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厚
1994年3月1日,74岁的红军女战士张清莲病逝于独山子,弥留之际的遗言,仍然是对“希望工程”的关注,体现了一个老红军战士无私奉献的高尚情操。3月3日,张清莲的长子武长江遵从母亲的遗嘱,代表母亲向独山子区“希望工程”捐款人民币1万元。
1933年,中国工农红军红四方面军在四川巴中、通南地区建立了川陕革命根据地。13岁的张清莲在与红军队伍的接触中,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革命思想的熏陶,这年8月,她报名参加了红军,在红四方面军总医院当护士。1935年部队离开川陕根据地,开始了长征。长征途中,部队爬雪山、过草地,生活十分艰苦,吃的是草根树皮,穿着破衣烂衫,走到哪里就睡到哪里。不久她患了严重的关节炎。过草地时,她几次陷入沼泽泥潭,幸亏她们每人都背了块1米多长的木板,靠着这块“救命板”横撑在泥水面上,她才爬了出来。翻越夹金山时,为了鼓舞部队士气,她还和医院的其他姐妹们编了快板在路边宣传:“同志哥,往前看!翻过夹金山,前面就有大米饭!”其实哪有什么大米饭,这不过是给战士们鼓劲儿罢了。在山上,她眼睁睁地看着和自己一起战斗的姐妹,因病困交加一个个倒在雪地里再也没起来。在那异常艰难的岁月里,她白天照样行军打仗,晚上到了宿营地又给伤病员包扎、擦洗伤口,一个坚定的信念鼓舞着她,那就是争取革命胜利,解放劳苦大众。从1933年到1945年,张清莲先后在红四方面军总医院,延安抗大医院,晋南、晋北、邢台抗大医院,延安八路军联防司令部医院当护士。她亲眼目睹了无数革命先烈在革命事业中献出了青春与生命,更坚定了她革命到底的必胜信念。
张清莲的丈夫武文平,是1931年在鄂豫皖苏区参加红军的老革命,在战争岁月里他出生入死,多次负伤,是三等伤残军人。建国后,组织上为了安排好武文平的生活,决定由张清莲照料丈夫的饮食起居。为了不给组织增添麻烦,张清莲用瘦弱的双肩挑起了照料丈夫和家庭的两副重担。她除了按照组织的要求照顾好丈夫外,还先后在独山子妇联、独山子居委会积极工作。她就像一粒革命的种子,撒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开花。居委会的工作是繁杂的,大大小小很难理出个头绪,各种调解、治安、卫生、教育、选举、征兵……没有一刻的清闲,可她从不计较得与失。
长期的艰苦生活使张清莲患了多种疾病,丈夫去世不久,她又因宫颈癌接受手术治疗,曾因此一度瘫痪在床。张清莲常常这样想:共产党员自入党时起,就已经同党和人民的事业紧密联系在一起了,自己虽然卧病在床,但为党和人民服务的心不能停止跳动。工作几十年,她有了一点积蓄,对这些积蓄怎么用,她是这样打算的:“我的一切都是党给的,我是党的人,我没有用完的这些钱还要交给党。”
1990年仲夏,举国上下盼亚运。已70高龄的张清莲在“七·一”前夕,拄着拐棍将1000元人民币送到了独山子区妇联,要求捐献给亚运会,有关工作人员将这1000元寄往北京亚运会组委会。当接到亚运会组委会颁发给她的荣誉证书时,她感到心中一阵欣慰,就像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为战友做了一次成功的手术。给亚运会捐款后,各种询问纷至沓来。面对老姐妹们的不解,青年人的惊愕,子女的询问,张清莲觉得没有什么,就像一个党员月月要交党费一样平凡。在记者的“追问”下,张清莲平静地说:“是谁给我们带来了好日子,不就是社会主义国家吗?为啥不能帮助国家分忧呢?”
