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米妮死活也不相信,田有利不但没有被波及,还被提拔成了要员,后续的新闻稿统统被取缔。她的矛头直指W机构,虽然在社会上引起了反响。可惜,久经沙场的政客是不屑遭遇那些小事的。她的努力成了泡影。最后还株连了杂志社。
W机关对外宣称,已有相关人员被罢免。胖杨的父亲刚好到了退休的年纪,顺水推舟的人情,杨父卖给田有利一个恩,自动请辞,对外也有了交代。
米妮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法阻止。蓝宇航在悲愤交加的深渊里挣扎,潘件为发行事宜和上面施加的压力不眠不休。请客送礼说尽了好话,一概不起作用。不久,报纸被勒令整改,就连时尚杂志期号也受到拖累。银子也郁郁寡欢,她同样热爱着这份工作,不想失去,更不想离开这个给她希望的地方。米妮何尝不是这样,她虽然精于男人,精于文学,但对社会的复杂关系知之甚少。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他们却需要付出大上十倍百倍的代价做为结束。
米妮走过编辑们的办公桌,有人在交头接耳。米妮问银子:“他们都在私下议论什么?”
银子郁闷地说:“办公室里流传着一个巨大的八卦,有人说,潘总要卖掉杂志社,所以大家人人自危,都在为自己想退路。”
米妮用手指敲着自己的额头,非常自责:“如果我当初发关于一个女孩突然暴富的那章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响。现在,我害了潘件,害了你们。”
“根本就不怪你,就算你曝光了凌宝漪,还有下一个田有利,还有比田有利更贪婪的人出现。他们依旧会如此,依旧会打压你,打压媒体。不过我相信,今天扳不倒他们,一定在某一天会扳倒他们的。”
米妮牵起无奈地嘴角把话岔开道:“表妹本来打算要回老家的,可惜,她的男友父亲被罢免了,她觉得和自己有关系,就暂时陪在了男友身边。他们是天生的一对,都是虔诚的教徒,每天早上起床要念念经,到了初一十五,就要到庙里去参禅,吃斋。”
银子闻此,不愉快的情绪被卸载下来。
“杜晓染和她的小狼狗帅哥分手了吗?他们的剧情怎么这样翻转?”银子凑到米妮的跟前,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他们分手了,我就去调戏一下那个关木一,他实在是个有意思的男人。”
“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会咬死你的。还有,那个Joy还不够你玩吗?”米妮想起了凌准的老外情人。
“就上了两次床,有一次,我趁着他洗澡的时候,翻了一下他的包包,见他在骗凌准的钱,他的包里有一张凌准签字的支票,我数了一下零,吓了我一跳,是五百万哦!我的小心肝啊!”银子咂咂嘴。
“迟早有一天,我要把这些大蛀虫连根拔起。”米妮恨恨地说。
银子翻了一个白眼,笑容垮下来。
“就凭你?别做梦了,还是想想我们怎么办吧,潘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是瘦死的马比羊大,像我这只小绵羊就惨了,没草没奶连个能遮风挡雨的窝棚都没有。”
“那就你跟定“骆驼”好了,反正潘件也离婚了,他虽然一身铜臭味,但是偶尔也会迸射出点正义感,这一次,我就对他刮目相看了。”米妮真诚地劝诫着银子。
银子晃着食指,连说了几个:“NO!”
“她喜欢的人是你,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的含情脉脉,不然,一个男人不会把正义当饭,却自讨苦吃的。他纯粹是为了你而去做的。”
米妮耷拉下脑袋,半晌无言。
她要的是能看懂她心的男人,是赵饮,不是潘件。
2
最近,赵饮和米妮的关系飘忽不定。他们更多局限于君子之爱,淡淡的,像白开水一样。细数起来,他们在一起有过三次床第之欢。
第一次是在赵饮的出租房,他们都喝了一点酒,坐在一起碟片。赵饮的房子已没有了当初的落魄,自他领上了高额年薪之后,房子被重新粉刷,家具换购一新,房间被装饰得温馨时尚。
最初,他们就那样并排坐着,米妮记得,他们看的碟片是个老片子,是茱莉娅·罗伯茨和休.格兰特饰演的《诺丁山》。女主角如梦一般,遥不可及。男主角却憨憨地一直爱着,一直迷恋着。故事进行的一半,女人和男人情到浓时,在彼此的身体种下了爱情的种子,种子蠢蠢欲动,米妮的心跟着摇晃起来。而赵饮的唇齿,突兀地锁住了米妮的沉溺。
他看上去很紧张,生疏的动作近乎粗暴,他扯开她的衣领,一双手钻了进去,他所到之处,留下的是僵硬的生疼。
这和米妮的想象完全是背道而驰,她想象中的赵饮,应该有着水到渠成的温柔,他的动作应该像春天的燕子点水,轻盈又优雅。然后,他却令米妮失望无边。
男人的外表不能解读他的灵魂,相反,男人的灵魂也无法去解读他的行为。男人就是一个朝着日光的皮球,明亮的地方明亮,阴暗的地方就是见不到光芒。
米妮在身体的挣扎中归顺他,事后,米妮的皮肤上泛起了不同程度的蝴蝶吻痕和青瘀。
第二次的发生,她有点战战兢兢。地点转移到米妮的家里。这一次,他们都保持着清醒,清醒到他们的吻都是冷冰冰的。从开始到结束,两个人都睁着眼睛,互相盯着对方的脸。这无疑是一次恐怖的性经历,没有酣畅淋漓癫狂,也没有摄人心魄的陶醉。只有绝对的清醒在搅动着他们彼此的心。当赵饮趴在她身上休养喘息的时候,她问自己,他的灵魂和身体为何不是孪生兄弟?
