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胤禛二十七年历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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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上卷(中)

殳懰眼前又晃动起那画中人的影子,再加上胤禵这样抱着她的姿势确实让她无比难受,忍不住重重推开胤禵挣脱出来。

胤禵被她这么大的力气推开,皱起了眉头,反问,“你这是干嘛?小时候的事你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不是总说将来长大了要嫁给十四哥吗?康熙三十七年的时候我第一次来漠南蒙古见到你。现在,康熙四十七年,我又和父皇一起来了喀喇沁就是为了求父皇的旨意让你嫁给我。”他说话之际总是一副很任性的样子。又顿了顿,“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等你进了宫再慢慢找机会吧。”

看她一时无所适从的样子,十四阿哥胤禵忽然又破颜而笑,“你长大了,再没有人能比得上你。我既有侧福晋、庶福晋,又有子嗣,这么多年虚位以待,等的就是你。”说着将她圈入怀中,嘴唇吻上了她的额头,虽然霸道,却也热烈。

殳懰一时心情莫名,半梦半醒之间心里的失落却仍然坚定地不肯退去。画像上那深沉平静的表情,淡淡含笑的神气,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眼神总是挥之不去,可是又与眼前的现实无论如何都联系不起来。想想,心里已是索然无味起来。

然而胤禵却并不在意她逐渐冷寞,似要吻上她的唇。殳懰终于忍无可忍,想尽力推开他。就在欲动未动的时候,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十四弟,你在这儿呢?”语气里半含着恶作剧的味道。

十四阿哥胤禵已是放开手,起身掀开纱帐走出去,“是十三哥?”

殳懰暗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还是坐着没有动。仔细看,进来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在前,身量与胤禵差不多,连服饰也大体相同,只是与胤禵不同的是,有一种英气勃勃的感觉。这是十三阿哥胤祥,她认识。后面的女子大概十五、六岁,穿着藕荷色的旗装,长眉、凤目,长得很端庄、清秀,看起来又特别的亲切。与十三阿哥相携而行,倒是颇有相得益彰的感觉。只是这个人她并不认识。

刚才一幕肯定是落入了这两个人眼中。十四阿哥胤禵沉着脸,“十三哥来的很是时候,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歇着了。”声音里满是不悦,说着又回身看了一眼殳懰就转身去了。

目送胤禵出去,十三阿哥胤祥踱到纱帐前,看了看坐着不动的殳懰,坐在帐外与她相对的一把椅子上。那女子却向殳懰行了礼笑道,“奴婢叫温惠,原在长春宫密嫔娘娘跟前服侍。此次随驾出行原是为了照顾十八阿哥。”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想来是与十八阿哥胤衸很有感情。但是片刻便又道,“如今皇上吩咐了格格随驾还宫一应不带原来服侍的人,便指了奴婢来见格格,以后奴婢便要服侍格格。格格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奴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殳懰瞧了瞧温惠,觉得她像是个娴静的人,忍不住念道,“名字很好,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原不指望这个宫女能听得懂她的话。但是不想温惠却欣喜道,“奴婢的名字是十八阿哥原来给取的,用的正是《燕燕》里边的典呢。”温惠姓兆佳氏,原是旗下七品笔帖氏的女儿,进宫前也识得些字。十八阿哥胤衸虽然年少夭折,但是聪颖过人,熟读诗三百,偶然给温惠取了这个名字。这些话虽然在温惠是略有逾矩,但是想来有人能读懂故主给她取名的真意,她还是很高兴的。而殳懰也觉得对这个宫女很满意。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胤祥一直在一边看。此时笑道,“你们两个人一见如故,想来父皇也该放心了。这样很好。”胤祥有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这双眼睛让殳懰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因为它能给她信任感。看着它,不知为什么,眼泪就流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看着她默默坐在纱帐里面无表情地流泪,胤祥却先慌了手脚。也许他心里会想到一些什么,而并不点破,只是笑道,“是不是不舍得离开草原哪?你放心,就是到了都中,我也还是你的十三哥,你还是我的小妹妹。有我在,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殳懰抬起头,看着他言谈之间坦坦荡荡,又甚为诚恳,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便向着胤祥点点头,笑了笑。

