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高兴》大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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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贾平凹说《高兴》的事儿

张立 李向红 王培 卢峰

乡土情结成就了贾平凹这个文坛“鬼才”,他说:“我热爱写作,我还要继续写作,因为写作是我的宿命呀。手里有一张网,我就要捕鱼,尽管捞上来的可能只是些虾米;绷了一个弓,我就要弹棉花呀,尽管那铮儿嗡儿的声音,不一定每个人都喜欢。但劳作中有我的幸福。”《秦腔》完成了贾平凹对自我和世界的双重塑造,被业界和读者视为贾平凹文学创作的又一个高峰。时间过去了两年多,他的又一部长篇小说《高兴》即将与读者见面,这是一本怎样的书?贾平凹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他说:“《高兴》现读过的人不多,而《当代》杂志编辑和出版社责编读过后,评价特高,认为是为当代文学画廊新增加了一个人物形象,是2007年读到过的最好的一部,最可期待的作品。”那么,让我们一起听——

旁白:去年3月份“两会”期间,身为全国政协委员的贾平凹在京表示:他的下一部长篇小说将关注进城农民工的生存状态和矛盾困惑;今年5月,这部描写社会最底层“拾荒族”的长篇新作《高兴》终于完成,成为贾平凹文学创作35周年的“献礼”之作,这也是贾平凹的第13部长篇小说。如果说《秦腔》是他两年前描写大量农民一步步离开土地、从土地上消失的故事,那么两年后的这部《高兴》则讲述了出走农民在城市里的漂泊生活。

记者:这次即将推出的《高兴》这部小说,您是从什么时候有构思的,创作这部小说的原动力是什么?从什么时候动笔又什么时候结束?您的《秦腔》曾四易其稿,这次呢?为什么会叫《高兴》?

贾平凹:《高兴》这部小说是写《秦腔》时就有想法了,《秦腔》交稿后就开始做调查了解收集材料的工作,今年6月底完成,将于9月初在《当代》第5期上发表,同时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这本书先后写了五稿。“高兴”是书中主人公的名字,以人名作书名,当然还有另外的含义,小说出版了,读了,你就会知道的。

记者:记得您推出《秦腔》的时候,曾说用来“为故乡竖起一块碑”,是对将要成为绝唱的农村生活的一首“挽歌”,是对传统乡土的一种“回归与告别的双重姿态”。那么,新作《高兴》与《秦腔》在文脉上有无承继关系?

贾平凹:《秦腔》写了土地上的农民,《高兴》写了离开土地的农民。《秦腔》是一种写法,《高兴》是另一种写法。

旁白:贾平凹说这部长篇熬煎了他三年,其间五易其稿,书名三易其名:从《城市生活》,到《刘高兴》,到最后的《高兴》。这本书的主人公是真有其人,刘高兴是贾平凹在老家从小学到中学的同学。刘高兴当年当兵复员后又回到了老家当农民,而贾平凹西北大学毕业后则留在西安做了出版社的文学编辑。“啥都莫干成,就生了一堆娃”的刘高兴迫于生计,年过半百领着儿子进城打工,一时找不到工作就在西安靠拾破烂、送煤为生。刘高兴找到贾平凹聊起在城里的生活。一副的自我满足状,还给儿子新起名叫“刘热闹”。“刘高兴”日子虽过得清苦但精神却很饱满,贾平凹从他身上看到中国农民的苦中作乐、安贫乐道等传统美德,对当下经济富裕却精神贫穷的准城里人颇有意味。这一典型形象让贾平凹陷入沉思,并由此开始了这部新作的构思和准备。

记者:《秦腔》您推出时曾说“若干年内不再创作长篇小说”,现在又有了《高兴》,《高兴》是计划外的产物吗?计划内还有什么作品吗?

贾平凹:我的写作从没计划。当时《秦腔》写完的确很累,也确实休息了一段时间,但深入生活、采风、做社会调查后,又有了写作的冲动,于是又写起来。

记者:您之前的小说读起来很顺畅,《秦腔》却显得有些晦涩。您的主要读者群是面向大众还是文学圈内?不知《高兴》面世后会怎样。

贾平凹:《秦腔》是有些晦涩,而《高兴》则是十分好读的。我写作从来没考虑过别的因素,我只是以我的一个时期的想法去写。如果要说给谁写,我想既要文学圈内肯定也要大众读者欢迎。《秦腔》出版后,文学评论文章近60万字,出版了《“秦腔”大评》评论集,但也发行了25万册,目前仍还在加印。

旁白:《高兴》与2005年出版的《秦腔》大不相同,《秦腔》采用“密实的流年式的书写方式”,描述20年来中国农村生活的变化,讲述了一个人在当代社会转型期的生活与遭遇。但许多读者反映《秦腔》不好读。贾平凹说这次《高兴》的写法与《秦腔》不同,故事性强,所以很好读。多年关注研究贾平凹的作家、评论家孙见喜说:“《高兴》是贾平凹创作中的根本性转型,它彻底抛弃了传统的审美方式,采用纯北方语言的‘口述体’,不仅让汉语重新焕发出活力,也使作家自己重获新生!”

