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刘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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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巨鹿战败留将攻城 刘秀攻邯郸捉假帝

做完这一切,刘秀亲自率领着兵马离开广阿城,向巨鹿进发。前将军耿纯率先行人马急行至巨鹿地界,忽然战鼓擂响,两边杀出无数邯郸兵马,喊杀声震天,冲向汉军。耿纯大吃一惊,叫道:“不好,有埋伏!”

慌忙组织人马反击。先行汉兵突遇伏兵措手不及,仓促应战。无奈邯郸兵马来势凶猛人马又多,汉军抵敌不住,失利败逃。耿纯一看势头不妙,慌忙下令道:“快扔辎重车鼓!”

这是一条逃跑保命的命令。势已至此,保存实力要紧,逃一个算一个吧!汉军的旌旗、仪仗、鼙鼓、车辆扔满一路,士卒四散逃命。

这是刘秀出师以来,第一次遇到的惨败。

败军退下来,遇着大队人马。刘秀问明情况,正要命大队人马列阵迎敌,偏将军景丹上前请命道:“明公,列阵已经来不及了,该朔方突骑精兵效力的时候了。”

刘秀欣然点头,景丹把大刀一挥,麾使突骑精兵喊声如雷,冲出前军阵营,扑向邯郸兵马。突骑纵横驰骋,马踏刀砍,凶猛异常。在敌军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境。邯郸兵马正以为得意,没料到遇到如此彪悍的对手,慌忙丢下抢到手的辎重粮草,仓惶逃命。景丹追杀十几里,邯郸兵马死伤无数,腿脚慢的投降汉军。

汉军将士好多人第一次看到突骑作战,无不对突骑的凶猛彪悍、快速机动连连赞叹。刘秀抚着景丹的肩头说:“久闻朔方突骑天下精兵,今日一战,果然名不虚传!”

耿纯羞愧地收拾残兵,还好,损失不大。邯郸兵马只顾哄抢辎重,以报战功,使好多将士逃得性命。刘秀没有责怪一句,反而安慰耿纯和受伤的将士,命探马查明邯郸兵马的来路。

不多时,探马来报,查明设伏的是王郎遣来的大将儿宏的兵马。儿宏率数万兵马,前来援助巨鹿,中途探得汉军的行踪,便在此设伏,妄图打汉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惜他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丢下无数死伤的人马逃回巨鹿去了。

经过这段小插曲,汉军继续前进,很快到了巨鹿。刘秀命大队人马环绕巨鹿四门结成连营,安营下寨后,发起进攻。

南路汉军在右大将军兼行信都太守李忠的带领,日夜兼程,回到信都,李忠来不及去家中看望劫后余生的妻子老母,就直奔府衙办理公事。先与原信都太守宗广见面,详细查问信都失守的前因后果。他熟知信都的各门大姓关系网遍及到信都郡每一角落,很快查明马宠及其族人心腹近百人的藏匿之处,派出将士一一诛杀。信都郡牢牢掌握在大司马刘秀的手中。

王郎巨鹿太守王饶闻听汉兵来攻,正要率精骑出城给汉兵一个下马威。这时,刚刚率残部败进城内的大将儿宏上前劝阻说:“大人千万出城不得,刘秀有上谷、渔阳突骑相助,凶猛无敌,末将伏击汉军,本该大功告成,不想遇上突骑,功败垂成。所以,我军只要固守不出,刘秀突骑派不上用场,汉军无可奈何。”

王饶叹息道:“朔方突骑,天下无敌。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将军言之有理,我军出城不得,唯有固守城池,汉军不利久战,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退走。来呀,传命将城中百姓尽数驱赶上城头,搬运檑木、矢石准备长期死守!”

巨鹿城下,汉军见城内守军不出城应战,只好发起攻城,无数的云梯架起来,几十辆撞车推到城下。汉军举着盾牌,冒着箭雨攀登而上,但是,刚上半空就被城上一阵滚木、榴石打下云梯,摔到城下,非死即伤。几十名汉兵推着撞车猛撞城墙,土石松落,尘土飞扬。但巨鹿城墙坚固,根本无济于事。

汉军不分昼夜,连攻十天。不但没攻进城内一步,伤亡还越来越大。刘秀看着心急如焚,召集众将商议破敌之大计。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议半天,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刘秀望着前将军耿纯说:“伯山为河北故吏,素有威名,能否劝降王饶?”

