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想得一样,这真是个不祥的预兆——这家伙事先就知道了。”
随后他打开那本摇篮曲与童谣的诗歌集。
过了一会儿,他合上了书,再度靠向椅背,不是喷出一阵烟雾。
“不,这决不可能。”仿佛是在对自己申辩着,“这太残忍,也太没有逻辑性了;简直就是一部血腥的童话。……毕竟地球是椭圆形的,它怎么能如此错综颠倒,排除合理性呢?……真让人难以置信,不可理喻。就如同恶魔玩弄的一种邪术,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他看了一眼表,站了起来,把还在一旁为他的话感到迷惑不解的我晒在一边,自顾自地回房去了。什么箭术论文、童谣选集、德语字典——万斯这一番胡言乱语,到底有着怎样的脉络关联?我试图从它们之间找出共通点,但最终归于失败——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理所当然的啦。几个星期之后,当我明白了其中的所有真相时,才知道这起超乎想象、邪恶异常的案情并非常人所能探寻到缘由的。
我还未从懵懂中醒悟过来,万斯又回来了。
他已然换好了衣服,准备外出。但马克汉迟迟未到,使他有些急躁不安。
“嗨,老伙计!如你所料,我一直期待着能有一件令我感兴趣的事出现,比如——极端刺激又充满神秘感的凶杀案。”随后万斯又解释道,“但……我发誓,我可不希望这是一场可怕的恶梦。倘若马克汉不懂得这点内情的话,我可要怀疑他有‘请君入瓮’之意了。”
过了几分钟,马克汉总算现身了,一眼望去,便可知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么沉重。他神情黯然,似乎已被困扰多时,比起他往日的爽朗,今日的招呼方式显得敷衍而草率。15年来,马克汉与万斯一直是情谊深厚的好友。前者热情冲动、直截了当、对工作勤勤恳恳;后者则总是一副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脾性。喜爱嘲弄世俗,快乐恬淡,自由自在——总而言之,彼此都被对方所独有、而本身所缺乏的特质深深吸引着。正是这层微妙的引力,使他们维持着多年老友的关系。
马克汉有着纽约州地方检察官的身份。在过去的一年零4个月的时间里,每当发生一起重大的刑事案件,万斯都会被他请去协助调查;而万斯那超人的判断力从来都没有令马克汉感到失望。实事求是地说,马克汉在任的这4年间,每起重大案件的破获几乎可以说都是万斯的功劳。他对人性的研究透彻深刻、本身又博学多才,他那非凡的观察力,从不轻易被包裹在真相表面的那层假象所欺骗。正是这些与生俱来的卓越品质,万斯得以通过非正式的身份加入到马克汉管辖区内发生的刑事案的侦破之中。
据我所知,万斯最先加入调查的案件,应该是那起艾文·班森的谋杀案。再下来即是闹得满城风雨的玛格丽特·欧黛儿致死案。要是按照警察常规调查案件的方式来办案的话,一定回是个无解之谜。再后来,即是发生在去年晚秋时节轰动一时的格林家血案。要不是万斯临门一脚,破坏了凶手最后的毒辣残忍的计划,恐怕格林家族真的就灭绝了。
因而这次发生的主教谋杀案事件,马克汉同样需要万斯的协助。尽管马克汉搜集罪证的功力并不低,但是很多地方仍需要仰仗万斯的能力。以他那非凡的洞察力与对人性的深刻剖析,来揭露那些最凶残冷血、黑暗神秘的人类罪恶。
“或许只是一桩无聊的案子,”马克汉说道,显得很不自信,“不过,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不妨和我一同过去看看现场的情况。”
“我有的是时间,难道不是吗?”万斯冲着马克汉微笑,作了一副鬼脸。“不必那么性急嘛,先告诉我一个大概的情况,如何?尸体还会跑了不成?我想在到现场之前,最好先理出一定的头绪。比如照目前的情况看,有哪些人物可能与此有关;刑事检察局为何会在被害人死亡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就断定此案是谋杀案?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让人有些抹不找头脑。”
坐在椅子上的马克汉凝视着手里的香烟,一脸的凝重。
“好吧,老伙计,那我再重新告诉你一遍。这起案件——假定死者真是他杀的话,被谋杀的痕迹很明显。凶手所使用的杀人手段实在是特别,绝非等闲之辈。这段时间十分流行射箭运动,风靡全国,各个阶层都有喜好弓箭的人。”
“的确如此。不过如果弓箭专门被用来射杀一个名叫‘罗宾’(“罗宾”的发音与“知更鸟”相同)的人,这就让人感到十分蹊跷了。”
马克汉眯缝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万斯。
“你也这么认为吗?”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在我听到你说出被害者的姓名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直接想到了这一点。”万斯慢慢吐出烟圈,沉思了片刻,“‘是谁杀了小知更鸟’?并且,‘是谁拿了弓和箭’?……每个人小时候都学过这首儿歌,真是奇妙。那么这位不幸的罗宾先生,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约瑟夫吧!”
