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三味茶:智者眼中的人生三境界
16387200000015

第15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2)

第4节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辛弃疾在《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庵》一词中为我们展现了一种阔大的境界,这同时也是一种深刻的人生智慧。全词如下: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胡云翼先生在《宋词选》中谈论这首词时写道:“这首词前段写庵里的寂寞荒凉,环境气氛的渲染极其出色,后段写作者独宿在荒山里的心理活动:想到以往南北奔驰、在前方抗敌的英雄事业,又想到失意归来、白发苍颜的暮年,无限苍凉的感慨都涌上心头,然而我们的老英雄并不因此而消极颓废,当他秋宵梦醒的时候,浮现在他眼前的不是饥鼠、蝙蝠,而是祖国可爱的万里江山。这是一幅光辉的景象的出现,顿把全词的思想意境提高了。”胡先生的见解是非常深刻的。

如果我们把饥鼠、蝙蝠等看做是人生中的险恶环境,那么能不能像辛弃疾那样面对那些环境呢?你看啊,“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你已经被困难和恶劣的环境所包围了,但这还不够,更严峻的考验仍然在等着你,因为“屋上松风吹急雨”,环境更加艰难了,万般无奈之中,也只有“破纸窗间自语”了。

在夜深入静、松风急雨中,你将作怎样的感想呢?是妥协、放弃,还是挣扎、坚持?也许,你很难选择,回忆那些往昔的岁月,能否激起你的自信和豪情?一生的忙碌和追求销蚀了你的青春,如今你已“华发苍颜”,那么会不会一声叹息,从此沉沦呢?这时,你也许需要休息,需要在梦境中忘记一切痛苦和悲哀。最近我从电视上看到一个名为《面孔》的节目是对靳羽西女士的采访,当主持人问靳羽西女士怎样面对生活中的烦恼、忧虑和痛苦时,靳羽西女士回答道:“睡觉,睡觉。一觉醒来,烦恼都烟消云散了。”由此可见,适当的休息,暂时抛弃萦绕于心的烦恼,让心情归于平静,也许是恢复心态,重建信心的有效手段。

的确,人生如同一叶扁舟,在狂风恶浪中总是不停地摇摆,时刻处在危险之中,这就会给人的心理带来巨大的压力,让你烦恼不已,甚至让你痛苦。但人生的脚步不能止歇,在痛苦和忧虑中必须学会淡漠地看待一切,而使自己拥有笃定的情怀,最终恢复到健康的精神状态,从而再次以百折不回的气势踏上人生之旅。

适当调理身心,会使自己的情绪平和,即便困难重重,也能在一觉醒来之后重新投入战斗,这时你的眼前绝不会再是“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更不会在“屋上松风吹急雨”的恶劣环境中“破纸窗间自语”了。当你的信心恢复之后,不会在“华发苍颜”中感叹,而会让“平生塞北江南”的豪气充满内心,这时也就会信心倍增,豪情满怀,乐观地看待一切,自然是“眼前万里江山”。

人生是一场摧毁与坚守的较量,如果眼前总是“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的情景,而心中又总是“屋上松风吹急雨”的恐惧,那么你一定会被命运所摧毁,理智的态度是在“破纸窗间自语”中回忆“平生塞北江南”的激情,适当调整身心,就能在“华发苍颜”中坚守人生的理想,并在摧毁与坚守中赢得人生的这场较量。当“眼前万里江山”时,属于你的一定是喜悦和胜利。

第5节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时间的流逝无法阻止,这是自然规律,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而光阴似箭,春去秋来,年复一年,有花开自有花落。面对满地落红,我们心怀惆怅,感叹岁月的匆匆而逝,感叹人生的渐趋衰老。

但萧瑟的秋天也将归去,我们漫步在落满残叶的树林中,依稀能听到春天的脚步声,夕阳西下之后,虽然渐入黑暗,但黎明将会照常升起,在春暖花开的时节,春燕飞舞,那又是一番喜人的景象,悲观的人哀叹“花落去”,乐观的人喜看“燕归来”。

宋代最典雅的词人晏殊在《浣溪沙》中就为我们揭示了这两种不同的心情: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这首词中的千古名旬“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为后人揭示了深刻的人生哲理,也许晏殊本人对这两句也十分得意,因此他在律诗《示张寺丞王校勘》中也把这两句编织了进去,其诗如下:元巳清明假未开,小园幽径独徘徊。春寒不定斑斑雨,宿醉难禁滟滟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游梁赋客多风味,莫惜青钱万选才。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既揭示了流逝的时光不可再回,又表达了乐观的心境,在迷茫和困惑之后,让人看到了希望。当我们在沉思花落去时,或许会被无可奈何的情绪所笼罩,但走出黄昏迎接春天的黎明时,会惊喜地发现似曾相识的春燕在快乐地飞翔。如果说前者令人沮丧的话,那么后者就令人欢欣。

人生不会一帆风顺,总是在若明若暗中度过,当我们因困乏而昏昏欲睡时,绝不能在虚空中悲叹,而要保持乐观和开朗的心境,努力去发现欢欣和快乐,让心中充满希望。当人渐趋衰老时,或许会在“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情景中感受到死亡即将来临。是的,人生易逝,无可奈何,令人深感悲哀,面对岁月的无情流逝,人的心中必会弥漫惆怅的情绪。但如果能以乐观的态度对待易逝的岁月,便能摆脱无奈和悲哀,蓦然发现似曾相识的大雁翩翩飞来,这时会感到青春回归,在春天的情景中享受着亲切和温暖。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表达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心境和人生态度,如果这两句改成“似曾相识燕归来,无可奈何花落去”,那则是一种无可救药的沮丧和颓废,好在晏殊给我们的答案是积极而乐观的。这是一种对人生的肯定,是从寂寞和无奈走向欢欣和喜悦。