第三次的纠缠,是在事隔很久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为了尽责任而靠拢在一起,这一次比任何时候更食之无味。这就是她要的灵魂之爱,她扪心自问。
虽然怀疑,她却坚定自己的选择。他们仍不停地碰面,不断在网络上交流思想和感情。在那些时候,他们的关系才显得无比热络。不过,赵饮近来总是出差,他的电话少了,网络上的交流也少了。有时候,他会用手机上网跟她留言,只有淡淡的几句话,比如,我很好。你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只有米妮主动召唤,他才会继续敷衍这种关系。赵饮的弱点已经显现,他不太懂得拒绝,性格里有不稳定的因子。他总想拥有太多的爱,不止一个人的爱。这是米妮给不了的。同时,米妮也发现,他对自己的穿着打扮分外讲究。他总是把皮鞋擦得锃亮,换衣服频繁,头发被打理得有型有款,除了去整容,一切男人出轨的迹象,他都存在。
米妮对这段感情倏地就把握不准了。即使那样,她也不会接受潘件。她固执地认为,他们不是一路人。
3
潘件竟然真的决定把公司兑掉,告示贴出来的时候,米妮正端着一杯绿茶和银子探讨人生,她换了口味,从前爱咖啡爱得迫切,从蓝山到摩卡,从速溶咖啡到手磨咖啡的自斟自饮。自经过这件事,她就强迫自己换了癖好。凡事都需要沉淀,凡事都重新去认知。咖啡也好,红酒也好,喝到最后,都没有绿茶能让她保持清爽。
她们被守在公告栏的小编辑叫醒,两个人的交流立刻嘎然而止。
银子问米妮:“我们该怎么办?”
米妮忽略掉银子,直奔潘件的办公室。
门锁着,她使劲拍着门,良久,潘件沉着脸把米妮迎进办公室,潘件的前妻正坐在宽大的座椅上哭天抹泪。她见米妮进来,抬起沾满泪水的眼睛,动情地说:“米小姐,你帮我劝劝他吧,他不能这样跟上面的政策对着干。这样做太吃亏!”
潘件不识好歹地对前妻大吼:“你醒醒吧,我和你早就离婚了,钱给你了,房子也分给你了,咱们互不亏欠,你我都不该再见面。这件事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劝你别在这里自取其辱,赶紧走吧。”
米妮实在看不惯男人的无情无义,便站到潘件前妻的面前安慰:“嫂子,有的男人就是不知道好歹,咱们做女人的要珍重自己,别把一腔的爱随便泼洒。有的男人不配!”
潘件冷笑了两声:“米小姐说的太对了,我就是那个贱男,不配任何女人对我好,我爱财如命,今天能卖掉杂志社,明天就能卖掉你们。”他直视着米妮:“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公司的员工让我也卖掉了,包括你,一起卖了一个高价。做这一行太累了,我做够了,要带着钱去周游世界,然后遇到漂亮的姑娘来几场艳遇,人生不过如此!”他慢慢悠悠地抽出一支烟点燃,不再看两个女人,他吹着冉冉的烟圈,一口气一口气地把浓白吹散。
潘妻并不领米妮的情,她鼻翼煽动,泪花迷住眼睛。
“你不了解潘件,他在我心中就是好男人,谁也比不上他。”
米妮见她食古不化,便不想做那个自作多情的和解人。感情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多数人,并不能真正领悟爱情,爱情和感情是两回事。爱情是看不到他,想他,缠住他,一刻不停地索取,自顾不暇地爱着。感情是依赖,是细水长流的付出,是分割后也能保持尊严的爱。可惜,很多人无法做到,宁愿放下身段,去摇尾乞怜一段不可能再回头的感情。
米妮昂起骄傲的头颅,潇洒地踢开门,把他们二位丢在房间。
银子探头探脑地守在不远的地方,她跟着米妮,怯怯地问:“事情怎么样了?”
