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接生就说：“那是五六年前，我听其他医院的人说的。说的就是这个王皓雯，当时她刚去卫生厅，在厅长办公楼那一层做一些打杂的事儿。其实主要就是替老领导跑腿，他不是觉得她好使唤吗，比较能揣摩出他的心思吧。可是据说，当她正式调进卫生厅后，她就换了条粗腿去抱了。她傍上了另一位年富力强的年轻领导……”
“美女爱英雄嘛。”刘正大旁白。
“她虽然常去老厅长的办公室里走动，可一有机会，她也会溜到那个年轻领导的房子里去。这让老领导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一天突然就动了要捉现行犯的念头。于是他叫了另一个秘书，让他去那个年轻领导的房间里，取个东西。也不知道他怎么跟人家交代的，反正就是，秘书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秘书走到了门口，举起手来做敲门状，他立刻摇头制止，上前一步，大力推开了门。于是，秘书和他老人家就同时看见了不堪入目的那一幕，年轻领导的手，从王皓雯的毛衣领子里钻进去，可毛衣不仅是套头的，而且天气正大冷，那领子还是高领的。领导慌乱之中，方向搞错了，手就突然拔不出来了，死气白赖拽的时候，竟将王皓雯活活摔了一大跟头。
老领导又气又妒，鼻子里大声发出了一声哼，就要转身离去。这时年轻领导的手终于从王皓雯的脖子里拔出来了，王皓雯忙不迭地追出去，哄老领导。她跟老领导说，是老领导误会了，她脖子里钻进了一个小虫，突然痒得不得了，正好又在那个人的办公室里，所以才那样……老领导背着手，站在走廊上，声若洪钟地说了三个字：不检点！
这样的事情，当然很快就在卫生系统的上上下下传开了，“掏不出手”，一时成了个大笑话、大典故。后来据说王皓雯离开卫生厅，正和此事有关。她在老领导那里失宠了，但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又去了市政府，这以后，估计又不知用了多少次乳沟大法，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安接生的故事，讲到后面，我越听越奇怪，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就是那一段，秘书在前，领导在后，推门进去，高领毛衣之类的。我突然记起来了，这事我也曾听过，但女主角，显然并不是王皓雯，而是发生在市第二人民医院的一件事。当时有人传过来时，讲得也是特别形象，尤其是那个女的，最后摔在地上一节。
其中也有说抓虫子的细节。
至于男当事人，是市二院的一正一副院长。当时这事的确在卫生系统传得挺热闹，我还记得，后来的副院长，脸面挂不住，甚至举家离开了江中市。正院长，名声大臭，从此也过得郁郁寡欢。
那个女的，听说也离开了二院。而且大家都说，怎么也不明白那两个男人是犯了什么毛病，女人长得五大三粗，相貌平平。至于传说中害领导手掏不出来的乳房，只是一对四平八稳的奶子，至少没有王皓雯的这么汹涌澎湃。
我想起了这个，再看安接生，就觉得她太不可信了。之前她说的那些个故事，我也都深深怀疑起来。
我向她做了一个举手投降的姿势，我说：“安大夫，我声明，我本人绝对对你没有恶意，但是你讲的这个故事，我认为你是捕风捉影，硬安在了王皓雯的头上。这事前好几年，分明是发生在二院的，你是记错了吧？”
她愣住了，眼睛直直地瞪着我。“二院的？那我怎么记得是王皓雯的呢？”
“可能你太恨她了，所以忍不住就张冠李戴了。”
我油嘴滑舌地揭发了她不良居心后，再也不想坐在这里听他们胡扯八扯了。
一个破乳沟，居然能引发出这么多的烂事儿，连诬陷的事情，都发生了。这个安接生，好歹她也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呀，按年岁算，她还是“文革”前读的大学呢。
咋就这么没素质呢！
我不由分说，不听劝地自顾自出了茶馆。
王皓雯啊王皓雯，看来你这次真是凶多吉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难道你打算就这么藏下去，再也不露面了？
可这也不是你的做事风格，更不是你的行为做派啊。
不过也说不上，人这一生，总会遭受一些大坎小坷，谁也猜不到谁到底能有多坚强，能应付得了几级的台风或海啸。
很多看上去高大叶茂的大树，不也会突然一夜狂风，就被刮倒在路边，再也站不起来吗？如果一个女人，真的要靠乳沟来支撑自己的话，她也就像外表高大，可内里却虚弱的大树吧，怕是早就空了。
风一吹，很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但是王皓雯，她真是需要靠乳沟，一路攀升的女人吗？
不，我不相信。就凭她跟我骑车，去看了那么多的地方，我就可以断言，她并不是一个时时要将乳房顶在脑袋上的女人。而有时候，她也偶尔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那只可能是她一种情不自禁的表达，而并非是一种计谋。