张清莲出生在四川省巴中县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里。在几十年的革命生涯中,她始终保持着劳动人民的本色。她常想,农民兄弟面朝黄土背朝天,长年在田里劳作十分辛苦。目前我国有些地方还很穷,农民的生活水平还很低,党和政府要关心他们,我们也要关心农民兄弟。70年代初期,丈夫武文平离休后,组织上曾将他们夫妇俩安置在武文平的家乡湖北孝感干休所,后来丈夫在家乡干休所去世后,她决定返回油田。1984年,当她从湖北回新疆时,将家中所有的衣物、家具、用品全都无偿地送给了当地的乡亲。1991年,我国南方遭到了百年不遇的水灾,张清莲从广播中听到这一消息时心急如焚,彻夜难眠,密切注视着灾情的变化和救灾工作的进展。当独山子人民向灾区人民捐款时,张清莲又送去了1000元钱。1990年,当张清莲听说奎屯地区一个大商场起火,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时,她又毫不犹豫地将钱送到受灾单位。
有人猜想,张清莲生前先后为国为民捐出那么多款,一定收入颇丰。其实,张清莲自1933年参军直到1955年享受的是供给制,自1955年至1965十几年间,她没有一分钱的收入,她认为自己在家照顾丈夫,没有出去工作,不能拿报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后来,她的一位老战友从内地来疆探亲,向组织反映了这件事,从此,组织上每月给她发五六十元生活费,一直到1983年,按中央有关文件精神,老红军最低享受国家行政17级待遇,从那时起,她才有了工资。每次拿到工资,她总是内疚地说:“我身体不好,不能为国家出力了,国家还给我这么多工资。我的一切都是党给的,没有党就没有我,我是党的人。”
在人们的想象中,资格这么老的红军战士,党和国家又给了她很好的照顾,住在红军楼里,一定是饮食讲究,家具典雅。其实只要你去她家走一趟就会明白,她的住宅俭朴到了寒酸的境地,四壁空空,家庭最常见的电视机和冰箱都是儿子替她买的,沙发和立柜都是子女送来的,属于她的只有一张木床。
张清莲的女儿动情地说:“我们的母亲一生辛劳。战争年代出生入死,奔波劳碌几十年。建国后照顾父亲,教养7个子女。父亲去世的打击尚未平复,她自己又患了癌症,放疗、化疗摧垮了她的身体,下肢瘫痪卧床不起。母亲是靠着长征中炮火硝烟铸成的坚强意志才战胜病魔,迎来了新生活。她一生克勤克俭,从不浪费,从不乱花一分钱。”“用之于己,锱铢必较;用之于国,慷慨大度”是张清莲生活的准则。
平时,子女们劝她穿点好的,吃点好的,她总是一笑了之。就在她病故前夕,她的一条内裤由于穿的时间太久,裤腰处已破得不能再补了,就让女儿帮助她补。女儿试着补了一下,认为不好补了,就重新给她做了一条,将旧的扔了。张清莲知道后大发脾气:“我让你补,你就补!”为了让母亲高兴,女儿只好把扔掉的再捡回来,精心地缝补。事后,张清莲对女儿说:“旧的能穿,就省下新的。”张清莲平时的饮食以蔬菜、大米为主,每次盛饭,她都告诉儿女给她少盛,不要剩下。偶尔剩下了,她总是下顿热热再吃,绝不允许随便将饭菜倒掉。一个半导体收音机,她用了20来年,虽然多处用胶布粘绳子绑,可她就是不肯换新的。
环境改善后,张清莲常用“祖先王侯、儿孙讨饭”的事例告诫孩子们不可滋生干部家庭的优越感,要以实际工作能力、业务水平立足于社会。她劝诫子女不要把精力耗费在娱乐和身边的琐事上,有时间要多学习;而有了钱,不要铺在地上,贴在墙上,要用在该用的地方。她支持子女尽一切努力改善知识结构,提高业务能力。
在她的教育勉励下,7个子女有5个成为大学生。近年来,针对社会上一些不良现象,她总是要求子女:不是自己的,一分也不要拿。张清莲的子女只有一个在外地工作,其余均在石油管理局内工作,他们全是靠工资生活的。如果她将自己的积累用于改善子女的生活,可能可以帮助一些,而张清莲却对子女说:“你们都是国家的人,国家给的报酬已经不少了。我的这些是国家给我的,我节省一点算一点,我节省多少,都还给国家。”所以她没给子女留下什么财产。
凡是接触过张清莲的人都会感受到:她有一股共产党人的正气。别看她资格老,为党为人民做的贡献大,但她从不搞特殊。她严格规定子女:在外绝不能打着红军妈妈的旗号向组织提出非分的要求,因而她的子女从未因为母亲搞过特殊。近几年,张清莲体弱多病,考虑子女都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她不愿意给子女添麻烦,就从四川老家接来了侄女照顾自己。到了婚嫁年龄的侄女提出:让姑妈出面申请在独山子矿区落户。张清莲很为难,让侄女回去吧,侄女已有几年没参加农业生产,况且自己的弟弟、弟媳也相继谢世,侄女回到老家有很多困难。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做侄女的工作。她对侄女说:“还是回去吧,为了照顾我,解决一个农转非的户口,这不是给国家加重负担吗?”在这场公与私的斗争面前,她选择了国家的利益。
不了解情况的人说,张清莲把钱都捐了,没有给儿女留下一分,是不是她不爱儿女。不是!她的儿女从母亲那里得到的爱是强烈的、深沉的。她的几个子女结婚办事,母亲从没有给哪一个大操大办过,逢年过节儿女们带着孩子回来团聚,她从没有给过压岁钱。她用长征路上的故事教育儿孙,她说部队到达西昌时,为了找粮食,她同几个姐妹一起出动,最后只剩下她一人回来了。长征的路上没有吃的,她们就吃野草,她没弄清是吃了哪一种草中了毒,几天几夜不省人事。她还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讲战争年代抓紧分分秒秒学习文化的情景。张清莲就是这样鼓励小辈努力学习,立志成材,建设好社会主义祖国,完成先烈们没有完成的业绩的。子孙们没有辜负她老人家的希望,他们理解母亲的爱,支持母亲的最后决定。张清莲对物质生活的态度和对信念的执著追求,已在儿女身上发扬光大。
(作者系克拉玛依市委老干局、新疆石油局党委老干处综合科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