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藏工作的来年春天,聂拉木县人大常委会主任齐琼找到我,要我帮他写篇悼念烈士的祭文。还说,就相信我,非我莫属。话到这个份儿上,我虽面有难色,几番推辞不掉,还是应承下来。
写悼念性文章,我可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于是,急忙向他询问有关情况。原来,聂拉木县的烈士陵园建在樟木镇,埋有几十名修筑中尼公路的烈士。平均每华里就有一名年轻的战士献出了生命。
铺纸提笔,我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当年筑路架桥的情景:这段公路地处汹涌澎湃的波曲河岸边,山体陡直,形如刀削,野兽出没,古树参天,可以说是死亡之峡、地狱之谷。上世纪60年代初,解放军筑路部队天天顶风冒雨,艰难施工。指战员们腰系缆绳,登上悬崖打钎,攀上绝壁放炮。偶有闪失,下面就是百丈深渊,无法生还……想到这些,我行云流水,很快就写好了祭文。
不久,我专程去了趟烈士陵园。乘车离开县城,行至一座桥梁,我想到,在这奔腾咆哮、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战士们该怎样搬石垒堤、冒险打桩、铺设桥面。行进到路中一座数百米的涵洞,我在想,他们怎样凭着一把把炮锤、一根根钢钎和一包包炸药,打通了这座坚硬的山体。来到707路段大塌方处,看到高山上偶然滚落下来的顽石,我又在想,亲人们又是如何躲避滚石,挥镐舞锨,冒死筑路。据说,修筑这段200多米的公路,就牺牲了十几名战士。驶进瀑布区,流水打湿了车盖,我仿佛看到勇士们身披雨衣或光着膀子,战飞瀑,凿岩石,埋木桩,盖铁皮,确保中尼公路畅通的动人画面……
爬上樟木镇邦村地界,我来到了烈士陵园。这里共埋葬着47名筑路烈士的遗骸。每座坟墓立有石碑,写有姓名、籍贯、出生和牺牲日期,多是四川人,也有藏族同胞。站在烈士墓前,我鞠躬致意,沉痛悼念:尊敬的先烈们,你们没有光荣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没有牺牲在和平解放西藏的征程上,而是跋山涉水,来此修路,却英年早逝,恩泽后世,为我们打开了“地狱之门”,修通了这条闻名世界的中尼公路,我们怎能不来缅怀和追思呢。
不错,就是他们修筑的这条公路,变成了中尼两国的纽带,把樟木—聂拉木—日喀则—拉萨连成了黄金旅游通道,成为各国运动员前来攀登珠峰、希峰的必经之路;就是这条公路,为聂拉木县架通了南来北往的桥梁,使樟木镇变成了西藏的“小香港”,让大批夏尔巴人走出深山老林,步入商海大潮,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条路是烈士们用汗水和鲜血筑成的,是用生命换来的。路上的花木怒放增绿,路下的河水高唱挽歌,似乎在向人们述说着你们的梦想和遗志,高唱着你们的功绩和期待。
(《烟台日报》连载之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