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胤禛二十七年历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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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上卷(上)

第四章

女眷们聚集的地方难免人声嘈杂,等殳懰仔细看时,已是花团锦簇。只见十四阿哥胤禵迎上去叫了一声“八嫂。”八福晋即刻从一群盛装贵妇们中间脱颖而出。八福晋是安亲王岳乐当年最宠爱的外孙女。此时收拾得丰容盛鬋,俨然当家的女主人样子,在一大群福晋命妇中各自应酬,忙得团团转。

八福晋看样子和十四阿哥胤禵很熟悉,笑道:“十四弟,怎么才来?”殳懰记得史书上说她为人骄悍不免有些抵触,现在看她倒是春风拂面,似乎很好相处的样子。

而这一屋子的人看到十四阿哥带着殳懰进来也就噤了声,纷纷打量着他们。十四阿哥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只向八福晋请了个安道,“八嫂,我把多罗格格托付给您啦,我先去见八哥。”

不等殳懰说话,八福晋已经含笑与她见了礼,殳懰也忙回了礼。八福晋却爽利地很,只管拉了她的手,向着其他的福晋、命妇们笑道,“咱们十四爷终于要娶嫡福晋啦。”

这话没的又让殳懰心烦,待要解释,可是看看此时此地也不是个合适的机会。只有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赶紧把这事和十四阿哥说清楚才好。

十四阿哥已经柔声道,“你好好跟着八嫂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罢便转身去了。

一屋子的人都在盯着殳懰看。八福晋只管拉着殳懰向福晋、格格们引见。除了十三阿哥的家眷,其他成年阿哥的福晋都在这儿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是府里只有侧福晋,还没有嫡福晋。十几双眼睛七长八短地看着,实在是不舒服。又完全没有什么话说。殳懰也就不怎么说话,只管有人问话的时候简单做答。这班贵妇自然有自己的话题。渐渐也就把殳懰抛在一边了。

八福晋看着稍远处殳懰临窗而立静静无语的样子,悄声向身边的四福晋乌喇那拉氏笑道,“四嫂,你看这位蒙古格格,生得倒是很娴静呢。听说她精通国语、蒙语还有汉语,从小就读了不少书,不过这倒也看不出来。”国语指的自然是满洲话,八福晋的话虽然也算是称赞,但是多少也带了点酸酸的味道。

四福晋却神色怡然笑道,“都说科尔沁的女子其美无比,这喀喇沁的女子也并不逊色。”四福晋避重就轻地绕开了八福晋的话题。八福晋却不不甘心,又低声道,“四嫂可知道,皇上心里早就立定了意思要把这位格格指给未来的储君呢。”四福晋却并不在意,轻笑道,“只恐怕是以讹传讹,何必去妄度圣意。阿哥们犹须如此,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候门绣户里的人呢?”

八福晋被这话噎得有点难堪,却转瞬又笑道,“听说皇上有意要给四阿哥指一位出身好的侧福晋?”这话便是将了四福晋的军,因为四福晋的出身并不算高贵,至少比八福晋要差许多。

四福晋却十分有气度,并不生气,只笑道,“是有这么回事,这也算是皇上的恩典了,子息不旺总不是好事。”

八福晋忽然看了殳懰一眼,心生警觉,疑道,“皇上不会把这位格格指给四哥吧?”这话里的嫌疑可就大了,再往大里说,就是八福晋疑心四阿哥便是储君的人选之一。这是四福晋万万都不敢认同的,立刻变了脸色,低声向八福晋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四阿哥岂是那有非分之想的人吗?别说别的,既便是娶侧福晋的事也是皇上的意思,并不是四阿哥自己的想头。”接着便又轻轻带了一句,“皇上的恩典总是要领的,总比自己迫不得已去求这层恩典的要好。”

四福晋的话也是话里有话,如今风传八阿哥看上了南书房某翰林的女儿,蓄意想纳为内宠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八福晋也暗中问过这事,可是八阿哥一直坚定地说没这回事。如今四福晋的话又勾起了她的心事。而子息不旺原本不只是四阿哥一个人,八阿哥也一样。既然皇帝有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要给四阿哥指个侧福晋,也完全有可能同意八阿哥自己去挑一个在他允许范围内的侧福晋,然后再去向他求这层恩典。这是八福晋非常不愿意看到的事。

八福晋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想到,只要在这府里就想都不要想有这样的事。她绝不能允许八阿哥背着她私自挑了个侧福晋回来。

殳懰一个人等着实在是无聊,便出了那间喧闹的屋子,想一个人在外面走走,看看八阿哥的府第也好。因是第一次来,并不认识路,乱走了一气,心里暗想八阿哥府里的布局精巧、华丽陈设却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正乱想着进了花园里,前边一个转弯却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

两个人一下子便四目相对了。立时殳懰心里猛地一跳。眼前这男子浓眉微挑,凤目如星,鼻子很挺,丰满的嘴唇微微抿着,神态安静深沉,头上戴着覆了红缨的夏朝冠,身上穿着褐色蟒缎长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活脱脱就是从约瑟的那幅画上走下来的一样。再仔细辨认之下,这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那日在长春宫里一眼都没有看她的四阿哥胤禛。

殳懰蓦地便红了脸,不禁立定了瞧着胤禛。许多日子以来,因为那幅画的原因,心里总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原本她一直地潜意识里寻找着这个人,而现在她发现,胤禛就是那个她一直要找的人。这个目标一旦实现,心里也好像一下子被填满了。眼中竟微微有了湿意,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