胤祥已经站起身来,“早点歇着吧,我告辞了。”又吩咐温惠,“有劳你了,明天一大早就要上路了。”

看着胤祥走了出去,殳懰安耐下起伏的心情,温惠服侍着睡了。在黑暗里躺下来,殳懰毫无困意,抬头望着帐篷黑暗的最高处,那幅画像又浮现在眼前,她突然觉得心跳得特别厉害。

无边草色入天青,西风猎猎烟尘绝。长空雁叫格外凄凉,草原上皇帝的一行车驾肃然整装待发。康熙皇帝从天空中收回自己的视线,便要登上御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忽然他收回了脚步,转身问,“多罗格格呢?”不用问,自然是指殳懰。立刻有人去传,康熙皇帝并不着急,静静地等。唯有班达尔沙和他的儿子扎什目光中略有担忧和疑问地望着稍有混乱的场面。

殳懰被带到御前,从从容容地一肃一跪一叩道,“奴婢叩见皇上。”

“起来,起来。”康熙竟亲自俯身虚扶了她一下,示意她起来,然后道,“朕将你养育宫中,以后你在宫里,就如同朕之子女一般,朕也一样是你的父皇,以后你就如此称呼。”然后命班达尔沙近前来,笑道,“这个格格朕甚是喜欢,等她长大成人,朕一定在皇子中给她择一坚固可托之人,让她终身无忧。”

班达尔沙病体沉重,听了这话却不顾一切地跪下坚辞道,“皇上深恩厚德,奴才感恩不尽。只是此举逾制,奴才万万不敢领受。”扎什也在班达尔沙身后跪下来。

“坚固可托”这几个字在随行扈从的众臣工听来是再没有错的。因为皇帝经常说教导皇太子要他做个坚固可托的人,这样才放心把江山社稷、祖宗基业交到他的手上。如今皇上又说要在皇子中找一坚固可托的人,不知是什么用意。恐怕不仅仅把这位多罗格格嫁给他的问题。便有人忍不住偷偷去瞧皇太子,胤礽果然面上略略闪过些许忿忿不平的神色,但是很快就稍纵即逝了。

康熙却面色阴沉下来,向班达尔沙道,“何来逾制?你倒比朕还清楚?先时太皇太后将定南王孔有德的女儿养育宫中这是什么?况且大清有多少皇家的格格嫁到了喀喇沁来?如今朕只要你一个女儿,你就舍不得吗?”

班达尔沙已经是汗透重衣,忙叩了几个响头道,“奴才口不择言,请皇上恕罪。毕竟受恩深重,奴才难免战战兢兢。求皇上饶恕奴才。”班达尔沙的汉语说的并不是十分的好,此时舌头都已经快要打结了。

除了太子胤礽外,包括大阿哥胤禔、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十五阿哥胤禊,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都表情各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唯有十四阿哥胤禵暗中握了握拳。十三阿哥胤祥却盯着已经跪在班达尔沙身边的殳懰瞧,看她弱不禁风的背影,眼中略有一丝怜惜。

康熙看班达尔沙父子这般惊惧,又笑道,“喀喇沁一部对朕一向忠心耿耿,朕也一直倚重你,自然也要保全你。听朕吩咐就是。”

班达尔沙不敢再多言,唯有叩头谢恩而已。

当皇帝圣驾终于离开了喀喇沁蒙古草原缓缓向京城进发的时候,殳懰坐在车里。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碧野、蓝天。天上白云朵朵,时时变幻形态。天地之间无比的广阔让殳懰心中也生出无限的豪气,不再被离愁别绪所困扰。

忽听有人轻轻敲了敲车窗的棱子。殳懰掀开窗帘看了一下,是十四阿哥胤禵。她没有说话,十四阿哥挥挥手里的马鞭说,“坐车这么长时间了,下来骑马舒散舒散吧”。

殳懰摇摇头,没说话。既然离开了喀喇沁就比不得在家的时候,不能任意妄为。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一路上不管是皇子还是臣工,甚至随驾服侍的宫女、内监,人人都对她极为注意。这个时候更不能行差踏错。

十四阿哥却面色一嗔,微有讥诮,“怎么,现在就不肯理我了吗?”然后便是定定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