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奥斯维辛骷髅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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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波兰开局(2)

“我恳求您的原谅,长官。这些香皂并不是我的,而是为我的女朋友准备的。”

“你的女朋友?你只有一个女朋友,还是有一堆?”幸好,利勃亨舍尔并不认可这桩黑市罪行,他不会因为拥有香皂就把人送去东部前线。不过,他还是下令让埃登穆勒降衔,并且把他发配到没任何油水可捞的岗位上,再也没机会去拉拢人际关系了。

后来,当埃登穆勒打包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兵营时,有人对他说道:“往好处想——最起码你没有被派去打那些布尔什维克。”这句话多半是对的,可是,在那之后的许多天里,埃登穆勒的脑海中始终都萦绕重复着父亲之前对他的那句教诲,尽管再也不想听到,却怎么样都挥之不去:“……尤其是纳粹。”他说得真是太对了——这帮得意洋洋的畜生。

“该死的畜生们!”思绪回转过来,司机埃登穆勒小声咕哝道。

“你刚说了句什么?”正在他旁边的军官,立即严厉地质问他。

“什么也没说,长官!或许是在喃喃自语,毫无意识的,就是这样。我恳求您的原谅,长官!”埃登穆勒两眼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地面,但他那嘟哝式的咒骂,明显已经挑起了身边军官的兴趣。

“你到底要把我带去哪里?”

“到主营地去,长官。军官们都住在那里。他们正期待着您的到来。”最后一句话,是他自己补充的。

“他们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在期待着我的到来了。”

“是的,长官。抱歉,长官。”

“我对你的道歉没什么兴趣。上等兵,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接我?吃完午饭之后,你是去跟女朋友幽会去了吗?”

听到这话,司机的脸红了。“不是的,长官!是车辆调配方面的问题,长官!在我们这儿,这方面总是有些问题,长官!一旦彼尔肯瑙有什么大的行动,那边在用车上总是优先的。”

“那么,彼尔肯瑙今天上午有什么大行动吗?”

“据我所知,没有,长官!我今天遇到的问题,是缺少备用车辆。不仅如此,一旦您到达那里,你就会了解到,我们在资源上有多么紧缺了,长官!目前,军事方面的需要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优先,我们必须尽量节衣缩食。”发现军官没有回应什么,司机便接着说道:“如果我把这件事儿交给别人去做,长官,您现在肯定还要继续等着呢。碰巧,负责管理车辆调度的中士正好欠我一个小人情,所以……如果您知道我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的话。反正,我对他耳语了几句,这辆车突然就可以调给我们使用了。尽管如此,却还是花去了我几小包香烟的代价。”

看起来,麦斯纳并没有被司机的这番解释说服,但他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到达主营地并没有花多少时间,那位军官对自己的住宿条件之优越感到十分惊喜:比他之前住的地方要宽敞、精致得多。上面还给他配了一个仆人,那是一个剃了光头的矮个子男人,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蓝色条纹囚服,胸前缝了一个紫色的三角图案。

小个子男人从车上取下行李,引着他进了一件小的休息室。

“只要您允许,长官,我将开始解包您的行李,将您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好。”

“你叫什么名字?”

“奥布欧霍萨,长官!虽然我有名字,不过,在营地里,人们一般都是使用我的编号。所以,我应该回答672。”

“你是德国人。”

“是的,长官。我来自埃尔斯多夫。”

“真的吗?我是来自科隆的。世界真小,不是吗?”

“是的,长官!”

“你为什么会被送来这里,奥布欧霍萨?你是政治犯吗?”

“不是,长官。”

“你不是犹太人,对吗?”

“不是,长官。我是一个耶和华见证人信徒。”

“耶和华见证人信徒?我并不知道,他们有这么危险。”

“我也不知道,长官。我可以拿您的行李了吗?”

“请拿吧。”

一个小时过后,埃登穆勒又回来了,这一次,他换上了干净的制服。“长官,利勃亨舍尔少校向您表达诚挚的问候!营地指挥官让我过来问您,您现在方便去一下他的办公室吗?”

营地指挥官的办公室很大,但是,几乎完全没有个人特征,仿佛办公室的主人只是最近才刚刚搬进来一样。进办公室后,麦斯纳立即立正,右手很生硬地举起,行了纳粹礼。“希特勒万岁!”