“可能这并不是关键的部分——他是否有中间名?”
“够了,万斯!”马克汉不耐烦地摆手,突然站起身来,“难道他的中间名会和整个案件有关系吗?”
“别发火嘛,老伙计。我的神经还是比较正常的。如果我们真的想被逼疯的话,继续研究这个案子就能如愿以偿了。”
随后万斯按铃叫管家去拿电话簿。此时马克汉虽然怨气满腹,但万斯却装作没事人一样,认真翻阅着他的电话簿。
“被害人是住在紧邻着河边的大道上的吗?”不一会儿,万斯指着簿上的姓名问马克汉。
“没错。”
“这就好办了!”万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朝着这位检察官挤眉弄眼,迅速合上了电话簿。他又不慌不忙地说道:“马克汉,这上面只有一个约瑟夫·罗宾,并且也住在河岸大道。而他的中间名是——寇克。”
“你到底想说什么?”马克汉忿忿地说,“即便那名死者真的叫作寇克,这个名字和他的死又有什么联系,你干吗一直强调这个?”
“你好好想想,我可不会无缘无故的作调查。”万斯无奈地耸了一下肩,接下去说道:“我只是想把与案件相关的两三项内容联系起来。直到现在,我们只知道约瑟夫·寇克·罗宾——也就是与知更鸟同音的男人被箭射杀了。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古怪联系吗?”
“当然没有!”马克汉理直气壮地回敬万斯。“我认为这名被害人的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况且射箭运动在全国这么流行,有人因此受伤也是常有的事,因而罗宾的死,或许只是个意外。”
“不是这样的。”万斯无奈地摇摇头。“即便事情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对案情的侦破也毫无意义,徒增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偶然效果罢了。你想想,在全国上万热衷于箭术运动的人中,有一个名叫寇克·罗宾的人,有一天突然被箭射死了。这样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吗?假如这就是事实的话,我敢说背后一定有魔鬼在耍把戏。”
“如果这真的只是偶然性事件,那么我想神学家们或许会对此做出解释的。”
“你在电话里曾说过,在被害人死前,有个叫史柏林的人是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这样吗?”万斯没有理会马克汉的讽刺,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是又怎么样?”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史柏林’的发音在德语中的意思。”万斯说道,语气非常直接。
“你以为我还是个高中生吗?”马克汉说道。眼神不再那么愤怒,但身体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一本德文字典推到了马克汉面前。
“你也来查查吧。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虽然我已经查过这个字了——但愿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种幻觉而已,字典上应该不会错。”
马克汉翻开了德文字典。很快他的眼睛就盯在了一处字上,好像被雷电击中了似的顿时挺直了身子。
“‘史柏林’就是‘麻雀’——连小学生都知道这个,但这又和案子有什么关联呢?”
“我早就说过的,”万斯无精打采地重新点上一根烟,“《知更鸟之死与葬礼》这首古老的歌谣,任何一个小学生都知道。”
万斯目不转睛地看着变得焦躁不安的马克汉。明媚的阳光正好照在马克汉那张惊异的脸上。
“看来你已经记不清这首歌谣里唱的是什么了,没关系,我来唤起你儿时的记忆吧!”
万斯用他那浑厚的男中音开始朗诵这首家喻户晓的儿歌,彷佛正在召唤躲在一旁的魔鬼,他的声音令我不住地打冷战。
——是谁杀了小知更鸟?
“是我。”麻雀回答。
“我用弓和箭射死了小知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