因为我联想到了她对我的态度。
要是按安接生或是刘正大的说法，王皓雯对我，又有什么好图的呢？
活到这个年龄，人情感的自然流露，或是刻意为之，我还是自信会有那个判断力的。
比起安接生或是刘正大，我对王皓雯的了解，一定只会更多。
在男女问题上，我相信她有轻浮的那一面，但她的表达却是健康、坦率的。穿的漂亮、或是露出乳沟，对她来说，绝对和道德败坏或是淫荡什么的挨不上边，她这么打扮，或是那样跟男人说话，就像鲜花开放，要放出香气一样。她很自然，并非只为了占便宜或捞好处。在这上面，她还真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虽然她后来那么突然又决绝地离开了我，但我猜测其中是必有原因的。
去年夏天，欧洲杯足球赛时，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去足球酒吧看球。休息时，突然听到有人发出怪叫声。哎哎哎，这算不算黄色新闻呀？
要知道，当时“很黄很暴力”这个说法，正在流行，有人这么说，就特别吸引人。酒吧里有三四台电视，有人正好利用广告时间，在看江中新闻。
猛一看，我还以为说话的是女主持人呢，等再看，却原来是王皓雯。
这个漂亮年轻的女官员，的确是太引人注目了。画面上，是她正在对采访的记者说着一些官话。可是大部分球友，绝对并没有在听她说什么，大家注意的焦点，全都放在了她穿的那件衣服上。
因为是夏天，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外面是一件宝蓝色的西装外套。但她穿得很性感，胸部丰满，衬衣就撑得很鼓，白衬衣的扣子，又低开了一个——
大家就是在为这个而欢呼。
但很快，镜头切换了，转入江中市区的大好河山。等再移动过来，就只拍到王皓雯脖子以上的部位。
我相信她这样做，肯定是刻意的。
除了大家猜测的，她做政府官员，还敢穿得花里胡哨，还敢打扮得那么漂亮，是因为有黑而硬的后台外，应该也可以看出她有率性天真的一面，而并非老谋深算，步步为营吧。
否则，她又怎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从茶馆回到家里，我二话不说开了电脑，再一次认真地看了一遍网上所有关于罗尚明、王皓雯的消息。
这才发现，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的迹象呢。
那个爆料的小白菜说，他的身后还有个庞大的人肉搜索团队。他说有很多人，都主动给他材料。他所掌握的东西，绝不仅仅现在说出来的这么多。
至于罗尚明相好过的女人，王皓雯和女教师，只是他曝光的第一批材料。他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挖。
“台湾有邱毅，大陆就有小白菜！”这是他的行动口号。
罗尚明有记日记的习惯，而且都存在一个移动硬盘里。里面不仅有他收取贿赂的资料，也有他玩弄女人的记录。
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就相信自己会有被抓的一天吧。与其到时候被别人乱咬，不如自己一笔一笔记好账，好歹也能自辩。
小白菜说，要怪只能怪罗尚明没小心，竟拿这个硬盘，去同事的电脑上做测试。他以为是接口坏掉，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危机到处都是。虽然有密码，但高手亦处处都有。他测试不要紧，别人随手一转存，就将所有内容，拷到了自己的电脑里。
还是在好多年前，罗尚明开全市机关大会时，号召大家都要学用电脑，要学着上网。他把这叫做“向一名现代化干部飞跃”。他用自己做例子，教育大家说：“虽然我的岁数已经不小了，工作也非常的繁忙，最主要的是，我并不习惯于用拼音打字，可我还是抽出时间来，硬是学会了五笔输入法。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一定会赶超过我。”
一语成谶，罗尚明是成也电脑，败也电脑呀。
他的同事，在电脑的使用上面，果真赶超了他。
小白菜说，有了这个硬盘里的资料，他比纪委更牛，他会慢慢来，一点一点揭开这些人的丑恶嘴脸。
看到这里，我不由冥思苦想，如果真如他所说，一个人一个人的揭发问题，那么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王皓雯的“罪行”已经被揭发完了？
如果只是和上级领导有过不正当的性关系，那么这到底能构成多大的问题呢？
只要她不再牵扯到经济问题，她最多离职就可以了吧？
难道还需要躲这么久？一点音信都没有？
会不会已经被双规了？
我的猜测，很快就被证明是错误的。
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很陌生，我一拿起来，正是王皓雯的声音。
她说：“周芥平，你能请假来看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