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奇被抓,多罗甘珠进入抚顺向当地的执政官员要人。努尔哈赤得到这一消息时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但努尔哈赤毫无睡意,端坐在“尊号台”与八旗的部将和五大臣等人进行商议。希望能够得出一个对付叶赫勾结开原总兵的决定,解决哈达城的战事。
扈尔汉推门进殿,略作报告之后,图鲁什首先站起,向努尔哈赤施礼请战,道:“汗王,派我带三牛录兵马,闯进抚顺,把他们救回来吧?”
“坐下,坐下。”紧靠着图鲁什落座的费英东,拽着图鲁什的衣襟,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是攻打哪个女真人的山寨,而是边疆干戈大事,要三思而行。”
“我们的亲人,被明朝官府扣押,在那里受灾受难,生命难保,难道你就不动心?”图鲁什瞪着眼珠子,愤然争辩。
“老兄其心可善,其言可嘉。不过,”安费扬古立刻调解道,“欲速则不达。我想,如今大金国的建立已是大明朝的眼中钉、肉中刺,怎会让你领兵闯进他的边城?”
“再说,”皇太极马上接过话茬儿道,“叶赫如卧山之虎,正张着大口,想吞噬我疆土,我们切忌两面受敌呀!”
接着各大臣、部将均陈述了自己对时局的看法。最后,努尔哈赤坐在虎皮椅上道:“诸臣、诸将所言,各有其理。以汗之见,与叶赫决一雌雄,势在必行。不过,如不挫败辽东的明军,叶赫这座碉堡,就很难攻破。所以兴师伐明,应是当务之急。”
“那我们就抓住明军越境,制造事端,拘我人质之事,向明军发出檄文,趁热打铁嘛!”大贝勒代善兴奋地插话道。
“也不能操之过急。”努尔哈赤胸有成竹地道,“若想伐明,当务之急应是储备粮草,修造兵器,招兵买马,训练士卒。如此,才能有备无患,确保战之必胜。”
努尔哈赤说罢,图鲁什又焦急地问道:“那多罗甘珠、达奇咋办?”
“我们手里有李维翰的外甥,我想那新都堂不敢把他们如何。再说多罗甘珠能言善辩,她和达奇也不会轻易束手待毙的。此事,我另作计议,请诸将放心。”努尔哈赤说罢,图鲁什满意地咧着大嘴笑了。
第二天,诸贝勒、大臣分头征召军队,整顿兵器铠甲,同时派出七百人上山伐木,制造攻城的盾车、云梯。一时赫图阿拉城里城外,山上山下到处是一派备战的气氛。
花开花落,随着岁月流逝,一架架战车造成,一副副云梯扶起。马棚里马肥了,兵库里枪箭多了,赫图阿拉山城驻屯着十万兵马。经过两年多的备战,到了天命三年四月十三日,努尔哈赤按照计划,立即召集文臣武将到“尊号台”内殿议事。
吃过早饭,五大臣、八旗将领相继登台进殿。众人分旗在四面四隅八处落座后,努尔哈赤缓步登上宝座,抿了一把胡髭,道:“吾赫图阿拉后金国,经过两年多的备战,已兵众粮足,决定马上伐明!”
努尔哈赤洪钟般的声音刚落,全殿立即轰动,众臣诸将立即起立,施礼道:“汗王深谋远虑,正合臣民之望!”
努尔哈赤打着手势让众人落座后,道:“吾本不想打这一仗,但,万历皇帝的大明朝欺人太甚,令人难以忍受!”说着,他历数了大明朝的官吏无辜杀害他的父、祖;多次发兵越界,挑起事端;袒护叶赫,助纣为虐;骚扰边民,驱逐农人收割;薄我厚他,援助哈达;抓我平民,抵押人质等罪过,并归纳成“七大恨”。众人听此,愤怒异常,纷纷站起,大声疾呼道:“如此欺压我人,不反,天理难容!”努尔哈赤猛然手一挥,道:“要先发制人,今日出兵,兴师伐明!”
众人一阵欢呼。最激动的要数图鲁什,他赶忙站起,拍着手,连跑带颠地跑到努尔哈赤跟前,抱住汗王的脖颈,硬胡楂子扎在努尔哈赤的脸上,道:“咱们兄弟出头之日就要到了!满洲鞑子的腰杆就要挺直了!”
“唉!”努尔哈赤笑道,“打仗并不单单为了我们兄弟几个人,而是为了满洲人、汉人的千秋大业。”他转脸对身旁的文馆主持范文程道:“范先生,你说是不?”
