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天上之山(王铁男登山探险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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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触摸天山之巅托木尔峰(1)

不论你坐飞机还是火车,当你进入新疆大地,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天山山脉。它雄伟壮观、绵延千里,把新疆分隔为南、北疆,也无可争议地成了新疆的象征。而海拔7435米的托木尔峰,作为天山山脉的最高峰,自然又成为天山的象征。它坐落在新疆温宿县北部,巍峨耸立,云缠雾绕,因其山深林密、路途艰难,冰峰雪岭人迹罕至,在人们的眼里始终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自中国登山队1977年登上托木尔顶峰以来,此后二十年间几乎无人涉足此地。

我们是一群生活在天山脚下的户外探险爱好者,数年间,虽然进入了贯通天山南北的夏特古道,穿越了群狼守护的天山峡谷狼塔之路,甚至攀上了东天山之巅,但托木尔峰作为天山之山,在我们心中始终是那样的神圣。我们梦想有一天能亲眼目睹它高耸入云的伟岸,用心灵来感受天山山脉的博大。

为了实现这一梦想,2001年我们以乌鲁木齐市登山探险协会的名义组队成立了托木尔峰远征队,从伊犁昭苏县出发,计划穿越夏特古道后,进入托木尔峰地区,考察托木尔峰的登山线路和周边生态环境。但令人痛心的是,协会主席董务新在穿越夏特古道途中不幸遇难。

登山与探险,是董务新和我们这些人共同的梦想和追求,也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在追思会上,董务新年迈的母亲郑重地给我们协会捐了5000元钱,含着眼泪对我们说:“儿子虽然离开了我,但你们都是我的孩子……登山是我儿子的梦想,也是你们共同的事业,希望你们继续走下去。”

2002年5月,我们怀揣着夙愿,又重新踏上了探索托木尔峰的征程。

初识琼台兰河谷,河谷消失在远方的云海之中

经过一夜的颠簸,5月1日凌晨,我们到达了距离乌鲁木齐1000多公里的南疆重镇阿克苏,这也是进入托木尔峰的第一站。为了不耽误时间,下车后我们立刻租用了一辆双排座位的小货车。

5月的南疆已进入了夏季,气温很快就升到了20多摄氏度。我们8个人挤在尘土弥漫的驾驶室里,随着汽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戈壁滩上的热气在眼前不停地抖动着,只有台兰渠飞奔而下的激流给这片贫瘠大地带来了生机。

进山不久,一股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四周的山峦也披上了绿装,这就是托木尔峰浅山地带的塔克拉克牧场。

“塔克拉克”,维吾尔语意为四面环山的地方,现已成为阿克苏地区的旅游景点,这里也是托木尔峰自然保护区管理站设置的旅游区入口。托木尔峰主峰及周围共10万公顷山地早在1980年就被列为自治区级自然保护区,2003年晋升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托木尔峰地区属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地带,没有相关手续是不能进入的。

车沿着陡峭的盘山路行驶了十几分钟,就到达了塔克拉克牧场旅游区。这里海拔2300多米,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大草坪,当地人也称旅游区为坪台子。自托木尔峰保护区建立以来,这儿采取休木养林政策,盛行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伐木已停止,在保护区核心地区的林场也已经废弃,进入林区的车道由于无人维护,早已被山洪冲得沟涧纵横,我们艰辛的徒步探险旅程也就从这里开始了。

对我们来说,托木尔峰地区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这次我们吸取了2001年夏特古道探险的惨痛教训,组队时都是清一色的男队员,其中我、李诚和杨华都是参加过托木尔峰远征的队员,大家做好了充分的安全防护准备。随着一声出发的命令,8名队员谁也不甘落后,不到一个小时就穿过了坪台子草场。当走在前面的队员被一条300多米深的河谷挡住去路后,我们根据地图判断,已经到达了琼台兰河谷。

也许是坪台子地势太高的缘故,我们脚下的琼台兰河谷看起来如同一条南北走向的山涧。发源于托木尔峰冰川的台兰河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一条白色的巨龙,沿着河谷的底部蜿蜒而下,勾画出一条优美的曲线。顺着河谷向北望去,云雾缭绕的雪山鳞次栉比,时隐时现,纵深的河谷绵绵延伸,最后消失在远方的云海之中。