米妮把刚才受的气,一股脑发泄到她的身上。
“把咱们都卖了,他自在了。”
“或许,事出有因,你不该那样激动。”银子说得小心翼翼。
米妮故作坦然:“跟我没关系,我也懒得去管,更不会激动。他有他的原因,他不说,那是他乐意,他说,随他的便。一场主仆而已,迟早都会断。我们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没人在乎谁的存在。”
“你明明就是在生气。”银子剩下的半截话,被突然而至的蓝宇航打断。数月的调养,并没有让他恢复到生机勃勃。反而仇恨蒙蔽了他的心窍,他走到哪里,都怀抱着小金的骨灰盒,骨灰盒用一块绣满了大朵白色栀子花的红丝缎芳巾包裹着。
银子拍着胸脯,夸张地叫:“吓死人了。大白天抱着骨灰盒到处乱窜,别人会误会你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说完,她便叹了口气,自觉得话有些重。
“她没恶意的,只是说话不过大脑,智商有点归零。她没经历过痛彻心扉的感情,所以很难体会的。”米妮跟蓝宇航道歉。
“其实,我就是一个神经病,爱着一个不爱我的女人,可我真的放不下。”他心事重重地说着。
“你不好过,我们也不好过。谁让大家的八字都那样糟糕呢!别想那么多了,将来等你忘记小金,你会遇到更好的姑娘,到时候,她会爱你,会疼你。你就会走出她给你的阴影了。”银子企图用时间论来点醒蓝宇航。
蓝宇航依旧稳稳地抱着骨灰盒,目光扭转向米妮,问道:“你们也不好过?我刚才听到有人说,杂志社要解散了。”
米妮黯然伤神,即使这样,她仍安慰蓝宇航:“别担心,一切厄运都会走掉。人只短短的一辈子,不可能总生活在倒霉的那条轨道上,生活还是有希望的。”
蓝宇航皱起眉头:“一定是姓田的那个王八羔子一手遮天,买通了关系打压你们杂志社,不然,不能轻易垮掉,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好好活着的。”
“寻仇不如看仇,寻仇的话,一个人要为自己所做的行为负责。这不是大师们笔下的豪情江湖,杀人不用偿命。看着仇人遭到报应才是明智的。恶人自有时间去惩罚他。”银子接过话茬。
蓝宇航突兀地干笑了几声:“笑话,我没时间等待时间。”
银子捂住嘴巴,蔫巴巴地认输。
“你们聊,我走了。”银子准备逃离。
“别走,我有事情求你们。”蓝宇航把脸贴到小金的骨灰盒上,他呐呐地说:“我不放心她,我希望我不在的时候,能有人替我照顾她,她最害怕寂寞。”他垂下眼帘,欲言又止,有一层灰色的忧伤在漫延。
银子花容失色,一边后退,一边摆手道:“我也害怕寂寞,但是如果让我和一个死去的灵魂待到半夜,我会崩溃的。”
“交给我吧,我帮你保管。虽然,她生前和我是敌人,我希望在日后,能和她有一段和谐的相处时光。”米妮说。
“半年之内,我会回来接她走,如果半年之内,我没有回来,或者遭到不测,你就按照这个地址,把她的骨灰葬了。”蓝宇航从裤袋中掏出一个写着地址的硬纸片。他交给她,却依旧不放心。他叫银子取来胶带,把写着地址的硬纸片黏到骨灰盒的底部。
临走,他对米妮说,情,这辈子还不了,还有下辈子。
听得银子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太瘆人了,他要做什么?”银子问。
米妮淡淡地回答:“他要寻仇。”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有谁能拦住一个满心仇恨的人,就像必须要阻止一对热恋的爱人分开一样不现实。与其逼着他们殉情,不如祈祷他们能顺利。”
银子吐吐舌头:“我们怎么办?”
“顺其自然。”米妮抛给她答案。
几分钟后,潘件从办公室离开,稍作停留,他的前妻怏怏地经过她们面前。
4
米妮看到信任老板的一瞬,立刻石崩,感觉周身的血脉被冻结,皮肤成了一粒一粒结晶的冰块,从身体上迸裂开来,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她的老板竟然是凌宝漪,那个脑袋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粉的家伙。随便一个常识,一思考,她就会立刻化身浆糊。除了一副空空如也的皮囊,她在米妮的眼中一无是处。
那天,她踩着十寸高的满钻高跟鞋,身着香奈儿的职业套裙,胸口上别着硕大的珍珠别针,手里挎着GUCCI的限量版包包,脖子上戴着金光闪闪的钻石项链,耳朵上夹着彩金绚丽大环,头发扎成一个小小的发髻,她故意用扬手捋了一下头发,为了显摆手指上那颗鸽子蛋的夺目耀眼。
杂志社的员工都看木了眼珠,银子捅了捅米妮:“这小妮子真有手段,用一辆QQ的姿色,换成了兰博基尼的市价,实在是反面的励志奋斗记典型。我如果也有这样的机会,我也喝出去了。”
米妮把目光收回来,教训她:“胡说简直成了你天性的一部分了。”
银子做了一个鬼脸给她。
凌宝漪款款地从兰博基尼的跑车上下来,后面跟着她妖艳的妈咪,潘件殷勤地迎了上去。一一为员工们做介绍。其实,杂志社的员工对凌宝漪母女早就熟识。曾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成了她们老板,凌宝漪顿时成了她们心中的“励志妹。”
有才华的女人不一定归宿好,有才貌并重的女人多数也是个悲剧,像她那种大部分时间都显得有点弱智的女孩,竟然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她真是一朵奇葩!
