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情谊·名人·美文
18023200000065

第65章 雪莱

致济慈

亲爱的济慈:

当吉斯朋先生告诉我你遭遇不幸的消息时,我感到万分悲痛。除此之外,他还对我说,至今你的脸上还有肺病患者的气色。肺结核这种病尤其喜欢像你这样出色的诗人;加之英国的冬天寒气肆虐,更助长了它的嚣张气焰,它不断地选择“意中人”。我觉得像你这样亲切的诗人没有用义务满足它的胃口,它们并没有和缪斯签订这种契约。

不过,严肃说来——我正拿自己所关注的事开心呢,我认为你遭遇这次极其严重的事件之后,来意大利过冬是大有裨益的。如果你认为我说的有道理,而且觉得比萨这个地方很惬意的话,我和夫人都希望你能早日来此,到寒舍一聚。你可以乘船到来亨(法国不值得一游,不过,航海对肺部虚弱的人特别有好处),那儿距我们这里不过几英里。不管怎样,你都应该到意大利游历一番,至于我所提及的修养一说,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我还没有向你提及这里的雕塑、绘画和各种古迹呢,更值得一提的还有诸多名山大川、田野、天空多变的色彩和无云的苍穹。

进来我拜读了你笔下的长诗——《安狄米恩》,其中蕴含着大量的诗歌精华,它们如同泉水倾泻而下,令人目不暇接。我觉得普通人很难认真地读下去,这也正是它销路不畅的原因。我深信,你一定能够大有作为,只要你能够做到矢志不渝。

我一再嘱咐奥立尔把我的书寄给你——就是那本《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我想,那本书应该和这封信同时到你那儿。《珊奇》你应该已经收到了吧?——写作时我运用了一种独特的风格,让我费了不少心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诗作中,我坚持要打破常规和个人癖好;我希望比我更具天赋的诗人也能够独辟蹊径。

无论你留在英国还是到意大利来,请你一定要相信:无论你身在何方,做些什么事,我都会为你祝福,祈盼你能早日康复,心情愉快,事业有成。

你诚挚的雪莱

1820年7月27日于比萨

雪莱小传

珀西·比希·雪莱(1792—1822),英国浪漫主义诗人,1792年生于苏萨科斯郡一个贵族家庭,8岁时雪莱就开始尝试写作诗歌,12岁被送进伊顿贵族学校受教育。在伊顿的几年里,雪莱与其表兄托马斯合作了诗《流浪的犹太人》,并出版了讽刺小说《扎斯特罗奇》。

1810年,18岁的雪莱进入牛津大学,深受英国自由思想以及葛德文等人著作的影响,雪莱习惯性的将他关于上帝、政治和社会等问题的想法写成小册子散发给一些素不相识的人,并询问他们看后的意见。

1811年3月25日,由于散发《无神论的必然》,入学不足一年的雪莱被牛津大学开除。雪莱的父亲是一位墨守成规的乡绅,他要求雪莱公开声明自己与《无神论的必然》毫无关系,而雪莱拒绝了,因此被逐出家门。被切断经济支持的雪莱在两个妹妹的帮助过了一段独居的生活,这一时期,他认识了哈丽雅特·韦斯特布鲁克,他妹妹的同学,一个小旅店店主的女儿。雪莱与这个十六岁的少女仅见了几次面,她是可爱的,又是可怜的,当雪莱在威尔士看到她来信称自己在家中受父亲虐待后便毅然赶回伦敦,带着这一身世可怜且恋慕他的少女踏上私奔的道路。他们在爱丁堡结婚,婚后住在约克。

1812年2月12日,同情被英国强行合并的爱尔兰的雪莱携妻子前往都柏林。为了支持爱尔兰天主教徒的解放事业,在那里雪莱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并散发《告爱尔兰人民书》以及《成立博爱主义者协会倡议书》。在政治热情的驱使下,此后的一年里雪莱在英国各地旅行,散发他自由思想的小册子。同年11月完成叙事长诗《麦布女王》,这首诗富于哲理,抨击宗教的伪善、封建阶级与劳动阶级当中存在的所有的不平等。

1815年,雪莱的祖父逝世,按照当时的长子继承法当时在经济上十分贫困的雪莱获得了一笔年金,但他拒绝独享,而将所得财产与妹妹分享。这一年除了《阿拉斯特》之外,雪莱较多创作的是一些涉及哲学以及政治的短文。

次年五月,携玛丽再度同游欧洲,在日内瓦湖畔与拜伦交往密切,这两位同代伟大诗人的友谊一直保持到雪莱逝世,雪莱后来的作品《朱利安和马达洛》便是以拜伦与自己作为原型来创作的。同年11月,雪莱的妻子投河自尽,在法庭上,因为是《麦布女王》的作者,大法官将两个孩子教养权判给其岳父,为此,雪莱受到沉重的打击,就连他最亲的朋友都不敢在他的面前提及他的孩子,出于痛苦及愤怒,雪莱写就《致大法官》和《给威廉·雪莱》。雪莱与玛丽结婚,为了不致影响到他与玛丽所生孩子的教养权,雪莱携家永远离开英国。