耿纯摇头说:“王饶为故赵国遗族,一意想恢复王爵,因此,与王郎来往密切,很有交情。王郎未称汉帝时,经常以占卜为名活动于巨鹿、邯郸之间,乃是王饶家的座上客。等到以成帝骨血刘子舆之名义自立为尊时,王饶最先献降表,归服邯郸,深得王郎的信任,封为侯爵,拒守重城巨鹿,这样的铁杆叛贼,属下实在难以说服他归降明公。”

诸将一听,除了攻城,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在攻城上想办法。于是,造云车、挖地道、发飞石,汉军把各种攻城的办法都用上。但是巨鹿城内,王饶兵马众多,防守严密,即使有部分汉军从天上、地下攻进城内,也被围上来的邯郸兵马捕杀。

汉军围城半月,轮番强攻,不但不能前进一步,还损失了大量的兵力。振威将军马武对刘秀说:“当年王莽四十三万大军围困昆阳,我军以八千人马坚守近一个月,可见坚城易守难攻。如今,我方攻城,敌方固守,这样强攻不下,必然招来灾难。大司马应另想他计。”

刘秀也在着急,立刻命令道:“暂缓攻城,召集诸将商讨军情!”

诸将从攻城前线归来,有的还挂着彩,一进大帐,纷纷叫嚷道:“大司马,这样攻城我军要吃大亏。”

“是啊,就算攻下,要损失多少兵力!”

刘秀招呼诸将入座,对受伤的将士亲切询问,说:“看来王郎的手下有一批能臣谋士,很会用兵打仗,我军每攻一地,他们都有坚强的防守。柏人城固守、很严,我们没有啃动。巨鹿有王饶、儿宏防守,密如铁桶,也是一块不好啃的骨头。仗打到今天,诸将够辛苦了。也说明我们不能以常规思维指挥作战,要用出奇制胜的办法打死王郎的兵力部署。诸将有什么新奇、大胆的设想尽管说出来,只要有利战胜王郎就行。”刘秀话音刚落,前将军耿纯挺身而起说:“末将曾想到一计,恐怕诸将多反对,所以没说出来,今天斗胆说出来,请明公斟酌采纳。”

“前将军何必谦逊,有好计快说出来,诸将都在着急呢。”马武催促说。

“末将愚见,久围巨鹿,将士疲惫,不如撤走大军,进攻邯郸,邯郸一破,巨鹿便会不战而降。”

耿纯话音未落,就招来一片反对之声。朱祐摇头说:“攻柏人城不下,前将军要移师巨鹿。如今巨鹿难攻,又要移兵邯郸,这仗还怎么打?”

臧宫也说道:“遇硬而退,军心动摇,再攻邯郸难乎其难!”

耿纯吃了儿宏的败仗本来就觉羞愧,听到诸将的反对之声,涨红着脸,不再吱声,却注意着刘秀的态度。

刘秀止住诸将的议论,点头说道:“本公倒以为伯山之计可行。因为王郎大兵主力已经派出,或守柏人,或守巨鹿,邯郸必然空虚。我军乘虚而入,必能出奇致胜。”

马武恍然大悟,击掌赞叹道:“围魏救赵,釜底抽薪,明公好谋略。”

诸将当中,好多人也明白过来,无不拍手赞成。

刘秀谦逊地笑道:“这不是本公的好谋略,而是伯山的好计。我军此次移兵邯郸,决不是遇硬而退,而是实施出奇制胜之计。巨鹿城下仍要留部分将士佯做攻城,以迷惑王饶,使其不敢出城迎战,不敢分兵援救邯郸,确保我军大队人马攻取邯郸。”

诸将闻听刘秀之言,精神一振,多日攻城的疲劳一扫而去。个个摩拳擦掌,气势高昂。

刘秀分兵行事,留将军邓满、偏将军铫期率部分汉兵继续围困巨鹿,钳制王饶的兵力。自己亲率大队人马在夜间悄悄离开巨鹿。为迷惑王饶,营帐旌旗依然保留着。邓满、铫期率兵呐喊呼叫,佯作攻城,骚扰巨鹿守军,王饶果然上当,日夜巡守城头,督促防守,不敢出城迎敌。