凌宝漪的开场白很简单,就两句话,她说,以后大家好好干,赚出来的钱都是大家的。我是老板,所以你们要听我的指挥。
凌准在一旁补充,她说话得体,语言精准简练。她们如当初跟潘件承诺的一样,不会解雇任何人。杂志社依旧是那个杂志社,所有人的工作内容不变。
后来,银子和米妮总结说:“原来上位就是那样简单,只要有一个貌美精明的老妈,就会有似锦的‘钱程’,凌准知道女儿不是一个能独立生存的材料,头脑又简单,这条路无疑是最快的捷径。”
米妮是不想为这样的母女卖力的,她明白幕后的老板是谁,这对母女只是受益者而已。她趁着凌宝漪滞留在办公室的空隙,找到这对母女。
“我要辞职。”她开诚布公地对凌宝漪说。
凌宝漪没见过这种阵势,她顿时慌了,可怜巴巴地望着母亲。
“妈咪,她要辞职。”她说。
凌准落落大方地回道:“米小姐,我们家宝漪知道你才华横溢,是这间杂志社的骨干,当初她花了大价钱购买这个杂志社,目的就是为了你们能过得更好一些。而且,你的所作所为,老田是不会计较的,你安心在这里做下去,从今天开始,你的工资会上调百分之五十。最重要的一点,宝漪是为了你的表妹杜晓染,她们是好姐妹,好朋友。据我所知,杜晓染现在待业在家,宝漪打算让她过来帮你的忙。宝漪呢,平时很忙,基本不会过来照看这间公司的,以后就要仰仗你了。”
米妮读懂了她的话,她先是搬出田有利威逼利诱,再打出亲情友情牌,目的就是为了要控制住她们,不要乱写乱说。除非,她们不在这座城市。可是,这座城市有她的爱人,有她的汗水和泪水。她舍不得走。
“那我考虑一下。”
“你要尽快哦,米姐姐!”凌宝漪甜甜地说道。
米妮从办公室走出来,和抱着整理箱的潘件擦身而过。潘件的表情涣散,和前几分钟精神的逢迎态度迥然不同。
“米妮!”他回过头,叫住她。
米妮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她背对着他。
“我想晚上请你吃饭。”他的话说起来软绵绵,没有一点底气。
“不必了,你还是去艳遇吧!”米妮不动声色地回答。
潘件的鼻音突然凝重起来:“如果我不说,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了,但是我说了,却对你不公平。我一直都在喜欢你,我一直都想保护你,可是,我没那个能力了。”
米妮听到他这番话,气得转过身:“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份吗?你离婚,你把杂志社卖掉,难道都是因为我吗?是我破坏了你的前程,你的未来吗?这个罪,我真担不起。”
说完,她快步走进了办公室。原地,只剩下了怀抱着整理箱,一脸落寞的潘件。他像被施了魔法的木头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5
米妮把最近的苦恼说与赵饮听,她以为他会横加阻止工作,没想到,他意外地让她继续在凌宝漪的公司干下去。
“你们之前不是视同水火的旧情人吗?”米妮抛出重点。
赵饮掏着耳朵,漫不经心地说:“那是几千年前的破事了,何况,我连她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现在我有了你,她有了别人。我们早就是相忘于江湖了。”
“还江湖呢,我看是浆糊。”米妮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笑起来,又问:“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胸大无脑的姑娘,凌宝漪在很多女孩的眼里,都算不上是优秀的那种,她一没学历,二没才华,三不能独立思考。你们这些男人为什么还趋之若鹜?”
赵饮停止下掏耳朵的动作,歪着头,眯起眼睛,坏坏地看着她:“女人太聪明,男人会觉得特别累。女人有才华,会让男人有压迫感。女人能独立思考,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狠心地弃男人而去。胸大无脑是好事,尤其是长了一副天使的面孔,母猪的智商,这样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是最容易操控的。”
“所以,你也喜欢她到要命。”米妮醋意怏然。
“你看,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就那样多疑和敏感。”赵饮不悦。
米妮被他泼了一瓢冷水,顿时愉悦感荡然无存。她站起身来,往外就走。
“你去哪里?”赵饮也站起来。
“去表妹家看看。”
赵饮跟着米妮,叩响了杜晓染的家门。杜晓染的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她病歪歪地躺倒在床上,胖杨手忙脚乱地在做饭。地板上像刚刚被外星人入侵的样子,尽是狼藉。
杜晓染见米妮和赵饮来了,就摇摇晃晃地走下床。米妮把她搀扶到客厅,才知道,她已经病了很久。病症很奇怪,没胃口,延绵不绝地低烧。去医院检查,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米妮偷偷问胖杨,她是怎么了?
胖杨愁眉不展地猜测,应该是心病!