1818年至1819年,雪莱完成了两部重要的长诗《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和《倩契》,以及其不朽的名作《西风颂》。《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与《麦布女王》相同,无法公开出版,而雪莱最成熟、结构最完美的作品《倩契》则被英国的评论家称为“当代最恶劣的作品,似出于恶魔之手”。

1821年2月23日,约翰·济慈逝世,6月,雪莱写就《阿多尼》来抒发自己对济慈的悼念之情,并控诉造成济慈早逝的英国文坛以及当时社会现状。

1822年7月8日,雪莱乘坐自己建造的小船“唐璜”号从莱杭度海返回勒瑞奇途中遇风暴,舟覆,雪莱以及同船的两人无一幸免。按托斯卡纳当地法律规定,任何海上漂来的物体都必须付之一炬,雪莱的遗体由他生前的好友拜伦及特列劳尼以希腊式的仪式来安排火化,他们将乳香抹在尸体上,在火中洒盐。次年1月,雪莱的骨灰被带回罗马,葬于一处他生前认为最理想的安息场所。

雪莱的婚姻和爱情

雪莱最初爱上的是比他大一岁的表姐哈丽艾特·格罗夫,谁都认为他们是珠联璧合,天生的一对佳偶,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不久就分手了,这给雪莱留下了苦涩的回忆。

雪莱18岁进入牛津大学,在那里只呆了半年就因为宣传无神论被学校开除。他不愿回家,千里去看望在伦敦一所寄宿学校读书的妹妹,因此认识了妹妹的同学,一个也叫哈丽艾特的姑娘。她是个小酒店主的女儿,长得非常美丽,困境中的雪莱同她相爱了。这时的哈丽艾特才16岁,雪莱为了表示对她负责就向她求婚,哈丽艾特表示同意,于是两人都背着父母私奔苏格兰,因为在苏格兰结婚手续比在英格兰简单。

这场婚姻注定是一场悲剧。雪莱不只是一位诗人,他读书极多,知识渊博,喜爱哲学,这是哈丽艾特难以企及的。客观地说,少女时代的哈丽艾特天真烂漫,她也曾努力学习,试图跟上雪莱的步伐,可是后来她逐步同许多市民阶级的妇女一样,变得越来越世俗、浅薄,同雪莱的差距越来越大。哈丽艾特的姐姐伊丽莎是个狭隘的小市民,哈丽艾特对她又很信任,受到她很深的影响。

婚后三年,哈丽艾特已同雪莱生了一个女儿,又即将生出一个儿子,这时雪莱同他的精神导师葛德文的女儿、17岁的玛丽相爱了,他丢下怀孕的妻子,同玛丽私奔法国。哈丽艾特被雪莱遗弃以后走投无路,据说成了妓女,最后投水自杀。毫无疑问,对她的悲剧雪莱负有责任。

雪莱同哈丽艾特相识不久,偶然认识了一位小学教师希钦纳小姐,这个老姑娘又高又瘦,既不漂亮又不随和,但她富有想象力,思想激进,倾向于女权主义和共和主义,雪莱把她当成宣传自己那一套理论的最好的对象,同她保持着通信关系。一年多以后,雪莱已经同哈丽艾特结婚,他又邀请希钦纳小姐来同他们一道生活。这时流传着一种说法,雪莱早就要求希钦纳小姐当他的情妇,过去不方便,现在雪莱结婚了,哈丽艾特就可以做掩护,所以希钦纳同意来了。听到这种谣言,希钦纳很犹豫,她父亲更是坚决反对,但是在雪莱的一再要求下,希钦纳还是辞去自己的工作同雪莱汇合。雪莱非常高兴,热烈欢迎这位“灵魂之姐”的到来,但是没有多久,矛盾就暴露出来了,哈丽艾特,特别是伊丽莎,一点也不欢迎这位饶舌的女人,三位女士整天唇枪舌剑、钩心斗角,雪莱对希钦纳也越来越感到厌烦,仅仅过了4个月,就把她称之为“狡诈、浅薄、丑陋、不男不女的母兽”,要她滚蛋。希钦纳小姐提出,是雪莱的一再邀请她才来到这里的,雪莱必须给她赔偿,因为她接受了邀请,失去了工作、名誉和谋生的手段。希钦纳小姐说的也是事实,雪莱不得不接受她的赔偿要求,每年付给她100英镑。