汉军主力神不知、鬼不觉,撤离巨鹿,南攻邯郸,一路上攻城夺邑,势如破竹,很快抵达城下。刘秀命令包围邯郸,汉军各部立刻沿四门连营结寨,把邯郸城紧紧包围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探马来报:“禀大司马,东北方向有一支人马,打着汉室旌旗,正向邯郸靠拢。”

刘秀一听,吓了一跳。难道又是王郎的援军?果真如此汉军腹背受敌,处境就危险了。因为王郎假帝嗣之名,自立为汉帝,所以邯郸兵马所用也是汉室旌旗。在广阿城,耿弁引上谷、渔阳兵马来会大司马,看到城头的汉室旌旗也犹豫了半天。今天来的这支人马到底是敌是友呢?刘秀也吃不准,只得命令道:“再探再报!”半个时辰后,探马满面欣喜之色,进帐禀道:“恭喜大司马,来者乃是主薄冯异所率河南兵马,特来与大司马会师。”

刘秀大喜,道:“原来是公孙到,诸将请随我出迎!”

原来冯异奉刘秀之命,离开信都,安抚郡县,收服河间兵。徇行各郡,认真执行大司马考察官吏、平遣囚徒、废新莽苛政、复汉官名等政令,他为人谦和、执法严明、一丝不苟,赢得河间地方吏民的拥戴,百姓纷纷送子送郎当兵,为恢复汉室尽力,冯异麾下的汉兵迅速壮大,边战边向大司马靠拢。

刘秀与诸将出营五里与冯异相见。众人相互见礼,互致问候后,刘秀执冯异双手,望着雄壮的汉兵说道:“信都一别,不过半载,想不到会有今天的局面,全赖诸将努力的结果。”

冯异也感叹道:“全赖明公威德服人,诸将乐受驱使,河北吏民思慕明公,自然大事可成。”

汉军又添精兵,士气更盛,把邯郸铁桶似地围起来,跃跃欲攻。

刘秀与冯异回到大帐。冯异说:“攻敌先攻心。明公可多作檄文,散布四方,揭露王郎假子舆之名义谋篡汉室之真相,然后,发兵攻城,示以兵威。守城兵马心惊胆寒,邯郸可破。”

刘秀笑道:“公孙之计可行。先前已有檄文传布河北,只是很不够,我依公孙之议,多作檄文,攻王郎之心,假汉帝一定心惊肉跳,后悔当初了。”

邯郸城里,赵王宫温明殿上,假子舆王郎面对从天而降的汉兵,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气急败坏地说:“张参、王饶、儿宏,一群废物!手上几十万人马竟挡不住刘秀,竟让人家钻到朕的眼皮底下了。”丞相刘林忙说:“臣听说王饶在巨鹿正与刘秀的主力汉兵交战,柏人城倒是没有汉兵,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什么,巨鹿也有汉军主力?刘秀到底有多少人马?朕不相信,眼下保住邯郸要紧,快命令全城将士守城,后退者立斩!”刘林担忧地说:“陛下,邯郸的精兵、重兵都已分发去各地据守关隘,城中空虚,兵少将寡,如何是好?”

“那就命全城百姓上城头守城,违令者灭族!”王郎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

“可是,城中百姓看了刘秀檄文,议论纷纷,人心不稳,用他们守城,恐有不测!”

王郎一听到“檄文”二字,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石阶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他这个假子舆最害怕别人说假帝嗣之名。刘秀的檄文不仅使邯郸城内民心动荡,军心不稳,连假天子也心惊肉跳。王郎眼巴巴地望着刘林说:“你看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刘林虽然慌张,却比王郎镇定得多,于是献计说法:“城中兵少将寡,必不能抵御长久。陛下宜派人出城,发诏巨鹿、柏人城,召张参、王饶回兵救援邯郸,再发檄文于郡县,征发突骑调集各地兵马,何惧刘秀的兵马!”