米妮这才了解到,关木一又回来捣乱了,并且,打算和童心知结婚的消息。他搬到童心知的家里,总是故意在有杜晓染的地方出现,他宛如一只阴魂不散的讨债鬼,凌厉地侵蚀着杜晓染的自尊心。胖杨的父亲受了株连,这多少对胖杨的仕途有些影响。他被降职成副手,每天管着杂乱的琐事。胖杨是个心宽体胖的男人,对于官场的升降沉浮早已经看淡。
“他可真是你们的克星。”米妮酝酿了一下感情,继续跟胖杨说下去:“男女之间的关系,的确很棘手。她爱你的时候,你不爱她,等到你爱她的时候,她已经没耐心等下去了,转身一走,男人才任性地想挽回一段关系。关木一想必就是这样的男人,嘴里无所谓,心里有所谓。于是,才想到这个馊主意来逼走你。如果你爱杜晓染,我希望你能挺过去,她因你,也会挺过去。”
米妮很喜欢胖杨这类型的男子,稳重踏实,能给杜晓染安定的生活。这是杜晓染的福气,她应该牢牢抓住。
米妮当着众人的面,讲了凌宝漪收购杂志社的一些事,她问杜晓染:“要不要去凌宝漪的公司上班?”
杜晓染摇摇头,说道:“我宁愿在家炒股,去寺庙参禅。也不想再去淌浑水,她们母女的后台是我最不愿意见的人。为此,我连累了胖杨。”她瞥了一眼胖杨,垂下头去。
一直保持缄默的赵饮忽然开了口:“其实也没什么,你们一起去她的公司,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查到一些有利于你们的证据,通过凌宝漪,你们是不是更容易掌握到田有利的证据?你们这样,自己也不甘心,不如去赌一把。何况,你们在这个城市,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她们让你们去公司,自然也有她们的目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你们主动出击。”
见到赵饮这样说,米妮笃定了想法:“我倒想看看他们在耍什么把戏。”
杜晓染犹疑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挠着头,思想斗争良久,才徐徐地说:“要不,我也去试试看?”
胖杨知道她是在询问他,他献宝一样端着瘦肉粥说道:“只要你愿意,我没任何意见,都全力支持你。”
米妮见赵饮出神地望着他们,她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6
应该千刀万剐的不是爱错的那个人,而是曾经以为对的那段情。
像米妮那种聪明如斯的女子,竟然忘记了那样的一句话:一个男人,做到几周不见你,电话短信很少,对你的身体丝毫不感兴趣,对你之前的感情精力不感兴趣,排斥走进对方的圈子,最后虽然没有明确提出“不合适”,他却不停地拖延,不停地拖延你们的感情。
赵饮就在拖延和米妮的见面时间,自从米妮和杜晓染双双跑到凌宝漪开办的杂志社上班后,他就经常用各种借口在推诿。
米妮面对这段感情,好似雾里看花,当局者迷。
她把这种困惑说给银子听,银子搬用了托尔斯泰的一句话:“人生不是享乐,而是一件十分沉重的工作。人只应当忘记自己而爱别人,这样才能安静、幸福和高尚。”
“忘掉自己?”
“是的,忘掉自己,忘掉自己的感受和感情,这样才容易幸福。”银子神秘兮兮。
米妮难得吐露心声:“我对赵饮感情希望大于爱,我曾经试图把心灵上的负荷都挪到了他那里,他能给我信仰,或者说,他就是我的信仰,不管他的心里装着谁,他是谁,他都是我的信仰。”
“如果他背叛你呢?”银子问的谨慎。
“那我就彻底对爱情失望了。因为我渴望一份真心,渴望一个灵魂伴侣。”米妮回答得也很谨慎认真。
“其实,那份真心是隐藏在灵魂外衣下的占有欲。你的聪明成了你的负累,女人活得太较真,会内伤的。”银子见米妮的脸色逐现阴沉,便换了一副语调,嬉皮调侃道:“我也想和蜡笔小新生活在一起,可惜,蜡笔小新的作者都死了,我的希望就泡汤了。”银子鬼马地扯开话题。
有太多的时候,人的感情长时间处在纠结的当坎儿,那块疙瘩,不会因为斗转星移而消融,不会因为物是人非就会不存在。疙瘩就是疙瘩,钢筋铁骨地矗立在心头,你拿纠结无计可施,纠结成了习惯,纠结成了思维定势,你面对爱情纠结,面对人际纠结,面对自我纠结。
米妮用大头黑炭笔,把纠结二字写在当期杂志的封面上,此刻,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7
自凌宝漪收购了杂志社,便不见了踪影。凌准也很少来,有一次,米妮见到神情落寞的凌准,像秋风扫落的枯叶。银子悄悄告诉米妮,Joy回国了。回国的那天,她去送机,和Joy同行的,还有一个叫肖翊农的香港人,他们好象很熟捻的样子。两个人虽然同去英国,却目的地不同,一个去德文郡,一个去大都市伦敦。据她分析,他们应该就是合伙骗取凌准钱财的人,能让凌准按捺住脾气不去报警,想必他们的手上有对凌准不利的把柄。或许,凌准不愿意让任何一个人知Joy欺骗了她,这在她的情史上是一道不可原谅的错误。银子问Joy,是否对凌准动过真心?Joy说,他对每一个女孩都用真心,不过,目的不同,结果自然就不同,他对银子依依不舍,让她有机会去英国找他。银子笑着调侃,说她爱的是女人。
米妮突发奇想,她觉得,应该把这个信息想办法传达给凌宝漪。凌准之所以甘愿吞下哑巴亏,就是怕女儿,她花的吃的用的都是用卖女儿的身体换来的钱。如果让凌宝漪得知她亲爱的妈咪在用这些钱去饲养小白脸,她该会多生气!
