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独山子文史(第八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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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我们的青春(1)

王礼贝

近日,我的老同学王承礼翻出几张我们年轻时一起拍的照片,让我过去看看。一看,原来是赵复来、孙兰义、王承礼和我的合影,那是1967年在独山子泥火山上钻井队照的。他们三个刚进厂,我也不过刚工作两个年头,还真有一点“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情怀。屈指一算,过去45年了。真是光阴冉茬,日月如梭,儿时的光景晃如昨天。转眼已经老暮,同学聚会,酒至半酣,都是古稀之人,老小孩互相打趣,你“棺材瓤子”,他“老石碑”。对大千世界、历史时光来说,我们只不过是群匆匆过客。如今儿孙绕膝,夕阳黄昏,总想对后人说点什么,于是便有了这篇“我们的青春”。

进疆

西行的火车风驰电掣,隧道进进出出,车窗忽明忽暗,村镇、田野、山川、河流,像一幅幅浓抹油画向后逝去。别了,故乡!别了,学校!他们都给我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

我怀念我的故乡胙城,因为那里有金色的阳光、金色的沙岗、金色的甲虫,还有那一串串嫩黄清香的杨树枝条以及我金色的童年。

在胙城小学读书时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父亲是这所小学的教师。有一年暑假,父亲从县城买来了一大马车的图书,暂时堆放在我们家里。父亲还给我带来一本新华字典,让我有不懂的字就自己去查字典。他本来只懂旧的拼音,为了教我,就自学新拼音并教会了我。他还不懂手写体,全教印刷体,G的小写就是一个歪葫芦样的g。每打开一本书,就是打开了一扇窗。那一个暑假,是我这一生读书最多的日子。大部头苏译本的《十万个为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卓娅与舒拉的故事》;国版的《吕梁英雄传》《新儿女英雄传》《把一切献给党》;小人书《白毛女》《鸡毛信》《钢铁战士》等等。这些书增加了我的知识,开阔了我的视野,坚定了我的信念,对我的一生起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1957年,我考入中学,那时正处于整风反右的年代。我家庭出身不好,就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虽然领导也讲出身不能选择,走的道路可以自己决定,但出身就是政治,这个符号你永远也改变不了。初中三年,我连入团申请书都没递交。政治上发展不了,那就在学习上发展吧,所以我在学习上十分刻苦。初中三年,除学校组织活动之外,我没有独自看过一场电影。毕业考试,我以五门课499分的成绩在四个平行班名列前茅。

1961年暑假的时候,我二舅从新疆回家探亲,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上新疆,那时我17岁,正是好男儿志在四方的时候,一句话,愿意!这就坐上了西行的列车,向着我的理想之地——新疆而来。

火车喘着粗气,终于在盐湖车站停了下来。那时火车只通到盐湖,后边的行程全都是汽车了。第一天从盐湖到乌鲁木齐,第二天到独山子,第三天到克拉玛依,第四天先到白碱滩吃午饭,下午才到达了目的地乌尔禾,那时二舅他们的3259钻井队就在乌尔禾。

二舅告诉我,克拉玛依还没有高中,你就先玩一段时间吧。这一玩就是两个月,每天就是和我的表弟们捡麦子、打梭梭柴。二舅曾给我找过好几个工作,一是书店,二是粮店,三是到蒙古公社当拖拉机手。我都坚决反对,理由之一是钻井队流动性大,二舅在白碱滩、车排子、五彩湾和乌尔禾之间来回跑,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不合适;之二是初中毕业时我二爷也曾留我在家乡煤矿工作,在井下做安全员或者在井上做开升降机的司机,可我还是选择了继续上学。我的理想是像我二舅那样当一名石油工人,如果我当不了石油工人就要继续上学。二舅也没勉强我,说那就再等等吧。机会终于来了,独山子石油学校招生,我报考并被录取,就这样我于1961年9月来到了独山子,又开始了4年的学校生活。

老师谆谆教导我们说,你们都是将来的工程技术人员,要学好扎实的本领,才能更好地投身于祖国的四化建设。功底不扎实,图纸上一个小小的失误,一个小数点标错,就可能给国家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从那时我就开始偏科了,外语、机械制图和数学就学得很扎实,毕业时全是满分,其他课程,也就是仅仅混个不补考为原则了。

当一名石油工人,如果身体不好,一切都是空的。所以在校的4年,我除了学习,就是进行各种训练:在雪地上连踢两场足球、打篮球、有时在月光下还要蹦跶一阵、每天至少9公里长跑、在雪地上打羽毛球,要打得浑身冒汗方才罢休。

