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努尔哈赤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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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身体得病 思寻接班人

辽阳城内大街小巷,道路两旁开遍了杏花,嫩绿的柳枝随着和煦的东风摇曳着。

努尔哈赤度过了六十四个春天。这天他风寒刚愈,支撑着虚弱的身子,由两个阿哈陪着,来到书房外几株老杏树旁晒太阳。他坐在虎皮椅上,望着朵朵盛开的杏花、飞来飞去采蜜的蜜蜂,心里觉得畅快不少。

春日融融,暖风轻轻,老汗王不知不觉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不一会儿,刚才他在书房看过的那本《帝王梦》里情景,像走马灯似的闯进梦境:楚成王的儿子商臣要篡夺王位,突然用卫兵包围了王宫,逼成王自杀;晋朝司马炎在位二十五年,一夜之间爆发了八王之乱;元朝两宫相争,宫廷大乱,皇孙与皇后拼杀;明朝朱元璋的儿子燕王,兴兵打朱元璋的孙子建文帝,相杀三年,南京宫殿起大火……漫天的大火,跨过长江、黄河,越过长城,直扑向关外……

“火!火!”老汗王浑身发烧,脑门发烫,禁不住喊出声来。两个阿哈慌忙走到他身边,小声唤道:“汗王爷!汗王爷!”

努尔哈赤醒来,他不知是热还是梦中发急,额上渗出几滴汗珠儿。他抬手拭去汗珠儿,瞥了一眼亭院的亭台楼阁,红花绿草,觉得梦境与眼前的仙境实在太不融洽。不过,他由梦想到自己开创的大业,想到自己百年之后,想到满洲人创立的大金国……他两眼迷离地望着光怪陆离的花影,暗自思忖:我开创的大业,不应该像古代帝王,中兴晚败,自毁长城。而应该借鉴历代王朝兴衰的经验,永葆其不衰的青春,万古不朽。

侍候汗王的女仆人见主人汗流不止,以为主人口渴身热,就马上进屋端来一杯清茶。老汗王接茶饮毕,思绪依然不断。他忆古抚今,暗自问自己:“吾百年之后,谁来接替我?汗印该交给谁?”八年前,汗王随着诸事浩繁,年事渐高,不胜日夜操劳,曾一度把国政委托给长子褚英掌理,希望他能接替汗位。可惜,褚英心胸褊狭,虐待弟侄,蔑视汗王重用的五大臣。更不能叫汗王容忍的是褚英背后诅咒其父,阴谋叛乱。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他出征乌拉,褚英坐在房里用剪刀剪了些纸人纸马,并在纸人身上写着“努尔哈赤”四个大字,然后点着火,把纸人纸马燃着,边烧边骂:“你这个老不死的,快快完蛋吧,死了好让出汗位!”后来汗王出征归来,知道了此事,痛心地在苏子河岸将褚英处死。

此刻,汗王想到这个不孝之子,叹息道:“那败家的小子,如不及时处决,恐怕闹到今日,可能酿成大祸!”他联想起那燃烧的纸人纸马,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多浑的小子,完全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汗王,你在骂谁?”爱妃哈布多手里端着一碗用蜂蜜调的鸡蛋茶,朝汗王走来,当她模糊地听见汗王骂着“浑小子”时,便顺口问道。

老汗王没有吱声,他接过哈布多送来的鸡蛋茶,慢慢喝下,示意让哈布多坐在自己身边的木凳上,然后冷不丁问道:“哈布多,你看将来谁接替我的汗位好?”

哈布多不自然地笑笑:“汗王,如此重大国事,俺女流之辈,怎好乱说?”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说无妨。”努尔哈赤哈哈笑着说。

哈布多替汗王装了袋旱烟,送到汗王手里,给汗王点着火,又四处看了看,说:“照理儿说,汗位应由大贝勒代善接替。一则,他是大福晋所生,又是诸子中年长的一个。二则,自打褚英下世,你叫代善辅政以来,他办事还算勤恳。三则他性格宽厚,颇孚众望,军功多,权势大。就此看,他接替汗位既名正言顺,又得人心。不过……”