记者:在陕西乃至全国,您都可以称之为高产作家,几乎每两年就有一部长篇问世。像《浮躁》、《腊月·正月》、《白夜》、《秦腔》等,在您的这些长篇小说里,您最推崇的是哪部作品?理由是什么?

贾平凹:其实并不是那样,写完《秦腔》到现在也快三年了。写作是有冲动了,有感觉了,有东西要宣泄了就写,没了就不写,不在乎快慢多少。至于最推崇的是哪部,应该说,每一部作品都是我生命过程中的一次庆祝。

旁白:30多年来,贾平凹一直站在中国文坛的“风头浪尖”特立独行,褒贬纷争。

贾平凹曾在创作《高老庄》时表示,“我的出身和我的生存环境决定了我的平民地位和写作的民间视角,关注和忧患时下的中国是我的天职”。贾平凹多少年来也一直强调自己是个农民,但同时他又强调自己与时代共进。他说,自己出身农民,对农村农民有感情,关注农村的一切变化和存在的问题,从中传达时代的东西,正因为这样,才写了大量的农村题材的作品,如《商州初录》、《浮躁》、《高老庄》、《秦腔》,也写了包括现在的《高兴》。他认为写现实主义作品,一定要传达出现实主义的精神。正因为他本人对农村有这样的感情,所以一直以来都在关注这个群体,在他的生命感知中,也许确实是他说的“农民”,但在精神上却有自己的追求,也有自己的境界。

记者:您的《鸡窝洼人家》等几部中短篇被改编成电影,《秦腔》目前有无进展?为什么不尝试别的艺术形式?

贾平凹:上世纪90年代后的我的长篇和中篇小说几乎全被一些影视公司买走了,但拍摄的不多,主要是人家要我改编,我一一拒绝了,一是我不愿意改编,二是我也改编不了。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写小说,搞影视那不是一个人的事。《秦腔》有数家来买版权,却因难改编又搁下,现又在和一家谈。

记者:陕西文坛曾出现像柳青、王汶石、杜鹏程、路遥、陈忠实以及您等众多文学大家,却很少有更年青的作家崭露头角,有人说:陕西文坛可能“断代”,您对此怎么看?

贾平凹:断不了的,一辈有一辈的人才。现在文学边缘化,不像上世纪80年代容易出名。其实陕西有一大批优秀的年轻作家,现在需要宣传他们,推广他们。

记者:许多读者想了解您创作之余的生活。写字、画画、授课、办刊物占据了您多少时间?

贾平凹:我是搞些书画,又办刊物又在大学里授课,但主要兴趣和精力依然是文学写作。别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到写作,这是原则。书画纯是余事,办刊物是单位里的工作,去大学也不是专门授课。

旁白:贾平凹从农村出来,站在城市人的角度重新审视农村的生活,身份是双重的,“无论怎么写,笔尖都是有温暖的”,“不管写城市生活还是农村生活,都是有感而发,都是事关痛痒,都是一吐为快”。乡土情结成就了这个文坛“鬼才”。对于西安,贾平凹说他这辈子不会离开。正是这座城市,成就了他的文学生命。“我长期生活在西安,它虽然与外省相比要落后一些,但它的文化氛围比较浓,它适宜我,我的写作,包括我的书法绘画,在很大程度上我喜欢受这种氛围的影响。我虽然在西安有许多不自在不顺意,但真正让我离开,恐怕难以决断。”长期以来,我不想动我的根,但我又怕自己落伍,思维单一,总是过一段时间去北京、上海、广州走走,感受一下。有一句话说:游名山,读奇书,见伟人,以养浩然之气。我需要在这里养气。

记者:您的作品获得过多项文学大奖,对于“得奖”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茅盾文学奖是否会是您的下一个奋斗目标?

贾平凹:得奖当然是开心的了,它首先是对自己工作的一种肯定,但得奖并不是写作的目的。我是得过许多奖,国内的文学大奖除了茅盾文学奖外几乎都拿过。我在文坛几十年了,人也50多岁了,我现在更看重文学对我的意义是什么,我该写什么和怎么写,别的都将是一切顺其自然吧。

旁白:贾平凹认为,自己已五十多岁,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为谁而写和写什么就变得十分重要。他忠于生活和良心,怀着平民的忧患意识写出有特点的作品,不奢望存之名山、流芳百年,只求作品能变成一份份社会记录,让后世从中能看到一点历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