城硬攻的办法。
农历腊月十五早上,新集攻坚战打响。
“机枪掩护!一营准备好云梯,给我上!”王树声手提短枪,背插大刀,来到前线,大声发出命令。
数挺机枪同时响起来。一营的第一支突击队高声呐喊着,抬着一架架云梯,奋勇越过城外的五百米的“开阔地”,向城墙根冲去。
“打呀!打‘赤匪’呀!”城头上,敌人的喊声也响起来。一门门土炮拖着白烟,向攻城的红军战士打下来,然后是如同蝗群般密集的弹雨。冲在最前面的红军战士们被击中,连同肩上的云梯一起倒下。
“第二突击队,上!”王树声怒叫一声。一营的第二支突击队齐齐吼了一声“冲啊!”冒着弹雨冲进“开阔地”,拾起战友们扔下的云梯,奋勇冲向城墙。
“机枪,给我狠狠地打!”王树声激动起来,叫道。
全团的机枪都被调到这个突击点上。十几条火舌吐出火焰,将子弹刮风一样打向城头的敌人。在激烈的对射中,云梯终于在城墙上竖起来。
一名红军战士口街大刀,赤着双臂,向上攀去。
王树声、戴克敏瞪大眼睛,望着这名勇士。
“打呀!有人上来了,快放滚木雷石!”城头上,敌人发现了云梯,惊呼起来。
一排滚木雷石打下来,云梯被打折,登城的战士死在城墙下。红三十团的第二次进攻又告失败。
军参谋长徐向前、红十师师长蔡申熙来到了红三十团指挥所。
“第三突击队,跟我上!”王树声已经打红了眼,脸上的麻点点变成了紫色,他高举起大刀,冲出指挥所,投入第三次冲击。
但是,他亲自参加的这次攻击也没能奏效。敌人再一次用密集的火力和滚木雷石将他们打退回来。
蔡申熙急躁起来,对徐向前说:
“参谋长,不能这么打了!这样死打硬拼,红十师伤亡太大!”
“王树声,停止进攻!”徐向前果断地说。他匆匆赶回军指挥所,向旷继勋提出建议:
“要想个别的法子,这么打下去,把部队拼光,也不一定能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