米妮跟银子说了这个想法,银子捧腹大笑,气喘着答道:“这个任务,只有杜晓染能做到。”
“信息时代,根本用不着动嘴,发个匿名邮件就可以了,或者发个匿名的短信就可以。”米妮说。
银子一拍大腿,狂赞米妮:“你真是个天生的坏人。”
银子说干就干,她把Joy的照片贴到邮箱里,重新注册了一个邮箱,以一个匿名者的身份,讲述了Joy骗财骗色的始末,同时,她把那天在医院看到一切绘声绘色的复述下来,凌准为了那个老外去做流产,她给他不止五百万的支票,悉数讲完。
银子和米妮担心凌宝漪看不到,特别发了两遍。她们等着母女反目的好戏开场。可惜,事情过去了三天,也没见到凌宝漪母女中的任何一个发飙。
米妮问杜晓染:“她们最近在做什么?”
杜晓染说:“凌宝漪最近行踪不定,有时候去会所,有时候去骑马,有时候去保龄球,有时候去高尔夫,有时候去沙龙献丑,还有时候,去拍个电影,拍个广告的。”
杜晓染自从答应凌宝漪的邀请,就成了凌宝漪的采购顾问。凌宝漪信任她,偶尔会带着她一起去逛街,去疯玩。其实,杜晓染不喜欢那样卑微的跟从,像个小丫鬟一样,为了衬托小姐的美丽而存在。她之所以能这样忍辱负重地委屈自己,只是单纯地想着,或许有一天,她能为被打压下的人出一口恶气。
她听米妮和银子说了前几天的所作所为,仔细回想,她也的确没有发现母女两情绪上有任何变化的蛛丝马迹。
“一切如常,只是凌宝漪最近坐着游艇出海去了,大概走了两三天。”杜晓染说。
“难怪。”银子拍了下脑门,又分析说:“没准是她贪玩,没有上网。”
米妮觉得不对劲,赵饮也是在三天前出差的,自从出差后,她就没有打通过他的手机。米妮的情绪,凌乱了。
8
她想见赵饮,却见到了久违的潘件。他在一道窄窄的巷子里,摇摇晃晃地骑着一辆半旧自行车,自行车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从那条窄巷出来,和她的车子擦身而过。骑到不远的小商店,他停下来,单脚的脚尖支撑着身体和车体的平衡,他掏出钱,买了两包红梅和两瓶红星二锅头,然后,利索地装进了车筐。他的脚尖用力往后蹬地,单车慢悠悠地行起来。小商店的老板娘,单手叉腰,极为风骚地扬起下巴,朝着潘件挥手送别。
这就是潘件所说的周游世界,这就是他说的艳遇。米妮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他,潘件很快钻进那条胡同不见了人影。
米妮想,算了!即便是见了,也没有多余的话题去敷衍。
她开着车,一溜烟奔向赵饮的家。赵饮房间飘着淡淡的海洋气息,是那股咸腥的味道。赵饮穿着“宾馆睡衣”,露出一脸倦意。
他说:“你随意,我再睡一会儿。”转眼间,他歪在沙发上,又酣然入梦。米妮发现,他的房间多了一个椭圆蛋形的鱼缸,鱼缸里漂着几只柔软无骨的水母,她们的身体白滑透明,像天使的眼泪一样晶莹。米妮看得入了神。
忽然,从洗手间传来噼噼啪啪的诡异声响。她推开门,只见浴缸里贮满了水,里面有几条海鱼惊惶地游着,还有一条落在地板上,努力地张开腮,急于把空气吸进肺里去,它弓着身体,不断从地板上弹起,落下。
米妮看着这几条鱼,心中暗潮涌动,他和凌宝漪旧情复燃。他们在游艇上厮混,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
她不可能容忍他的背叛,更不能容忍他亵渎自己的智商。
她不可遏止地冲向赵饮,抓住他的肩头,把他摇晃得宛如一棵站在台风里的树苗。赵饮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不耐烦地嘟囔:“你疯了吗?”