河谷西岸有一条废弃的车道,在上下起伏的山梁上向北延伸,负重近30公斤的我们没走多远已是大汗淋漓。当翻过三道山梁后,对讲机里传来了前方队员陈翔的呼叫。原来前方的道路已被来自西侧山谷的洪水冲断,经过几十年的冲刷,已形成了一个50多米宽、100多米深的断崖,崖底浑浊的雪水源源不断地流向琼台兰河谷。正当大家商讨对策的时候,杨华和武强已向西面的山上爬去,他俩试图绕过断崖。考虑到五月初爆发山洪的可能性不大,其余队员开始向琼台兰河谷底走去。

由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无计划地砍伐森林和持续不断地过度放牧,使保护区的植被遭到了很大程度的破坏。台兰河谷两侧的山坡被山洪冲刷出多条深涧,在谷底,山体滑坡堆积出的石堆随处可见。

上山容易下山难,当队员们小心翼翼地下到谷底时,天渐渐地黑了,浓雾顺着河谷飘了下来,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这时大家都不禁为上山择路的杨华和武强捏了一把汗。根据对讲机断断续续的通话判断,他俩距离我们至少有5公里以上。托木尔峰属保护区的核心地带,狼、雪豹、棕熊经常出没,加上夜色和浓雾,使他俩的处境更加危险。我果断做出扎营的决定。大家用对讲机不停地呼叫,想尽办法用灯光为山上的队友引路。直到夜里12时,他俩终于安全返回了营地。

峭壁上的“精灵”——北山羊

5月2日,天阴沉沉的,浓雾弥漫了整个河谷,天空不时飘下一阵阵雪花。出发前,我再次重申了行军纪律,绝对不容许队员单独行动。回想起去年我们在夏特古道的遭遇,队员们心情都有点沉重。今天我们要徒步15公里,穿过库木拜什原始森林到达琼台兰冰川末端。

随着海拔的升高,背上的背包显得越来越沉重,队员们低着头在布满大小卵石的河床里缓步行走了两个小时后,终于踏上了林间的草地。此时,云雾渐渐散去,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使正被露水滋润着的松林草地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清香。

我们在一处清澈的泉水旁停了下来。正当大家在研究地图时,队员吴斌惊慌失措地从林子里跑了出来,说是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大动物。大家顿时紧张起来,有人猜测是狗熊,又有人说是野猪。正当大家紧张地向四周张望时,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陈翔高声叫道:“怕什么,这里都有人家了。”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河谷东面的山坡上,竟然看到上千只淡黄色的羊在悠闲地吃草。

我感到疑惑,在托木尔峰保护区核心地带,从每年的10月到来年的5月中旬大雪封山,人迹罕至,这个季节怎么可能有人牧羊呢?我拿出了望远镜,通过镜头中那些弯刀般的粗壮犄角断定,这是一群国家二类保护动物北山羊。

北山羊是羊中的登高健将,它们的蹄子像海绵一般富有弹性,对山石有着很强的抓附力,这也是它们履险如夷的法宝。北山羊非常善于攀登和跳跃,蹄子极为坚实,它那有弹性的踝关节和像钳子一样的脚趾,使它能够自如地在险峻的乱石之间纵情奔驰,常常使有“爬山能手”之称的雪豹也无可奈何。北山羊喜欢成群活动,一般为4~10只,但我们看到的是罕见的超大群体,少说也有上千只。北山羊嗅觉灵敏,一旦发现有人活动的迹象就会逃之夭夭。

5月的琼台兰河谷积雪融化,草木复苏,牧民和家畜还没有进山,正是北山羊光顾的季节。在这群北山羊中,领头公羊体大如牛,高高地昂起犄角,在羊群中显得非常醒目。正当大家兴致勃勃地摄像拍照时,陈翔恶作剧地点燃了一枚驱赶野兽的纸炮,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在空旷的山谷回荡,受惊的羊群潮水般地向山顶鼠窜。在接近山顶的悬崖处,羊群拥挤着鱼跃而过,羊蹄蹬下的石头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沿着陡峭的山坡滚落而下,扬起一串串尘土。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15分钟,那情景之壮观实属罕见。在兴奋之余,大家也为北山羊的安危担心起来。坐在一旁的陈翔忧心忡忡,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言不发。在大家吃饭的时候,他悄然离开了队伍,向河对岸的山崖走去。一个小时后,陈翔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告诉我们,没看到有羊从悬崖上掉下。大家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都笑了——如果能从悬崖上摔下来就不叫北山羊了。