王郎顿时来了精神。对呀,不论是真是假,自己现在身份是汉室天子,就可以发诏召募天下勤王之兵,为什么要怕他刘秀呢?于是,命少傅李立起草诏书,派绣衣使者深夜坠城而出,乞求外援。

城外汉军发起攻城。因为有进攻巨鹿的经验,汉军一开始便双管齐下,架云梯、挖地道,天上地下,一同向邯郸发起猛烈的进攻。邯郸兵少,顾得了这边,顾不上那边,击退天上的又得去堵地下的。几天的攻击使守军疲于奔命,斗志全无。

汉军大营里,冯异又发起一次对王郎的攻心之战。他对刘秀说:“曹刿说过‘夫战,勇气也。’邯郸虽然兵微,但困兽犹斗,拖延时日,对我军不利,如果巨鹿、柏人城发兵增援,势必功败垂成。可派人打马拖起树枝,以为疑兵,迷惑王郎,给邯郸守兵造成更沉重的压力,使其军心涣散,邯郸可破。”刘秀传命照办。

邯郸城头,王郎率刘林、李立、杜威等大臣登城眺望,只见漫山遍野都是汉兵的旌旗,更远处则是烟尘滚滚,似乎有无数的汉兵向邯郸奔来。近处城下的汉兵手持盾牌、大刀,攻势愈来愈猛。城头上,守军东奔西走,疲于奔命,到处是战死的将士尸体,鲜血染红了城牒。

王郎惊坐在地。邯郸摇摇欲坠,看来他这个假汉帝长不了。

“刘卿,援兵有没有消息?”他有气无力地问。

刘林与杜威一边扶他起来,一边摇摇头。王郎绝望了,眼巴巴地望着刘林,问道:“如果朕不做天子,能保住性命吗?”

刘林惊异地道:“陛下的意思是出城投降?”

“对,如果刘秀答应饶朕性命,朕就投降,也可使城中将士免受刀兵之苦。”

“可是,要有人出城与刘秀议降才行……”刘林说着,直打趔趄,生怕王郎派他前去,那可是弄不好就掉脑袋的事,刘林没有这份胆量。

王郎打量着每一个大臣,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诸位爱卿,朕平日待你们不薄,困难当头,难道就没有人为朕走一趟吗?”

王郎的这些臣子,都是冲着封赏来的,谁肯真为这个假天子卖命呢。大难来时各自飞,每个人都在考虑自己的后路。当然,也有例外有人肯为王郎效命。

“陛下不要着急,臣杜威愿出城议降!”谏议大夫杜威挺身而出说。

王郎感激不尽,老泪横流,说:“有劳杜卿了,能谈妥更好,谈不成,朕就与邯郸共存亡。杜卿保重!”

汉军城北大营,辕门大开,军士交戟,林立的刀戈闪着阴森森的寒光。大帐内,汉朝大司马刘秀正中端坐,两旁诸将甲胄明亮,威风凛凛,傲然肃立。

“来呀,带逆使杜威!”

大司马一声威喝,两旁将尉齐声呼喝:“带逆使杜威!”

呼喝声传出帐外,校尉段孝引杜威入帐,杜威手执汉节,昂然而入,缓步走到刘秀案前跪拜进见说:“臣杜威奉汉成帝嗣刘子舆之命拜见大司马。”

刘秀愤然作色:“呸,王郎不过一个卜卦者,竟敢假冒帝嗣后裔,悖乱天理人情,罪恶难赦。成帝无后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实。王莽篡汉,就算成帝在世也无力改变失去的江山,又何况一个假子舆呢?可笑之至!”

两旁诸将见大司马动怒,手按剑柄,齐声威喝,气势威严,令人胆寒。

杜威颇有胆气,镇定自若,再次跪拜稽首说:“罪臣听说明公一向讲究仁德忠信,所收服信都、渔阳、上谷的官员都被加恩赐封将军。今天,邯郸愿举城归降,大司马应该赐封邯郸主为万户侯吧!”

刘秀哈哈大笑。

“杜威,以你的智勇,当位至列侯,可惜明珠暗投,邯郸能与信都、渔阳、上谷相提并论吗?此三处官员皆赐为将军,功在恢复我汉室江山。王郎假托汉嗣,蛊惑人心,留他一个全尸,已经是仁至义尽,还要做什么万户侯,简直痴心妄想。”

杜威闻言,昂然而起,凛然道:“这么说,大司马毫无通融之理了。我邯郸虽然已至穷途末路,但若抱定必死之心,还能苟延日月。”

“大胆!”

