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军旅文学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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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诗歌(9)

如果说在蔡椿芳和刘立云的诗歌中,我们还可以看到有一条意识(情感、意象)的脉络若有若无的流动,如蔡椿芳的《奕者》(以棋局喻战场)、《寂寞的村庄》(以村庄喻烈士陵园),刘立云的《红色沼泽》(战场的血腥)、《安全门:一个幸存者的偶遇》(对伤兵的致敬)等等,我们在其中还能捕捉到一些传统诗歌的影子的话,那么在简宁的《麻栗坡》那里,我们看到的是与传统彻底地断裂,其诡秘的意象和莫名的象征层出不穷,除了表层地对战场和烈士的凭吊、对战争和死亡的嘲弄之外,诗歌里面还包含诸多隐秘吊诡的意义。如果把有限的几个关于“麻栗坡”陵园的段落去掉,读者极易陷入一种解读的困境,很难进入作者的诗境和内心世界,《麻栗坡》将对传统战争诗的挑战推向了极致。

四、“大诗”的风潮

此一时期,以新“边塞诗”崛起于新时期诗坛的周涛,对新时期军旅诗坛做出了两点贡献:一是,“他以天山的长风吹来一股强大的气流,用马背民族歌手强悍、粗犷的大气,冲击和改造了传统军旅诗歌形态的小气和精致”;二是,“周涛创造了一种‘大诗’形式,甚至诱导军旅诗坛出现了一种‘大诗’现象”。在《山岳山岳丛林丛林》之后,还有马合省的《老墙》(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王久辛的《狂雪》(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李松涛的《无倦沧桑》(中国华侨出版社1989年版)等长诗逶迤而来。《老墙》是以长城作为抒情对应物,作者在攀爬长城的过程中,在对砖瓦城墙草木风霜的喟叹中,在发散的思维中表达着诗人对古今世事的感恩和对民族精神的忧思。《狂雪》则对南京大屠杀这一重大历史事件重新挖掘,作者在历史的想像中再现了当时惨绝人寰的疯狂一幕,指出唯有国家的强盛民族的富强才能避免历史悲剧的重演。《无倦沧桑》是借写施耐庵的《水浒》人物来表达一个个体对中华文明进程中所遭受的沧桑和磨难的喟叹。三者都是以“庞大而厚重的历史来作为自己的抒情对应物,在历史岩层的坚实基座上来塑造民族之魂和军人之魂。”

此外,马合省也有反映工程兵生活的短章诗集,出版过《问津草》(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84年版)和《苦难风流》等诗集,在浓浓的乡情萦怀中描绘戍边士兵把对母亲对情人对故土的热爱,以及这种爱转化为巡逻的动力和战斗的热情。王久辛也有《艳戕》、《蓝月上的黑石桥》、《魏公村》、《云游的红兜兜》等长诗问世,诗人出入于历史与现实、战争与和平、文明与丑恶之间,不懈地进行着对人性道义对人类命运的理性思考和终极追寻。李松涛则在和平的年代和平的军营中,着力于对当代中国军人职业气质的把握,对当代中国军人心灵内涵的开掘,对当代中国军人的当代品格的塑造,著有诗集《第一缕炊烟》(上海文艺出版社1978年版)、《云影与松风》(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84年版)、《凝固的涛声》(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晴空》(蓝天出版社1992年版)等等。

在大诗队伍中,将军诗人朱增泉亦值得注意,他著有长诗集《前夜》(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国风》(作家出版社1990年版)、《世纪的玫瑰》(北方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黑色的辉煌》(文化艺术出版社1990年版)等。朱增泉的诗风雄浑洒脱,联想丰富,富有深邃的哲理和浓郁的文化氛围。诗人的思绪经常上天下地,神游八极,如其代表作《奇想》,诗人的思维就大跨度地跳跃着:从猫耳洞到地球浅腹部的胎盘,从眼前的丛林战争到人类的进化史等等。其诗作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军旅诗视野和范畴,体现出更深层次的时代精神、文化渊源和人类意识。这是他对军旅诗的超越,更是对自己的超越。《冬季,我思念天下战士》深切地表达了对和平的祈望,真诚地传达了诗人的良知。他写道:“每场战争结束/死去的士兵,在活着的士兵心里/继续活着;活着的士兵/在死去的士兵亡灵陪伴下/去寻找人生。”朱增泉巧妙借鉴现代诗歌的一些表现手法,逐步形成了成熟的、独具个性的风格。

五、程步涛、李钢、曹宇翔等人的军旅诗歌创作

在新时期军旅诗人队伍中,较为出色的诗人还有喻晓、元辉、程步涛、李钢、陈云其、孙中明、郭小晔、曹宇翔、吴国平、张雅歌、张力生、陈知柏等,与颠覆传统的“新生代”诗人相比,他们的作品中除了具有新时期军旅诗歌的变革之外,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李瑛模式”抒情诗风的痕迹,他们与传统军旅诗有着明显的渊源关系。

喻晓在此期间也创作了诗集《翠绿的星》(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版),表达着诗人对战争与和平的思考,诗人关于《战争》的沉思如海潮般奔涌不绝,“子弹射穿了爱情/焦土掩埋了智慧/大地长出了青色的墓碑/羽化成晨空的鸽翅/奏响宇宙最悲壮的旋律”,格调是悲壮的,情感是深沉的。诗集中的《军人的恋爱季节很短》、《你和吐蕊的三月一起走了》等篇章中表达了军人甜蜜而沉重的爱情,“军人的爱情好累好累//最难的是回到屋里/收拾残留的温馨/从凌乱的月光中/读出几许痴情/几许哀怨/几许迷茫//等待中蓦然回首/镜中已见鬓发斑/我已不再年轻”。

同样表现军人生活沉重的还有程步涛,他开始“淡化社会的政治的情绪,强化军营的人的情绪,从虚假夸张的激情转向真实普通的人情”,他的笔触开始转向探究军人的内心生活。诗集《爱.生.死》(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中的那首描写军人探亲心绪的《三十天》堪称这方面的先声之作,它以“铅灰色的云层压着铅灰色的山脊”一句为全诗定下基调,毫不掩饰地揭示出当代军人在光荣和神圣背后的辛酸苦辣,以及那一份与荣誉相等的沉重。他时刻关注军人在当代社会的生存困境和内心世界,一则报道刚下火线的残废军人因抱怨车门夹住他的断腿而遭公交车售票员拳打脚踢的新闻使他愤而执笔写出了《回声》,“在我们的同龄人/进行论文答辩时/在我们的同龄人嫌城市太乱/结队去郊外寻觅田园诗的时候/我们用头颅充填着一个个弹坑/我们用血肉浇铸着一寸寸边土。”“我们需要的是理解啊/理解我们的生/理解我们的死/理解我们的勇敢/也理解我们的怯懦。”为国而战,别无他求,只求理解,仅此而已。“和平/绝不意味着军人的贬值!”就此而言,程步涛是军人心灵的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