库木拜什的白骨

晚上,河谷里伸手不见五指,想起白天在附近看到的雪豹脚印和零散的动物骨骸,我们待在帐篷里谁也不敢出去。托木尔峰保护区核心地带也是野生动物的天堂,据记载,有雪豹、棕熊、狼、猞猁、北山羊、盘羊、马鹿等陆栖脊椎动物30余种。

在离营地不远处有一片开阔地,成片的草坪被野猪拱得乱七八糟,像是被用农具耕过似的。这个开阔地本是一片森林,如今只留下一个个光秃秃的树桩。在其一端有几间用原木搭建的木屋,从地图上判断这就是以前的林场所在地——库木拜什。让我们吃惊的是,在木屋的附近和木屋里发现了几十根北山羊的犄角,有的已风化多年,有的却很新鲜,死亡时间也不过一年。更让我们不解的是,每根犄角的顶端都被锯去了15公分。后来我们向当地人询问才知道,北山羊的犄角尖是制作民间传统小刀刀柄的珍贵材料。

当年的林场如今已人去房空,伐木人的木屋也成了偷猎者的栖身之地。返回保护站后,我们和保护站的李站长探讨了野生动物保护问题。他告诉我们:保护区面积太大,就凭保护站几个工作人员,根本管不过来。前不久有一个牧民用夹子捕获了一只小雪豹,打死后剥了皮。没有买卖就没有猎杀,保护区生态环境的维护,需要依靠多方的力量来完成,如果大家都能有对于环境的忧患意识就好了。

托木尔峰自然保护区面积2376平方公里,其保护对象是现代冰川、山地、荒漠、草原、森林混合生态系统。但为了生存,当地的牧民至今还在保护区的核心地带放牧,与日俱增的家畜正在和野生动物争抢着有限的草场,“休牧养草”也只是保护区管理者们的美好愿望。人类无休止的索取,使托木尔峰脆弱的植被、有限的森林、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即将面临着灭顶的灾难。实际上,这终将是人类的悲哀,人类的灾难。

天山——“天上之山”

5月3日,我们离开库木拜什继续前行,高大的松林渐渐被矮小的灌木丛所代替,早年伐木的车道也没有了。当我们穿过一片灌木林时,天空飘起了雪花,来自托木尔峰冰川的寒风刮得人睁不开眼。下午7时队伍到达了预定的地点。按1970年的军用地图标定,这里应该是冰川的舌部,也是1977年的登山大本营,但此地到处都是冰川运动推出的冰碛,根本看不到冰川。

由于全球气候的变暖,加速了冰川的退缩。根据地图的显示,30年来冰川退缩了近3公里。当队伍快接近冰川舌部时,雪停了,雾气渐渐散去,在云雾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山尖,似乎漂浮在云海和天空之间,以至仰视它时身子几乎都仰了过去。

难道这就是我们向往已久的天山之巅——托木尔峰吗?

托木尔峰周围有15座6000米以上的高峰,5座6800米以上的高峰。由于进入托木尔峰地区的道路异常艰险,位于托木尔峰以北20公里处的海拔6995米的汗腾格里峰曾一度被误认为是天山的最高峰,而托木尔峰直到1943年才真正被人们“发现”。由于她深藏人迹罕至的天山深处,之后的十几年间几乎无人光顾。1956年,前苏联登山队从北坡(苏联一侧)沿东北壁登上托木尔峰峰顶。1977年7月,中国登山科学考察队刘大义等27人,又从南坡沿东南山脊登顶成功。狂暴肆虐的雪崩是攀登托木尔峰的最大难关。1986年,日本女子登山队两天中三次遇到雪崩。随后十几年来日本几支登山队试图攀登该峰,但由于雪崩和恶劣的气候,都未能登顶,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