范文程摸了摸亮脑门,道:“汗王宽宏大度,不会贪图个人安乐。”满朝文武大臣一致同意兴师伐明。于是,努尔哈赤一面委派范文程将“七大恨”写成檄文,一面部署各旗召集兵马,准备出师。
一日,八旗兵将披甲列阵,云集于烟筒山与鸡鸣山之间的堂子庙前。众将到齐,努尔哈赤马上命司礼官,燃烛焚香,鸣鼓奏乐,拜祖祭天,然后宣读“七大恨”檄文。两万多名将士,立即沸腾起来。
香尽鼓息,努尔哈赤率先翻身上马,鹿皮鞭一指,浩浩荡荡的伐明大军开始向西进发。八旗兵,张旗奏乐,出城后绕过烟筒山,穿过兆甲、巴尔达、萨尔浒,第二天傍晚,兵至抚顺城东二十八里瓦浑鄂漠,安营扎寨。
野炊过后,阴云蔽月,四野寂静,蛤蟆咕呱咕呱地叫个不停。不一会儿,一片漆黑,接着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努尔哈赤坐在军帐里,隔着门帘望着暗夜的雨丝,不禁紧蹙眉头,自言自语起来:“连绵细雨,如何进兵?”
“阿玛,您说什么?”恰在这时,大贝勒代善掀帘进帐,不解地问。随后又将身后的一位明人秀才装束的青年人,荐举给努尔哈赤道:“此乃大明秀才范文程前来求见。”
努尔哈赤连忙起身,笑道:“噢!文案的胞弟!久闻大名,想不到竟在这荒野相会。”
范文程抱拳行礼,道:“久仰汗王声威。我早从长兄文案那里听说您的才能、为人,所以今日来投!”
侍从为范文程倒了一杯热茶,范文程端起来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就讲起夜半谒见的缘由。
范文程年方二十一岁,长得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两年前,他曾去过抚顺游击李永芳府上,偶然见到在押为奴的多罗甘珠,两人一见钟情。后来经过范文程撮合,定下终身大事。
但,多罗甘珠提出:“何日取得抚顺,何日结发为妻。”范文程自然喜不自禁,他朝思暮想,有朝一日浑河两岸雾散天晴,除掉昏君,盼来救星,使得范家后代重获新生。
三天前,多罗甘珠突然接到努尔哈赤的密札,经过多罗甘珠与范文程密商,决定由范文程亲自出城,禀报城内军情。
努尔哈赤早就从范文程那里听说范文程聪明伶俐,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心中十分高兴。范文程当即向努尔哈赤禀报了明军厌战、人心浮动的军情,接着建议道:“以力服人,不如以法服人。治天下在得民心,自古未有嗜杀而得天下者。依吾之见,统一华夏,安定百姓。”
努尔哈赤听了范文程的宏论,更加欣喜。他边为范文程斟茶,边问道:“抚顺一战,何为良策?”
范文程答道:“李永芳本是李成梁本家。近些年,李氏家族在朝内已经失宠,再加之天朝宦官当道,百姓涂炭,民心背离,已无心为朱氏王朝卖命。只要向他申明大义,晓之以理,李永芳会弃暗投明的。”
“此策甚好。”努尔哈赤赞成地道,“但,不知李永芳眼下动向如何?”
“据我所知,只要您能保全全城百姓的性命,他会权衡利弊的。”范文程说罢,眨了眨眼睛,踌躇了片刻,道,“不过,他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人……”
“难道他对你也不相信?”
“我毕竟是我。房椽不能代替大梁!”
努尔哈赤在军帐里踱着步子,低头沉思。进帐为他整理床铺的贴身侍从,见汗王如此劳神,有些焦虑,就站在一旁,凝视不语。
“啪!”努尔哈赤突然猛击腰间的刀柄,笑道,“有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亲自去一趟。”
“汗王,”贴身侍从马上跪下,哀求道,“去不得!去不得!”
“为何?”努尔哈赤俯下身子笑吟吟地问道。
“小心他们暗害!”
努尔哈赤哈哈笑道,不以为然地告诉大家,满洲的千秋大业是大,个人的生死安危是小。再者为了满洲他也甘冒风险。
范文程为努尔哈赤的决心感动,他拍着自己的胸脯向其保证自己和多罗甘珠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应急准备,一定确保努尔哈赤平安无事。
努尔哈赤满意地拍了拍范文程的肩膀,立即将部将召集起来,精心进行安排。当晚,努尔哈赤就乔装打扮成商人模样,在范文程的陪同下,直接奔到了抚顺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