两旁诸将突然齐声怒喝,刀剑哨啷作响。只要刘秀一声令下,十个杜威的脑袋也会被同时砍下。

杜威却是狂笑一声。

“怎么,大司马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使者吗?”

“不,放来使回城。”刘秀劝住诸将。

杜威回到城内,王郎得知议降失败,抱定必死之心,反而镇静了许多,亲自登上城头,鼓舞士气,指挥守城。

刘秀督率汉兵,四门同时猛攻,日夜不停。但是,邯郸兵马在王郎的督率下,拼死固守。攻守争战进入空前惨烈阶段,守兵人力,四顾不暇,汉军数次攻上城头,但都被拼命抵抗的守军击退。邯郸兵有的身受重伤,不能移动,便抱着攻上来的汉军滚下城去,同归于尽。邯郸城头,死尸枕藉,血流成溪。

刘秀与诸将没想到邯郸兵马会有如此激烈的抵抗,眼望着摇摇欲坠的邯郸城,汉兵就是不能攻下,不由心急如焚。就在这时,忽然,探马来报:“禀大司马,将军邓满和偏将军铫期已攻下巨鹿斩王饶首级,正押解粮草辎重,赶来增援邯郸。”

刘秀大喜,感叹道:“我只是让邓满、铫期钳制巨鹿兵马,没想到二位将军竟破巨鹿,斩王饶,真智勇之才。”

原来,刘秀大军移师邯郸之后,邓满与铫期率军继续佯攻巨鹿,以迷惑巨鹿兵马。王饶见汉军攻势减缓,放下心来。

十多天后的一个夜晚,风静月黑。汉军照例晚间不攻城。半夜时分,天下起了大雨。汉军与巨鹿兵马都躲在营帐内歇息避雨。邓满对铫期说:“大司马移兵邯郸,至今没有攻下。我们钳制王饶兵马,攻势缓慢,早晚会被王饶看出破绽。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如趁今晚雨夜漆黑,巨鹿守兵不备,偷袭人城,杀个出其不意。”铫期大喜道:“邓将军高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马上行动!”

两人分头行动。邓满悄悄集合人马。汉军将士听说要偷袭巨鹿,人人振奋,铫期亲率百余名精兵强将悄悄来到城下,他奋力抛出吊索钩住城堞,双手拽住吊索,敏捷如猿,第一个登上巨鹿城头,一声不响,杀死巡逻哨兵。百名汉军将士如法而制,攻进城内。这时,邓满率全部人马突然发起攻城。正在酣睡的巨鹿兵马惊慌失措,乱成一团。铫期率百余将士身穿敌军的衣服,逢人便杀,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奔王饶府衙而来。

巨鹿太守王饶正在后院搂着爱妾酣睡,闻听汉军突袭,慌忙披甲上马,指挥亲兵、卫队抵敌。这时,铫期杀到,百余将士一下子就把那些亲兵冲得七零八落。王饶大怒,拍马来战铫期,只两合,就被铫期斩于马下。邯郸兵马见主将丧命,军无斗志,四散奔逃。铫期割下王饶首级,夺过战马,上马复战。混战中被流矢射中面额,血流满面。所幸强弩之末,伤得不深。铫期忍着疼痛,胡乱用帻巾裹住伤处,又杀人乱军中。这时,邓满率汉军攻进城来,到处追杀顽抗的巨鹿兵马。

天色放亮,雨过天晴,巨鹿守军或降或逃,喊杀声渐弱。铫期和手下的百余将士浑身是血,分不清是杀敌太多溅在身上,还是自身受的伤。

巨鹿城头,飘扬起汉室旌旗。邓满率部分人马清理善后,原地驻守。铫期包扎好伤口,带大部人马押解辎重粮草,挑着王饶头颅赶往邯郸增援。

刘秀宗自迎接铫期入帐,嘉奖邓满、铫期的勇猛果断,当即拜铫期为虎牙大将军。巨鹿已下的消息迅速传开,汉兵欢呼跳跃,攻城的士气更盛。邯郸守军遥望王饶首级,知道援兵无望,败局已定,人人自危。王郎少傅李立当晚便带心腹亲兵悄悄打开城门,迎接汉军入城。汉军潮水般涌入城中,直奔王官。一路上,邯郸兵马大多乞降溃逃,也有顽抗的,拼搏惨烈。刘秀大队人马入城,严令擒拿首犯,余者投降免死。