葡萄牙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在《荒诞》一文中有一段精彩的议论,我认为可以作为晏殊千古名句的注释。佩索阿写道:“最痛苦的感受、最刺心的情绪,也是最为荒诞的——比如向往某事恰恰是因为此事绝不可能,比如对从来没有的东西百般怀念,比如对一直拥有的东西百般欲望,还比如有一个人深深苦恼于他不是别人,或者一个人洋洋得意于世界实实在在就这么回事。这一切心灵意识的中间色调创造了我们内心一种粗略的图景,一轮太阳永远落在我们视野之下。然后,我们自己的感官成为黑夜里的一片荒原,幽暗的芦苇虚掩着无舟野渡,两岸之间的江流渐渐地由暗趋明。”

仔细品味佩索阿的描述与晏殊的千古名旬,难道不是中西相通、古今一脉吗?

第6节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本书把此句定为“上篇”的标题,是有深刻用意的,根据王国维的理解“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乃是人生的第一境界,对此我感受尤深,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曾写道:“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干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这段话可以理解为人生处于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怀抱理想,永远在期待之中。第二个阶段是坚韧不拔,努力奋斗。第三个阶段是在坚持之后,冲破人生的风浪,走向成功。

晏殊的这首《蝶恋花》虽然十分典雅,弥漫着哀愁的气氛,但经王国维的提炼,立即境界全出,呈现出坚持与忍耐的情怀。现在先让我们品读全词:“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人生必须跨过三个阶段,但在出发时必须拥有明确的目标、远大的理想和坚定的意志。这首词之所以被王国维定为“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的第一境界,就在于一个追求人生和事业成功的人必须在困难面前不沮丧,不叹息,而是意志坚定地努力坚持,在对人生的期待中忍受寂寞和孤独的煎熬,坚守理想。即便处于“昨夜西风凋碧树”的凄凉境遇中也要在孤独中永远期待,要能忍受“独上高楼”的寂寞和清冷。

在落叶寒秋中,任由凉风吹袭,而始终懂憬着远大的理想“望尽天涯路”。

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所谓志就是说在艰难困苦的奋斗之路上,要忍受孤独,奋力拼搏,绝不能稍遇困难便停滞不前,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在孤独和寂寞中坚守理想,最终走向成功的。

一个实现人生目标获得辉煌成功的人,必须经受寂寞的煎熬,在孤独中坚守理想,才能在“昨夜西风凋碧树”之际,“独生高楼,望尽天涯路”,而一遭遇困难,便悲叹沮丧者,怎能走出人生的困境呢?青年人往往寄希望于未来,并沉湎于理想之中,或急不可耐,或忧心忡忡,这都是不健康的心理。急不可耐则会焦躁不安,忧心忡忡则会愁眉不展,最终的结果就是在悲叹中让宝贵的时光毫无价值的流逝,从而抱恨终身。希望是可贵的,在对希望和理想的追逐中,要克服忧伤和胆怯的情绪,也要克服急躁和盲目,让心情保持愉快,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消极情绪的侵扰,在不断的行动中接近理想,实现希望。

意志坚定、目标明确的人始终追求着人生的终极价值,对生命进行深刻的思考,他们在孤独和痛苦中沉思着生命本身,并在寂寞中积聚着战胜命运的力量。丹麦思想家克尔凯郭尔在《或此或彼》中写道:“我之所以从生活中寻找到的快乐极少,这是因为当年对某事的思考唤醒了我的灵魂时,它的苏醒带有比生命更强的力量,以至我实际上是过度紧张了。就我而言,理想中的遇见远不止是对生命的解释。相反,当我与之分离时,我却筋疲力尽地发现某种等同于这种思想的东西。”对生命进行深刻追问的人或许缺少世俗生活的快乐,但他们的人生确如青松一般挺拔,因为他们明白任何成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人的意志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只有在艰难困苦中才能得到磨炼,从而培养出坚韧不拔的品质和不屈不挠的毅力。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是在凛冽寒风中对未来的眺望,是对理想的执著,是对人生的深沉期待,只有在“昨夜西风”中忍受寂寞和孤独,“独上高楼”,向遥远的人生目标深情眺望的人,才能以坚强的意志去战胜命运,实现理想。孔子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荀子·大略》也写道:“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知君子。”可见,艰难的环境和严峻的挑战,是对成功者的考验和磨炼,只有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并在挑战面前不屈不挠奋斗过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成功。唐代著名诗人刘禹锡写过著名的诗句:“后来富贵已零落,岁寒松柏犹依然。”由此可见,一时的富贵和荣誉经不起时间的检验,只有严寒中的松柏,即经历困苦之后形成的高尚品格和精神境界,才能得到世人的尊重。

由此,我们应该认识到艰难困苦、挫折和失败,都是我们走向成熟的精神养料,对一时的困难要有必胜的勇气和信心,并对挫折和困难深怀感恩之心,一定要认识到失败是成功之母。

人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若想实现宏伟的目标,必须拥有顽强的意志、毅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那些遇到困难便怨天尤人的人,不可能成就任何事业,只有执著于目标,努力实现自我价值的人,才会有巨大的责任感。

当责任感担上双肩之后,他们便会焕发出百折不挠的精神力量,因为他们知道在漫长的人生之路上,只有不惧困难,在“昨夜西风凋碧树”中始终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在期待之中“独上高楼”,才能“望尽天涯路”,最终实现人生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