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令疏勒出飞泉”是盛唐大诗人王维《老将行》中的名句,高度赞扬了东汉名将——戊校尉耿恭,据险坚守孤城数月,英勇不屈抗击匈奴重兵围攻围困的壮烈战绩。
又有问题了。诗中的“疏勒”到底是今天哪一个故城?古代,有三四个“疏勒城”:新疆喀什市古代称为“疏勒城”,是疏勒国的都城;甘肃安西县疏勒河畔有一个“疏勒城”;新疆奇台县天山北坡半截沟中的麻沟梁遗址,被当地人称之为“石城子”的废弃故城,也被史家认为是“疏勒城”。还有一些人认为,新疆吉木萨尔县天山北麓古代丝路支线“他地道”旁的一座故城遗址,才是东汉“疏勒城”。这个问题困扰了历代史学界人士,至今仍有不少文章典籍注释“疏勒”,出现错误。
答案其实很简单,奇台县半截沟中的麻沟梁遗址,才可能真正是耿恭凭险据守的“疏勒城”。
为什么说天山北坡的麻沟梁遗址,才是“耿恭城”呢?说来话长。东汉经营西域,有过“三绝三通”的经历。而“一通”西域后,以军司马之职参战的名将之后——耿恭,被任命为戊校尉,屯田在车师后国的金蒲城(“金满城”,在今吉木萨尔县境内);关宠则被任命为己校尉,屯田车师前国的柳中城(在今吐鲁番地区鄯善县境内)。
话说公元75年,匈奴2万铁骑卷土重来,攻杀车师后国;“北道”上的焉耆、龟兹见匈奴气盛,纷纷反叛而攻杀了西域都护;班超只能孤守“南道”而顾不了别人……
己校尉关宠被团团围定在柳中城,寡不敌众而不幸阵亡。耿恭先是坚守金蒲城,用一种涂了毒药的箭矢,直杀得匈奴鬼哭狼嚎,狂喊大呼“汉兵神,真可畏也”。然而,得胜之后的耿恭并没有头脑发昏,他认识到,无险可凭的金蒲城不可久留,便广招精壮之士,然后率军于5月撤到依山临堑的疏勒城,修好防御工事,凭险坐等匈奴来攻。而这座“疏勒城”,只可能位于车师后国的疆域之内,天山北坡上。
在整个“二通”西域的争夺战中,疏勒保卫战算不上大战役,但耿恭却是一位大英雄。为什么呢?
耿恭率军马撤到疏勒城。7月,匈奴便从上游切断了山涧水源,还纠集投降了的车师军队合力攻城。耿恭一马当先,掠阵杀敌,众将士齐心协力,直打得匈奴人仰马翻。恶战间隙,耿恭又率众在城中深深掘井,以求水源,可一直挖到了15丈深,仍未见有滴水流出。耿恭带头“榨马粪汁而饮之”,又叩拜井口祷祝。精诚所至,似真有神相助,奇迹出现了,井水猛然喷涌而出!惊喜万分的兵卒们连连高呼“万岁”,士气立即为之大振。
耿恭命令,把井水泼下城去,以示抗敌决心。匈奴大兵一见城内并未断绝饮水,顿时泄了气,却仍然围城不撤。城中不久又断了粮,将士们“煮铠弩食其筋革”,坚守待援。数月后,几千壮士战死的战死、饿死的饿死,折损了大半。这时,匈奴来招降了,许愿说只要降了,“当封为白屋王”,还“嫁以女子”。耿恭把使者“忽悠”上了城头,一刀放翻,然后“炙诸城上”……
公元75年那个漫长的冬天哪,山间积雪,几乎半年不消,不知又冻死了多少人!
当公元76年正月,大反攻的汉军重新拿下交河城,援军在耿恭数月前派出去的军吏范羌带领下,趟着丈余深的积雪艰难赶到疏勒城时,城中的惨烈情状让他们惊呆了:在他们动情的呼喊声中,从厚厚的积雪中慢慢腾腾站起了26个“骷髅”状人形,摇摇晃晃聚拢到一起,高举着破破烂烂的军旗,仍然准备拼杀。青灰的脸色,褴褛的衣衫,枯槁的身体,怎么看都是荒郊野外常见的干尸,只是他们还会动,是一群几乎不折不扣的“活死人”!
耿恭,这条关中大汉,就在顽强挺立着的“活死人”队列中。
当他们随军返回驻地休整的途中,又有13人过于衰竭,没有熬到目的地便死在了半路上。3月,在玉门关迎候的中郎将郑众,深深为之感动,亲手为13位英雄“沐浴易衣”……
“卒全忠勇”,“节过苏武”(《后汉书·耿恭传》)……东汉朝野对耿恭一片赞叹之声。不久,他被封为骑都尉(骑兵总司令)。
……
考古工作者在奇台麻沟梁遗址采集到许多汉代板瓦、筒瓦、陶片、云纹瓦当,证明这里是目前发现的新疆唯一的汉代建筑遗址。而这座故城本身,依山临堑,只需在西、北两面夯土筑墙,便天然易守难攻。当然,近2000年的历史尘埃,早已湮没了那口“耿恭井”,遗迹难寻,只能见到城下低洼处有一个明显的大土坑,疑为当年的“耿恭井”留痕。土坑四周,鲜花盛开,彷佛仍然在高唱着英雄赞歌……
“誓令疏勒出飞泉”的壮丽诗句,会让后人们,永远牢牢记住疏勒城——“耿恭城”!
而在这座古迹依稀的故城之后,就是奇台县著名的江布拉克风景区(当地人称之为“刀条岭”),茂密如带的原始森林,满山遍野的鲜花,青翠如织的草原,清泉、雪峰、牧群、毡房……也会让人依依不舍、流连忘返的。
有意思的是,古今人士都常把南疆喀什市——汉代“疏勒国”都城,误认为是耿恭坚守过的“疏勒城”,至今,在喀什著名游览区——老城区的布拉克贝希(意为“泉之源”),还有一口“耿恭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