胤禛也打量着殳懰。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打量她,但对于他来说,她完全是个陌生人。他并不知道她就是刚刚进宫引起物议的那位喀喇沁格格,更不知道他们曾经在长春宫里有过那样的一面之缘。

许是久病,他看上去气色并不好,形容更是清俊,但是不脱王者之气,此时不嗔不怒自有威严,若悲若喜态度天然,只在眉梢眼角尽藏着千般意气,万般情怀。殳懰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一个人在这里。

四阿哥胤禛手里拿着折扇并未打开,只是忽上忽下地反复把玩着,眼睛却定定地不肯移开,心里觉得大大的诧异。眼前人的出现,犹如投石冲破水中天,唤起了他许多熟悉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并不清晰,难以捕捉。这女子,明眸顾盼神飞,修眉联娟含情,丹唇外朗而鲜,面如皓质呈露,本是瑰姿艳逸,此时却仪静体闲,站在古木奇石之间犹如一朵空谷幽兰般清逸出尘。他对她的映像是记忆最深处,可是他们确实不曾经相识过。

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终于,四阿哥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开口了,“你是哪家的格格?”声音就是传说中的那种相当有磁性的声音。但是显然他忘记了曾经和殳懰在长春宫相遇。

四阿哥胤禛和十四阿哥胤禵确实长得很像,怪不得殳懰看过画像之后曾经将十四阿哥胤禵误当画像上的人。只是四阿哥比十四阿哥深沉内敛许多,不似他一般霸气外露。

想到那幅画像,殳懰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四阿哥。把他和约瑟的画,还有昨天刚画的画反复做对比。心里暗想,虽然可以确定四阿哥就是那画像上的人,但是看画像和看本人真是不同啊。只是此时这种气蕴流动的感觉,压迫得她有点喘不上来气。

“四哥逃席逃到这儿来了,要罚你的酒。”不待回答,忽听得身后传来十四阿哥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春风得意。走近了却旁若无人地柔声向殳懰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叫我好找。”

殳懰此时心里波澜起伏,哪想到十四阿哥会跑来搅局。但是纵使万般不愿意,也没有道理在四阿哥面前立时就和十四阿哥争执他们的关系问题。何况十四阿哥并没有说出什么能让她反驳的话来,心里再着急也只有沉默不语了。

四阿哥却心里明镜儿似的,见怪不怪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口说,“里边热得很,出来走走。谁想外面小阳春的天气,也是秋老虎发威。这就回去了。”说话的当儿再不看殳懰一眼,手里却似停不下来一般仍是把玩着并未打开的折扇。

十四阿哥笑道,“四哥,多罗格格刚进宫,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不想你们倒在这儿遇上了。”

四阿哥随同康熙皇帝出巡塞外的次数并不多,而且殳懰与他年纪相差不少,四阿哥自然从来没有机会去注意过她。就算是见过,眼前这个即将长大成人的格格与以前那个尚未成年的幼女也差别极大,完全不能相联系,所以殳懰也确实算是四阿哥的初识了。只是他并不知道,因为那幅画的原因,他已经不算是她的初识了。

但是对于十四阿哥胤禵倾心于一位蒙古格格,立意要娶来做嫡福晋的事他倒是有些风闻。如果说这件事是流言蜚语的话,那么关于康熙皇帝此次在喀喇沁如何对这位多罗格格的态度和对她未来的承诺,还有现在坊间关于这一切的流传倒是让四阿哥切身的感受更多。不过他此时并无心于争储,并且也不相信一位蒙古格格有这样举足轻重的地位,更不想被卷入这样的事里边去。

因此,四阿哥淡淡看了殳懰一眼向十四阿哥道,“出来久了毕竟不妥当,我先回去了。”说罢了似乎不要十四阿哥和殳懰表示什么就好像急于离去似的。不料,正要离开的四阿哥却忽然停住了将行未行的脚步,生生地怔在当地。他的目光越过了胤禵和殳懰向他们身后看过去。而且,刚刚的那种平静如水的神态大变,眉头微微蹙着,目光像是被什么牢牢地吸引了无法移动一样,又好像在忍受着什么莫大的疼痛。

这神态看得殳懰心里又苦又涩,甚至生出一种心痛。慢慢转回身,顺着四阿哥的目光所到之处看去,一个雪肤花貌,长身玉立的女子摇摇曳曳已到了近前。

除了汪夏涵还有谁?她也蛾眉微蹙,正看着四阿哥,只是眼睛里若寄若离,两个人都好像旁若无人一样。汪夏涵走近了如风摆杨柳一般向着四阿哥福了一福,只向四阿哥问道,“许久不见,听说四爷生了病,可大安了吗?”

四阿哥此时忽地把一直未打开的折扇打开重重扇了扇,眼睛却不再看汪夏涵,一边回答,“不是什么大事,中暑而已,何必如此惦记。”说着又把折扇合上来,初时神态已变得极其清冷,渐渐却又面无表情,“十四弟,出来时间久了,该回去了。”不等别人说话便步履沉沉地向湖中的水榭走去。

殳懰看着四阿哥的背影,又想起来那日长春宫里怡情书史殿门外那个孤独的影子。

汪夏涵目送了四阿哥的背影,忽然看了看殳懰,向十四阿哥笑道,“听说十四爷要娶嫡福晋了,可是这位格格?”

殳懰心里涌起不快,连带着对汪夏涵也没有了好感。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刚才她与胤禛对视的样子却让她产生了疑问和联想。现在听到汪夏涵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等胤禵说话,抢先道,“你们有事,我先失陪了。”自顾自地沿着刚才四阿哥胤禛走的路也向湖中心的水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