米妮叫道:“你太不尊重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你浴缸里的鱼是怎么回事?你跟凌宝漪是不是还藕断丝连?”一连串的话,炒豆子般蹦跳着出来。
“没事找事,那些鱼是一个朋友送的,跟她有什么关系,我们早就不见面了。”他使劲地推开她,站起来,准备逃离。
米妮不依不饶,手疾眼快揪住了赵饮的睡衣。赵饮往前走,米妮往后拽,一来一回,睡衣的带子崩开,赵饮来不及细想,就想挣脱米妮的毒手。结果,衣服拖泥带水地滑下来。赵饮一丝不挂地站在卧室门前,米妮手里死死攥着睡衣,睡衣则无精打采地垂在半空。
米妮盯着赵饮的裸体足足有十秒钟,突然就被这番景象逗得笑喷了,什么猜疑和气愤,都忘掉九霄云外,她笑得前仰后合,赵饮被这种气氛感染,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两个人就在客厅的地板,翻滚到一起。没有冰冷粗暴,有的是涓涓细流的温存。他们的身体被彼此捧在手里,所到之处是极致的纯,极致的粹,像烈烈的火,燃烧在蓝冰之上,两个灵魂的交融终于绽放出别样的风情。
9
这是米妮最忘情的一次欢爱,她永远记得这一次,她想,赵饮应该也会。人在一生之中,记住的情景有限,大概除了那些刻骨铭心,其他的琐事,早早地便忘个精光。但是,这一天这一次,这个沸腾的男子,他会成为她记忆中的主宰。再聪明干练的女人,在爱情面前,也会输的丢盔卸甲。这使得米妮最终也没有问出那些鱼的出处,赵饮只说,那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她不该太介怀,她本欲发作,他变魔术似的从枕头下掏出一枚戒指。
“其实,早就想给你,其实,它早就该是你的。”他说的陶醉,她听得陶醉。她在心里跟自己说,既然他是有心的,把她装在心里的,那么,她就不该自作聪明地胡思乱想。她欣欣然地接受了那枚戒指。赵饮帮她套进手指,也顺道把爱套进了她的心。
赵饮送她出门的时候,他们碰到正在争吵的关木一和童心知。关木一垂头丧气一副落败的衰样,童心知像个走火入魔的女妖精,叫嚣着要给他好看。
“不是冤家不聚头,都是被爱情逼疯的人,走进死胡同之后,就再也出不来。”赵饮不由感叹。
“如果有一天,你爱上别人,我不会失去理智地胡搅蛮缠,我要走得有尊严,既然苦恼纠缠已经留不住你,何苦还降低身价去折腾。结局摆在那里,谁都无法改变。不如改变自己的心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赵饮看着米妮的脸,意味深长地说:“那你还是幸运的,当生活把一个人玩残了,就不会有那样的豁达,经历时的痛,不体会到麻木,不管怎样好听好看的话,都是空谈。”
“你好象深有体会似的?”米妮的心情嗖地一落千丈。
她为表妹担心,关木一和童心知都是不甘善罢的一类人。而杜晓染又软弱善良,容易被人左右感情。这爱情,不是用理智就能解释的,明明知道什么人更适合她,可她就偏偏独爱那些不可能的人。你说她错,她也知道是错,就是执迷不悟。
米妮和赵饮道别,路过那条窄窄小巷的时候,小商店的风骚老板娘,站在店门口和一个中年女人推推搡搡,那女人很面熟,她想起来,中年女人是潘件的前妻。车子一晃而过,行至很远后,米妮刹住车,转回头赶往小店。
潘件的前妻已不见了踪影,风骚老板娘还在鼓鼓生气。
米妮掏出钞票,买了不少东西,老板娘见客人手笔不凡,愠怒消退大半,她笑意盈盈地帮米妮提着东西搬上车。米妮趁机询问刚刚发生的事情。
泼辣的老板娘翻着杏眼,口无遮拦地大吐口水,说她打听新搬来的潘先生,还诬赖她和潘先生有私情,她气不过,就假装承认。女人就和她吵了起来。
米妮试探地要了潘件的地址,老板娘爽快地指给了她。
米妮走进巷子,停在一间旧屋的门口,她只想停在门口,看看他就好。她知道,已经答应了赵饮的求婚,他才是她的真命天子。但是,想到潘件站在大厅对她说爱的一瞬,出于怜悯,她走近了他。
潘件住在一楼坐南朝北的单间里,门外被湿答答的污水占领着,房子阴暗潮湿,终年没有阳光,灯光从房间里倾泻出来,晦涩阴暗。她站在门口,像个胆怯的偷窥者一样,窥视着里面的一切。潘件的前妻出现在窗棂前,她听见女人在说:“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不能这样委屈自己,你把钱留给我和孩子,你却这样辛苦生活,让我们不忍心。”
潘件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头,好象千言万语汇成了一条河流,那条河流随着阅历和隐忍浩浩荡荡地往前走,一去不复返。
“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你走吧,不然,我会去到一个你们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米妮听到他说。女人放下一些钱,和他相视而坐。然后,是长长久久的寂静。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倏地,从单侧的房间走出一个人,他气势汹汹地问米妮,米妮回过神来,她狼狈地跑出胡同,心在剧烈的搏动,仿佛只要那么一瞬,就能从胸膛里跳出来。