天色微明,汉军占领全城,邯郸兵马或降或逃,不再抵抗。但是,搜遍全城,不见王郎踪迹。

汉军功曹王霸从守城门的降卒口中得知,王郎从后门潜逃而出。王霸二话没说,单刀匹马追出城去。出城十里,天色大亮,远远望见一人一骑孤零零地落荒奔逃。王霸料定,必是王郎无疑。拍马赶上,大刀一横,讥讽道:“卜卦先生,该算算自己的命运了!”

王郎抬头,面色灰白,结结巴巴地说:“壮士饶命。朕……不是刘子舆。”

王霸大笑一声,手起刀落,把王郎劈死马下,割下首级,回城报功去了。

被方望、弓林劫持到临泾的刘婴,战战兢兢地登上御座,祭拜天地神明、列祖列宗后,自称天子。封弓林为大司马,方望为丞相,其余数千喽哕皆有封赏。

可是,御座还没有坐热,长安更始帝便遣丞相李松、讨难将军苏茂率领大军,前来征伐。方望、弓林兵少势微,引兵抵抗。一经交锋,胜败立见分晓。李松、苏茂围歼临泾兵马,斩方望、弓林首级。刘婴的朝臣四顾逃命,没人过问新立的天子。刚做几天皇帝的刘婴,稀里糊涂地死于乱军之中。

真假汉帝的灭亡没有改变天下群雄竟立的局面,梁王刘永擅命淮南;公孙述称王巴蜀,李宪自立为淮南王;秦丰自号楚黎王;张步起兵于琅琊;董宪拥兵于东海;田戎起于夷陵,并置将帅,侵吞郡县。又有铜马渠帅东山荒秃、大渠帅樊钟、尤来渠帅樊宗、林校渠帅高庭、檀乡渠帅董次仲、五楼渠帅张文、获索渠帅右师郎以及高湖、重连、铁胫、上江、青犊、五幡等,乘势蜂起,各领部曲,众合数百万,据地抢掠,地方纷乱。

但是,上述各部势力虽众,力量分散,还不足以对新生的更始政权产生太大的威胁。东方赤眉,拥兵百万,则不可轻视。

樊崇等赤眉渠帅原本有心归降更始帝的汉室政权。亲去洛阳拜见更始帝。可是,目光短浅昏庸无能的更始帝和绿林诸将不作妥善安置。樊崇等人大失所望,先后逃出洛阳,回归老营。

为反莽而起的赤眉军,在王莽新朝灭亡之后,失去了斗争的目标,转而进攻更始政权。

樊崇在颍川把赤眉军分兵两路。一路由自己和逄安率领,转而南征;一路由徐宣、谢禄、杨音率领,转而北战。两路大军南片北战,杀豪族、斩郡吏,所过之处,尽掠豪族大姓的家财,以用军需。

南路赤眉军兵进湖阳。刘秀舅父樊宏乃湖阳大姓,地方巨富。首当其冲,成为赤眉军进攻的目标。家人得知赤眉军兵临湖阳,慌忙飞报老爷樊宏。

樊宏扶刘演灵柩归乡,得回故里,从此对天下大事心灰意冷,每天只是读书练剑,悠闲度日。闻听赤眉军来攻湖阳,顿时吃了一惊。

大难来临,不能不问了。

樊宏劝住来回奔忙准备组织庄兵抵抗赤眉军的管家樊童说:“赤眉军为反莽而起,乃是义军。大司徒刘演亦是反莽英雄,可惜被更始君臣所害。同为反莽而起,赤眉渠帅不会不怜惜大司徒的不幸。先礼为上,快去准备牛酒肉食粮草,我要亲去赤眉军营中犒劳。”

樊童依言而行,很快准备好一切。樊宏率邑民庄丁的人,挑酒牵牛,车载人担,前往赤眉军营。

赤眉渠帅樊崇得知刘演、刘秀的舅父前来犒军,亲自与众渠帅迎出帐外。樊宏抱拳施礼道:“各位好汉辛苦了。老夫听说贵军光临敝县,特来犒劳,不成敬意,樊童,把礼单呈上。”