玛丽深爱雪莱,但她也没有得到幸福。葛德文家是个成员复杂的大家庭,玛丽是葛德文同他前妻所生,家里另外还有两个年轻姑娘:范妮和克莱尔,她们是葛德文先后两个妻子同她们在葛德文之前的丈夫所生,他们同葛德文没有血缘关系,克莱尔甚至同目前葛德文家里的任何人都没有血缘关系,她们在这个家庭中的境遇可想而知,她们都爱上了雪莱。雪莱同玛丽私奔,克莱尔居然也加入到他们中间,一道去了法国。回到英国以后,克莱尔拒绝回到葛德文家,继续住在雪莱家中,这就引起玛丽的不满,雪莱不得不为克莱尔找了一份家庭教师的工作。克莱尔离开雪莱,就向当时名满天下的拜伦发起了进攻,她终于成为拜伦的情妇,还生了一个孩子。但她真爱的是雪莱,献身于拜伦是为了摆脱内心的痛苦,她很快又同风流成性的拜伦分手,在意大利孤独而艰难地度过漫长的一生。

范妮也爱着雪莱。玛丽带着克莱尔离家投奔雪莱以后,留在葛德文家中的范妮承受着更大的痛苦,葛德文太太把全部怨气集中在她身上,向她发泄,两个妹妹的私奔也连累了她的名声,她找不到工作。更使她痛苦的是,她对雪莱的爱是那么深沉,但是两个妹妹已在雪莱身边,她毫无希望,于是服毒自杀了。雪莱闻讯,赶去安排了她的丧事。

雪莱还爱过其他几位女性,结局都是悲剧。这些悲剧同雪莱对爱情和婚姻的态度有关,雪莱认为爱情最重要的因素是自由,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一种罪恶,现行的婚姻制度是“出售爱情”,是“娼妓制度恶毒的祸根”。这种理论虽然不是雪莱的发明,但雪莱却认真地企图实行它,他试图建立一种彻底打破传统观念的新型的两性关系。

雪莱作品精选

西风颂

哦,狂暴的西风,秋之生命的呼吸!

你无形,但枯死的落叶被你横扫,

有如鬼魅碰到了巫师,纷纷逃避:

黄的,黑的,灰的,红得像患肺痨,

呵,重染疫疠的一群:西风呵,是你

以车驾把有翼的种子催送到

黑暗的冬床上,它们就躺在那里,

像是墓中的死穴,冰冷,深藏,低贱,

直等到春天,你碧空的姊妹吹起

她的喇叭,在沉睡的大地上响遍,

唤出嫩芽,像羊群一样,觅食空中,

将色和香充满了山峰和平原。

不羁的精灵呵,你无处不远行;

破坏者兼保护者:听吧,你且聆听!

没入你的急流,当高空一片混乱,

流云像大地的枯叶一样被撕扯

脱离天空和海洋的纠缠的枝干。

成为雨和电的使者:它们飘落

在你的磅礴之气的蔚蓝的波面,

有如狂女的飘扬的头发在闪烁,

从天穹的最遥远而模糊的边沿

直抵九霄的中天,到处都在摇曳

欲来雷雨的卷发,对濒死的一年

你唱出了葬歌,而这密集的黑夜

将成为它广大墓陵的一座圆顶,

里面正有你的万钧之力的凝结;

那是你的浑然之气,从它会迸涌

黑色的雨,冰雹和火焰:哦,你听!

是你,你将蓝色的地中海唤醒,

而它曾经昏睡了一整个夏天,

被澄澈水流的回旋催眠入梦,

就在巴亚海湾的一个浮石岛边,

它梦见了古老的宫殿和楼阁

在水天辉映的波影里抖颤,

而且都生满青苔、开满花朵,

那芬芳真迷人欲醉!呵,为了给你

让一条路,大西洋的汹涌的浪波

把自己向两边劈开,而深在渊底

那海洋中的花草和泥污的森林

虽然枝叶扶疏,却没有精力;

听到你的声音,它们已吓得发青:

一边颤栗,一边自动萎缩:哦,你听!

哎,假如我是一片枯叶被你浮起,

假如我是能和你飞跑的云雾,

是一个波浪,和你的威力同喘息,

假如我分有你的脉搏,仅仅不如

你那么自由,哦,无法约束的生命!

假如我能像在少年时,凌风而舞

便成了你的伴侣,悠游天空

(因为呵,那时候,要想追你上云霄,

似乎并非梦幻),我就不致像如今

这样焦躁地要和你争相祈祷。

哦,举起我吧,当我是水波、树叶、浮云!

我跌在生活底荆棘上,我流血了!

这被岁月的重轭所制服的生命

原是和你一样:骄傲、轻捷而不驯。

把我当作你的竖琴吧,有如树林:

尽管我的叶落了,那有什么关系!

你巨大的合奏所振起的音乐

将染有树林和我的深邃的秋意:

虽忧伤而甜蜜。呵,但愿你给予我

狂暴的精神!奋勇者呵,让我们合一!

请把我枯死的思想向世界吹落,

让它像枯叶一样促成新的生命!

哦,请听从这一篇符咒似的诗歌,

就把我的话语,像是灰烬和火星

从还未熄灭的炉火向人间播散!

让预言的喇叭通过我的嘴唇

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要是冬天

已经来了,西风呵,春日怎能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