1965年,我们毕业了,9月12日,我和同班同学季洪海一起到独山子炼油厂报到,分配在双炉裂化车间,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成了一名石油工人。

照片上其他3个同学王承礼、赵复来和孙兰义是炼677班的,比我晚两年分配。其中赵复来分到常减压,孙兰义分到糠醛,王承礼分到双炉,并且和我一个岗位,一个宿舍,上下铺。

拼搏

进厂第一课是劳动锻炼,季洪海和我先后两批被派到设在四棵树的炼油厂农场支援秋收,这是体力和意志的大检验。当时正在提倡学习徐寅生的“怎样打好乒乓球”,我钻进被窝打上手电认真学习,我理解他的中心思想就是勇攀高峰、敢于拼搏。我早一点起床,把13把镰刀磨得飞快,上工时一抱就是一包。任务是六行包谷,近一公里长的距离一天割完。我一天曾用坏7把镰刀,完成任务的两倍。说来也怪,有的人一天下来,手上的血泡大泡摞小泡,我这个很少干过农活的人,硬是双手没有一个水泡。

那是一段令人怀念的日子,上下班我们都坐拖拉机,在拖拉机的大拖斗上,有一个高我一级的同学叫高广兴,他唱起电影《五朵金花》的“蝴蝶泉边”来,声韵优美,圆润清亮:“阳雀飞过高山顶,留下一串响铃声”。“再唱一个再唱一个”,满车的欢声笑语,大家精神振奋,一天的疲劳早已忘得干干净净。

劳动结束,我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并颁发了一纸奖状,这是我淘到的第一桶金。后来又自力更生建住房,我和季洪海都参加了整个过程。重活累活我们抢着干,和泥巴的活最累,我和季洪海包了,往房屋山墙头甩土坯我也包了。十几公斤重的土块,要抛到顶上接土块人的手中,有人说我是“拼命三郎”,我说干得多吃得好睡得香,我才不吃亏呢。

一个好的外科大夫要熟悉人体构造,一个好的炼油工人要熟悉装置流程。为熟悉装置流程,我每天爬炼塔、钻管沟,通通记熟,心里才踏实下来。在对八个班长的考核中,我的成绩名列前茅。

在80年代,我曾当过两年的夜校老师,教数学。教学计划上有行列式,我在高中也没学过,怎么办?就先自学呗!我对学员尤其是我们车间的工人学员要求很严,对学员作业的评判也极认真,我的辅导演绎和评语比学员的作业量还多。最后,经我辅导的参加高数学习的郭新民、顾吉春、杨俊茹全部考取了兰州石油学校,我也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教师。

矿区举办过机械学习班,那时我已被任命为车间技术员,统管工艺和设备。我在学校学的是炼油工艺,对设备不十分熟悉,工作起来就觉得力不从心,所以我也进了这个学习班,学得刻苦,结业考试时,取得数学100分和机械120分的最高成绩,这对其后的工作开展,确实是大有裨益。

厂里搞技术革新活动,车间要求搞设备消音,而且要求20天拿出图纸,一个月制做出样品。这对我可是一个崭新的课题。从情报室找来一大堆声学知识的书,看得脑袋都大了,可没有一本是对号的。最后还是情报室主任蔡龙康给我找了一本小册子,虽然很薄,可是竟然有各种材料消声效果的排序,我如饥似渴地一口气读了好几遍,后边的工作就得心应手了。我整整一个星期住在车间办公室,天天赶图赶到天蒙蒙亮,也就是在这个阶段,我真正认识了张广荣同志。张广荣同志有个习惯,每天拂晓步行对全厂巡视一遍,看到我们办公室灯还亮着,就进来问我:“小王,你干啥?”“我值班!”以后他每天都来问,我只好告诉他实情。张广荣同志不客气:“小王,你可真糊涂,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把身体累垮了,以后的工作还想不想干了,回去回去回去!”他硬是把我“押送出厂”。当然,他一走,我还照样溜回来,心里想着我的消声器,哪能睡得着觉。

消声器图纸提前完成,样品如期制成,消声效果非常理想。当时正赶上全国各炼厂在独山子召开一个什么会议,他们得知这一消息后纷纷索取图纸,我又赶紧整理和完善图纸,并晒成蓝图让代表们带走。后来有同志告诉我:“老王,在南京劳保商店看到人家出售的消声器和咱们的几乎一模一样,咱们出力,人家赚钱。”我却很高兴。如果我的工作能让更多的人脱离噪音的危害,能在较好的环境里工作,我的心里是很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