樊崇接过礼单,不及细看,便上前扶住樊宏,感激地说:“老人家,大军初到贵地,骚扰地方,樊某本该谢罪,怎好再收您的礼物。”

樊宏说:“贵军为反莽而起,除暴虏,定社稷,也是义军,老夫当然要表示敬意。”

樊崇请老人入营细叙,说:“贤甥大司徒刘演舂陵起兵,反莽诛暴。一代英豪,可惜,好人不长寿,被更始君臣所害。樊某与众渠帅对大司徒一向敬仰,深为怜惜。此次南征北讨就是向长安昏君示以兵威,为大司徒刘演报仇。”

樊宏心里嘻笑,赤眉军百万之众南征北战无非要跟长安更始君臣争夺天下,岂能一个屈死的刘演?但是,他表面上仍装成万分感激的样子说:“贵军真是仁义之师,早该攻打长安,为我屈死的演儿报仇了。”

樊崇收下厚礼,与众渠帅一起跟樊宏前往刘演坟前,行祭拜之礼,表示敬仰和哀悼之情。

从刘演坟墓回营,樊崇召集军中三老、从事以上首领开会,说:“我军本为反莽而起,如今王莽虽灭,但天下不宁,百姓仍受战乱之苦,豪族大姓据地自守,长安汉帝软弱昏庸。我军将士多为东方人,转战各地,流徙他邑,久战生厌,军心思归。但是,东归故乡,众兵必散,没有了实力,将士们还是要落到衣食无着,受人欺凌的境地。不如移师西进,攻取长安,共享荣华富贵。”

众首领无不赞同。于是樊崇派人急召北路赤眉,会师湖阳。两路大军聚在一处,犒劳饱餐,杀牲盟誓,共约西进,攻打帝都长安。

长安更始帝君臣还没有觉察到赤眉军的巨大威胁。但是,大司马刘秀占领邯郸,平灭王郎的捷报引起了更始帝的不安。

更始帝看完刘秀从邯郸送来的捷报,且喜且忧。喜的是一个冒牌的汉室天子被除去,少了竞争的对手,自己更加名正言顺地自称汉帝。忧的是刘秀的势力坐地自大,难以钳制,同样是帝室后裔,说不定哪天也会自立为帝。他可是比王郎强过十倍的竞争对手。一日不去,如梗在喉。

更始帝坐朝,召集群臣说:“大司马刘秀不负朕望,执节此渡,平灭叛贼王郎,占据河北,可喜可贺。但是,刘秀专据一方,声威日盛,朕心不安。诸卿有何见教?”

刘秀平灭王郎,占据邯郸,引起绿林诸将的疑虑。在钳制刘秀势力发展的问题上,更始君臣的观点是一致。因此,诸将附和更始帝的主张。宜城王王凤出班禀奏说:“刘秀素有野心,决不会屈尊人下。如今他在河北占据了邯郸根基之地,不久便是第二个王郎,不能不早作提防。”更始帝说:“朕早就提防他了,所以遣尚书令谢躬以增援河北为理由监视他。”御史黄全出班冷笑道:“谢君生性仁厚,仅凭陛下监视之旨,岂肯为难刘秀?还是不让他坐地势大,称霸一方。”

赵萌止住众人,出班说道:“逆臣刘演死于陛下之手,刘秀是其胞弟必然怀恨在心。所以隐忍不发,是他的势力还不够强大。如果让他继续专据一方,必然尾大不掉。以其过人的才能,我们君臣都不是他的敌手。黄大人所言极是,仅凭仁厚的尚书令大人监视他,于事无补。为臣愚见,不如遣使者赴邯郸召他回京,削夺兵权,封他个有名无实的王爵,就好辖制他了。如果他不从,就是违旨,陛下便可名正言顺发兵征讨。”

赵萌的话对更始帝来说,就是圣旨。何况正中他的心意。于是更始帝说道:“赵卿之言极是,朕马上拟旨,不知哪位爱卿愿出徇河北?”

御史黄全挺身而出:“为臣愿往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