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范文程先来到抚顺城下,他叫开南城门设置的一个小便门,然后便带领着努尔哈赤等人直接找到了李永芳的游击府。此时,李永芳刚刚洗漱完毕,正手拿一个小壶在院子里浇花。范文程走到范文程的跟前进行请安,随后便转身将身后的努尔哈赤介绍给他,告诉他这是满洲后金的汗王……
范文程话未说完,李永芳已双手抖颤,身不由己地失手丢下花壶,青铜壶重重地打在刚从朝鲜弄来的一盆金达莱上,顿时枝折花落。李永芳摇了摇头,强打精神,把努尔哈赤让进客厅。
不一会儿,仆人端来叶赫进贡的奶茶,倒满三杯,边喝边寒暄,刚说了几句话,忽然探马进门,气喘吁吁禀报:“游击大人,长白山努尔哈赤率领几万大军,已到了城东小房前!”
“知道了!”李永芳故作镇静地回答,然后挥手示意,令探马退下,转脸向努尔哈赤问道:“汗王何故发兵?”
努尔哈赤连忙从腰间掏出用满、汉两种文字书写的兴师伐明的檄文,递给李永芳,安然落座。李永芳仔细地读了一遍檄文,然后道:“汗王,您知道我是明朝的将官,今日你发兵犯境,我想,您是会知道我该如何处置的。”
努尔哈赤猛然站起,双手朝后一背,笑道:“那就请你把我绑上,送到北京,邀功请赏吧。”
李永芳慌忙站起,道:“岂敢!岂敢!”他连忙把努尔哈赤让到座位上,又道:“卑职久闻汗王大名,心中万分佩服。今日,贵军如能撤军,我将保全大王性命。”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道:“我若贪生怕死,何必到你府上自投罗网!”
“那……那……大王的意思呢?”李永芳显得六神无主的样子,忙问。
“如今,我数万大军已兵临城下。对你来讲,只有两条路:或战或和。战者,我三个打你一个……”
“那和呢?”
“若和,可以不动一枪一刀,一者,可以保全全城老百姓性命;二者,可以保你全家团聚;三者,你官职不变,等待提升。”
说话间,陡然闯进三名军士,前来向李永芳请战。有一个名叫哈达哈的,是塔昂开列的本族弟弟,早就认识努尔哈赤,初时一惊,继而惊叫道:“努尔哈赤!”
其他两位军士嗖地拔出宝剑,直逼努尔哈赤。哈达哈刚刚举起宝剑,突然“嗖嗖嗖”连声,从房上射下三支箭来,哈达哈同另两名军士应声倒下。接着,房梁上噌噌跳下一男一女两个人,马上将努尔哈赤护卫起来。
努尔哈赤抬头看去,禁不住小声惊叹道:“多罗甘珠!”
李永芳见此情景,被逼无奈,只好伏案提笔,写下“唯命是听”四个大字,递给努尔哈赤。
这时,代善率领的两万大军已开进南城门下,站在护城河边,列阵攻城。
守卫南城门的备御朱方良,是皇室的族亲。此人年方二十,长得身材修长,白白净净,虽身披盔甲,实则像个文弱书生。年初官升备御,到抚顺为将,凭着他门第高贵,备受游击李永芳的器重。他赴任那天,天降大雪,李永芳不畏严寒,亲自迎出城外,继而设大宴为他洗尘,席间,朱方良拍胸发誓:“生为朱氏王朝,死为朱家江山!”
此刻,朱方良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黑压压的满洲大军,暗想:南城仅有兵士一千,怎敌得了这么多夷军?如万一城门失守,第一个当斩的不就是我姓朱的吗?想到这里,当初他拍胸发誓的劲头儿,一点儿也没了。不过,他又想,只要刀不放在脖子上,我就要像个皇上嫡亲的样子!
朱方良挺着胸脯,右手扶着腰间的鲨鱼皮剑柄,再次向城下看去,只见满洲军已推盾车、架云梯、越城池,涉水进逼城下。
“发箭!”朱方良见军情吃紧,下了第一道军令。
一时雕翎箭如同密雨飞蝗,从城楼、堞口直射向满洲军。满洲军前有牛皮盾车掩护,依然秩序井然,步步朝城下逼近。盾车推到城下,云梯竖起。满洲兵士个个手握盾牌,相继爬上云梯,攻上城墙,朱方良亲自督阵,奋力阻击。两军交战,刀枪撞击,杀声震天。
满洲军与明军在城南门城墙上,厮杀了一阵,双方各有伤亡。怎奈明军势众,代善率领的第一批攻城兵士,很快被明军吃掉。
朱方良初获小胜,怡然自得。恰在此时,只见李永芳削发来到南城门,亲自将城门打开。代善见城门敞开,立即一马当先,率军入城。朱方良见游击已被俘,便脱下盔甲,换上便装,溜出城门,逃之夭夭。
不一会儿,全城平静,偌大个抚顺边城,很快落入满洲人之手。
红日东升,抚顺城四门城楼,飘起满洲大旗。吃过早饭,努尔哈赤又亲率八旗大军,迅速攻占了抚顺城周围大小城堡十余处,小村落四千多个。傍晚,就地宿营,努尔哈赤立即传令道:“此次兴师,已获大胜。凡俘获之人,不许剥衣服,不许奸淫,勿使夫妻离散,更不许妄加杀害。此布,各军必须严加遵守。违者,必惩!”
当晚,努尔哈赤回到抚顺城,将俘虏的三十万人,编为千户。同时,将来自山东、山西、河南、苏州、杭州的一批商人找来,设宴款待,然后赠给路费,让他们带着已写好的“七大恨”,潜回关内,广为宣传。
第三天,努尔哈赤命令将士们将抚顺城的城墙全部拆毁,将城外的护城壕填好,随后便带领着大军离开了抚顺城,一路来到嘉班城,与攻占东州、玛根丹城的兵将进行会合,论功进行了封赏。
第二天,努尔哈赤率领着大军凯旋。当大军行至距离辽东边墙二十里远的谢李甸时,哨探策马前来报告说广宁的明军巡逻队已经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