对方回应的那个纳粹礼,比他还要更加无精打采。利勃亨舍尔少校随便伸出他的右手,对麦斯纳说道:“欢迎来到奥斯维辛,麦斯纳。请坐,我告诉你,我很高兴你能来这里。我会尽我所能地起用优秀军官,越多越好。”

“长官,很抱歉,我必须提一句,根据收到的命令,我应该向霍斯中校报到才是。”

“中尉被召去柏林了。他被任命为古吕克中将的副手,参加集中营考察团去了。由我来接替他的位置,立即生效。”少校把自己的椅子向后一推,站了起来。“你看看,我都忘记我自己该有的礼貌了。请让我给你弄杯咖啡吧。”

咖啡从一只华美的银壶里倾倒出来,负责倒咖啡的又是一个穿着缝有紫色三角图案囚衣的犯人。指挥官完全无视这个囚犯,当他是空气一般,不过,在他倒完一杯咖啡后,却随口评论了一番。“耶和华见证人信徒,军队里的人通常叫他们‘圣经蚯蚓’。而我们,则把他们当成仆人来使唤。除了让他们当仆人,还能拿他们怎么办?只要他们签字画押,宣布自己无教派,明天就能离开这儿。我们甚至都不指望他们真去相信上帝——只要签了那张该死的表单,说明自己没有宗教信仰就好。”

“这里有很多这种人吗?”

“没有那么多。或许只有几百人吧。犹太人占了这里的绝对多数。”

“你选择他们当仆人,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这个嘛,首先,他们是血统纯正的雅利安人,但是,老实说,他们是营地里面仅有的、可以信任不会悄悄偷我们东西的家伙。”他笑道。“我说真的,麦斯纳。或许,这儿的人能够给你的最好建议就是,不要把任何东西放在一个囚犯有可以找到的地方。否则的话,只要你一转身,哪怕只是一秒钟,那东西就会不翼而飞了,我向你保证。”

指挥官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打开了它。然后,他一边亲切地拍打着麦斯纳的背,一边对他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年轻,麦斯纳——看过你的服役档案之后,我曾经把你想象成一个硬汉老兵的模样。你的档案,实在太令人感到印象深刻了。上面写到,你曾经单枪匹马摧毁了三辆苏联坦克,只用了一台已有战损、不太好使的Wespe自行榴弹炮。”

听到这话,轮到麦斯纳笑了。“其实,并不算是这么一回事。不是单枪匹马,那台Wespe并没有损坏,而且,第三辆T-34坦克,实际上是由我方中途加入行动的其中一辆虎式坦克摧毁掉的,那辆T-34当时正在休息。如果没有这些后援过来,仅凭我单枪匹马,我是不可能站在这里讲这个故事的。”

“就算是那样,你还是拿到了一枚铁十字勋章。”

“还有这个——”麦斯纳抬了抬自己走路用的拐棍。

指挥官合上了文件。“谦虚,我就喜欢谦虚的人。我想,您将会在这里待得很好的,麦斯纳。实际上,对于你这样一个性格上明显很刚毅顽强的军人,我认为,我有个十分完美的挑战,可以交给你。”

“什么样的挑战?”

“我需要有个人来帮我监督那些卫星营地。并不是去监管他们每日的运作——毕竟,这些营地之间,彼此都隔得太远了,而我们这边却一直都存在人手和运输上的问题。实际上,现在正是最艰难的时候,这种艰难环境,需要我们尽全力去克服。几个月之前,我们的最主要的麻烦是扩充彼尔肯瑙的容量,但现在,那已经不再是问题了——我们已让它运作得跟瑞士的铁路一样好。不过,我目前收到的命令是要让我们加大武器生产,那意味着让劳工营提升产量。”利勃亨舍尔站了起来,示意麦斯纳跟着他,来到墙上钉着的一张地图前面。

他用食指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地点,说道,“我们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IG法本工厂。这是希姆莱手上随便做着玩的那些项目之一,它的进度已经落后好几个月了。我需要有人负责教导那些犹太渣滓们,究竟怎样干活才算是‘拼命工作’。而你,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我需要一个坚定专一的人,在工作中能够无视同事们的自尊自怨,拉下脸来,努力将工作完成。这件事具有最高的优先度,我会全力支持你的。你觉得怎么样?”

麦斯纳的回答十分迅速。“我的回答当然是——好的。”

“很好。你只要做得有我想的一半好,明年夏天,就可以当上上尉——我可以向你作出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