“不必顾虑重重,你就直言吧。”努尔哈赤见哈布多欲言又止,特意说道。

哈布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不过代善过去跟继母阿巴亥眉来眼去,行为不端,名誉不佳,恐怕以后人家会背后指他的脊梁骨,有失爱新觉罗家族的体面。”

“那你看还有谁呢?”老汗王抽完烟,把烟袋搭在椅背上,关切地问。

“若以俺看,四贝勒皇太极是棵好苗子。论才能、武功、智慧,他在兄弟十几人中,堪称出类拔萃。他从小随您出征,每遇劲敌,总是身冒矢石,冲锋在前。萨尔浒大战、辽沈之役、征服叶赫、驰援科尔沁,他都是独当一面的将帅,军功甚高。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皇太极将来可能成个不负众望的明君。”

“可是,他有几个兄弟也对他不满。”老汗王听罢哈布多一番议论,惋惜地说。

“为什么?”哈布多问。

努尔哈赤叹息道:“说他目无兄长。”

哈布多摇摇头:“皇太极智勇双全,精明强干,自从去年二月您让四大贝勒‘按月分值’、轮流执政以来,素孚众望,恐怕目无兄长之说,是一种挑拨……”

汗王正与哈布多唠得投机,突然莽汉子图鲁什手拎着一个陶罐子,开门见山地说:“汗王,大贝勒也太不像话!”

老汗王一惊,猛地欠起身,眼盯着图鲁什等待后话。图鲁什拭拭汗,就地坐在水桶似的罐子上,向汗王禀报他所见所闻。

阳鲁山风和日丽。一大早代善吃过早饭,换上一身崭新的缎子长袍马褂,长发梳得油光,就带着两个从海州掳来的歌伎,坐上带篷的轿式马拉车,离开辽阳城,直奔阳鲁山的南山坡驰来。

此时山坡上红杏绿柳,青草萋萋,处处显得静谧而洁净。代善从马车上跳下来,撩开粉红的幔子,把两个身材苗条、长相迷人的歌伎搀下车子,便旋风似的钻进杏林山石之中。

不一会儿,杏林里传出琵琶声声,箫管阵阵,清脆的歌声,在杏林里萦绕:

花枝草蔓眼中开,

小白长红越女腮。

可怜日暮嫣香落,

嫁与春风不用媒。

代善斜倒在草地上,十八岁的歌伎偎依在他身边,媚笑着。那歌伎唱罢李贺的这首《南园》小曲,代善猛然伸出胳膊,把唱曲的歌伎搂到怀里,倒在草地上,又吻又抱……一那歌伎一时不好意思挣扎,代善乜斜着醉眼,调情地喃喃着:“什么‘嫁与春风’还是嫁给我吧?”

那歌伎挣扎不脱,只好闭着双目,让代善戏耍取乐。

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弹琵琶的歌伎,眼见同伴与代善亲亲热热,心里十分不快。她索性边弹琵琶边唱起一首古诗《春怨》:

打起黄莺儿,

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

不得到辽西。

歌声含蓄委婉,悦耳动听,她一连唱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动情。代善躺在草地上,被歌声迷住了。

一只黄莺啾啾叫着,从头顶飞过。琵琶停了,代善仿佛从梦中醒来,猝然站起,丢下那红裤绿衫的歌伎,猛地朝背靠着杏树的琵琶女扑去。

恰在这时,图鲁什风风火火地跑上山来。

“大贝勒,请您下山!”

代善的一场好梦被惊醒,便站起来,脸子拉得老长,问:“什么事?”

“兵器场正研制黄色火药,想请您去过目。”

代善不耐烦地说:“这月四贝勒分值,料理国事,你去找他吧。”

图鲁什见大贝勒阴阳怪气的声调,心中顿时火起,便放开粗嗓子吼叫道:“前天八大贝勒、五大臣在大殿都推举你分管造火药的事,您怎么一推六二五?”代善冷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有本事去找汗王去?哼,看你黑不溜秋的样子,哈哈哈……”

图鲁什气得一蹦二尺多高,嘴唇哆嗦着,大胡子颤抖着,连说:“你……你……”说完他跑下山,骑上枣红马,一口气跑到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