她那么急迫地想去了解潘件,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是谁让他走到这般落魄的田地?最近所发生的一切,都让米妮匪夷所思。生活是怎么了,它怎么颠覆了她所了解的一切。
10
真相,有时候会在我们的心里烧出一个洞,不管米妮承认还是否认,她的天空受伤了,并长出了一块疤,掩盖了真相,掩盖了这个洞。这个真相,来自于杜晓染的功劳。她是一个合同的谍报人员,游走在凌宝漪和米妮之间。揭开了潘件隐匿的秘密。
这一切,要从那篇报道开始说起,米妮的报道触动了田有利的神经,虽然他外表严肃,一副正人君子相,骨子里早被世俗锻造成了阴险狡诈的小人。他把关系梳理得泾渭分明,家人就是家人,敌人就是敌人。他不会容许有人破坏他的生活,这对他来说,是大忌,他会全力反扑。于是,他动用关系,打压潘件的杂志社。潘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花费颇多,去从中了解内幕。知情人见潘件不到黄河不死心,便一一告知。潘件不忍心米妮和自己一同受到株连,他找到凌准,给了她大笔的好处费,才得以保存了这个杂志社和他所有的员工,并以失败者的姿态,请田有利谅解。凌准从中调和,田有利才低价收购了杂志社,把他手下的员工留了下来,一边监视,一边得以用胜利者的姿态自慰。对付一些散兵游勇,他是不屑的。潘件不想让众人承担真相的压力,主动离开。
听完杜晓染的复述,米妮触动地说:“有些事,真的是不知情的好,一旦知道了真相,就成了负担,这种负担成了搅拌机,把好心情搅碎,再重新撒回给你。可是,好心情已经面目全非,很难再有那样的轻松了。”
米妮不是一个可以安心躺在以别人的牺牲为代价上的人,她可以没了这份工作,可以违心不再去管别人的闲事。可她,无法容忍潘件对她的蔑视。她不需要他的保护,不需要他的牺牲,不需要他为她付出。这样做,她只会难受,只会觉得她欠了他的,而且,无法偿还。
她再次驱车赶往那条窄窄的小巷,雨中的小巷清幽恬静,零落的花伞撑起了一片婀娜的景致。潘件的房门紧锁着,她跟周围的邻居打听潘件的去向。一个人矮矮瘦瘦的老婆婆告诉她,他搬走了。
米妮俯视着地面上积起来的水洼,心情也顿时湿漉漉的。她挑起纤细的手指,钻戒在清凉的水滴下释放着寒光。
那一瞬,她好象才了解潘件,他把自己廉价地卖给了寂寞和孤独,虚张声势的外衣下,生长一颗热辣的良心。她没有接受他,是缘分不够。她走出那场雨,她必须走出那场雨,因为,生活要继续。
一个月后,她和赵饮的订婚宴在一家酒店低调举行,除了家人,就是一帮同事。米妮没有邀请凌宝漪和凌准母女,却在婚宴中场,收到了凌宝漪派人送来的大礼金,四万四千元现金,装在一个红色的GUCCI手袋里。她的阔绰令在场的人震惊。同时,她收到了凌宝漪发给她的短信:赵饮是我的,他的心在我这里,谁也抢不走。
米妮盯着手机的屏幕,盯到火冒三丈。她想愤然离席,想把手机砸到赵饮的脸上,想当面取消这个令人厌恶的订婚宴。可是,当她看着父母兴高采烈的样子,她又于心不忍。她要演完这一场戏,她挑起嘴角,笑容里藏着惊天动地的哀伤,她极力掩饰着崩塌的世界,只为了顾全大局。
赵饮浑然不知,他挽着米妮的胳膊,穿行在酒桌之间,米妮真想问他,你的戏演给谁看?
等到两个人送走宾客,米妮脱下戒指,拿出手机,摆在赵饮的面前。赵饮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他面无表情地删除掉短信。
他说,他其实是个内心病态的人,而且,还很严重,病入膏肓。
他喜欢凌宝漪,也喜欢米妮。凌宝漪是他的天,是他的渴望。米妮是他的地,跟她在一起很踏实,却少了激情和浪漫。可是,他还是会选择米妮,天不是他一个人的天,脚下的地就是他一个人的地。这就是他向米妮求婚的理由。
两个人都出奇的冷静,没有争吵,没有歇斯底里。他们就像平时探讨某件事一样,诚恳又推心置腹。最后,赵饮请求米妮再给他一次机会。
米妮问他,给他一块橡皮擦,能不能把凌宝漪清理干净?
他说,他试试看。
米妮说,她需要冷静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要面对的一个不能把爱全部交给她的男人,他游离着,矛盾着。在感情的天平上,他似乎更倾向于另外的一个女人。他为了能和她在一起,竟然连欺骗都懒得欺骗。一个男人的诚实,才能精准的刺伤女人。
米妮躲在夜色里,喝着红酒,看一档采访节目,女歌星一直爱,一直等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坦率地像一根麦芒,说出的每一句都绝情又无奈。女人的脆弱在这种无遮无拦的芒刺面前坦露无遗,女歌星哭得稀里哗啦,男人在一边不动声色。
这就是男人,爱的时候烈火烹油。不爱的时候,就是一座化不开的冰山。
对米妮来说,她从来不想和某些女人一争高下,贪恋生厌倦,男人和爱,她渐渐应付不来。她自知不是尤物,不能轻易俘获男人的心,她不像凌宝漪,生了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天生就有魅惑众生的功力,既然她想要赵饮,她就成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