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的第二年,在京城举行了会试,这就叫“开国第一科”。这一年会试一共取中了一百二十名,经过皇帝亲自殿试,排出一、二、三甲。一甲共三名,第一名叫状元,第二名叫榜眼,第三名叫探花。这三名被皇帝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这一百二十人就是人们常说的明朝第一科的新科进士。
上一讲我们说到了朱元璋建国之初办学校培养人才的情况,从乡里的社学,到府、州、县的儒学,再到京师的国子监,三级学校成为明朝培养人才的重要途径。
学校虽然是培养人才的重要途径,朱元璋也确实从国子监的监生中选了一些人出任各级官员,但是明朝大部分官员却不是从学校直接选用的,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方式,那就是科举考试制度。
一、开科取士
洪武三年,也就是公元1370年,朱元璋下了一道诏书,开科取士。他在诏书中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洪武三年八月为始,特设科举,以取怀材抱德之士,务在经明修行,博古通今,文质得中,名实相称。其中选者,朕将亲策于廷,观其学识,品其高下,而任之以官,果有材学出众者,待以显擢。”
(王世贞《弇山堂别集·科试考》)
其实早在朱元璋建国的前一年,他就下令开文武二科,但那还算不上是科举取士。到了洪武三年,这回才算是真正宣布举行科举考试,用这种方法取士任官。
其实开科取士大家都不陌生,从隋朝就开始了,到唐朝以后就成为读书人当官的必经之路。年轻人读书就为了参加科举考试,考举人,考进士,然后去当官。我们大家知道的那些有名的官员,基本上都是经过科举考试选拔出来的。
朱元璋建立明朝以后,这套办法还得用。首先要选定考试的年份,过去就叫“大比”之年。
明朝科举制规定,凡是子、午、卯、酉的年份,就举行乡试,这四年的第二年,也就是丑、未、辰、戌的年份,就举行会试。也就是说每四年举行一次乡试、一次会试。乡试在八月份举行,考中的叫举人;会试在第二年二月份举行,考中的叫进士。考试时间都是当月初九开始,三天一场,一共考三场。
大家听了这段解释,说不对呀,洪武三年,是庚戌年,应该是举行会试的年份,怎么才开科举行乡试,第二年是辛亥年,不是大比之年,怎么也举行了会试呢?
这是因为,朱元璋时代,刚刚开始举行科举考试,制度还不完备。虽然制度不算完备,但是已经有了乡会试文字程式,对考试内容、形式,考中者的安排,以及乡试会试时间、参考人条件等都作了相关规定。除了没有按照规定年份举行,基本制度已经形成了。
这算是明朝建国以后第一次全国性的考试,虽然当时还有些读书人不愿意入朝为官,但是也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参加了这次考试。宋濂是这次考试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记述当时京城乡试的情况时说:“兵后废学,不敢求备于人,其来试者一百三十有三,在选者过半焉。”
(《宋文宪公集》卷一)
因为是建国之初,经历了多年战乱,学校也废坏多年了,所以不能要求过高,当年录取率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比例也算够高的了。
乡试的第二年,在京城举行了会试,这就叫“开国第一科”。这一年会试一共取中了一百二十名,经过皇帝亲自殿试,排出一、二、三甲。一甲共三名,第一名叫状元,第二名叫榜眼,第三名叫探花。这三名被皇帝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这一百二十人就是人们常说的明朝第一科的新科进士。当时,江南士子们的文化水平高,尤其是浙江。这次录取的新科进士中,浙江籍的有三十一名,占了三分之一还多一点儿。
这一科的状元名叫吴伯宗,当时就被授官为礼部员外郎。一个新科状元,立刻就授官为部郎,就相当于今天大学刚毕业就当上了副司长,这也算得上是超擢了。这大概是明朝开国时候选用人才的一个特例,以后慢慢正规了,也就不会再有这样高铁速度超擢的干部了。
这个吴伯宗不仅是明朝开科第一位状元,而且他当官以后,也还算有点政绩。史书中说他为官刚正不阿,因为不肯依附丞相胡惟庸,被谪贬到凤阳。后来他上书弹劾胡惟庸,胡惟庸被杀后,他又被召入朝中,先后在国子监、翰林院任职,还当过殿阁大学士中的武英殿大学士,后来因举荐人才不实,被贬官为翰林院检讨,死在了翰林院的任上。
除去吴伯宗外,这开国第一科进士中有点影响的还有叶砥,号坦翁,他历官洪武、建文、永乐三朝,担任史官多年。永乐初年曾经因为直书“靖难”史事,就是明成祖朱棣夺位的事情,被抓起来过,后来放出来仍然修史,主持过《永乐大典》编修工作,当过副总裁。
还有一位聂鈘,在诗文方面有名气,官做得不大,只当过一些国子监助教之类的小官,退休后给了一个教谕的待遇。不过他跟当时当过国子监助教的另外两位文化人张美和、贝琼被人称为“成均三助”,是三位很有名气的老师。
这一科其他的进士们就都不大有名气了,一百二十人,在史册中留下传记的也只有十来个人。
有意思的是,这一科参加考试的还有三位外国人,都是朝鲜人。其中一位名叫金涛的朝鲜青年,得中了三甲第五名,授官为东昌府安丘县丞,就是副县长。另外两个,一个名叫朴实,一个名叫柳伯儒,都没有考中。这三个人虽然能读汉文书,写汉文文章,但是用汉语说话交流有困难,所以最后还是请求回国去了。
从洪武三年开始,只有洪武四年举行了一次会试,可是一连三年,年年都有乡试,一直考到洪武五年。大家想想,一连三年考试,录取的士子都授予大小官职,对于读书的年轻人来说,那可是个让人兴奋的年代。昨天还是个读书的小青年呢,转眼之间,就官袍在身,赴任为官了!
正当这些读书青年考中乡、会试,弹冠相庆的时候,洪武六年,也就是公元1373年到了。这一年的农历干支是癸丑年,按照当初规定的考试年份,丑、未、辰、戌这四年是会试,就是全国性考试的年份。而且前一年又举行了乡试,就是省一级的考试,已经考出来一批有资格参加会试的举人。可是突然之间,明太祖朱元璋却下令停止举行会试。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朱元璋在给中书省的一份文件中说得十分清楚:
“有司所取多后生少年,观其文词,若可有为,及试用之,能以所学措诸行事者甚寡。朕以实心求贤,而天下以虚应朕,非朕责实求贤之意也。今各处科举宜暂停罢,别令有司察举贤才,必以德行为本,而文艺次之。”
(王世贞《弇山堂别集·科试考》)
原来自从实行科举取士以后,年轻士子们为求功名,纷纷努力读书学习,这样一来,他们的书确实是念得不少,可是学的净是些没用的东西,学来学去,只会纸上谈兵,文章写得漂亮,而所学的书本知识不能用到实际工作中去,这当然跟朱元璋的期望相距甚远。
当时文坛宗师宋濂说起这些考生,评价就更糟糕了:
“自贡举法行,学者知以摘经拟题为志,其所最切者,惟四子一经之笺,是钻是窥,余则漫不加省。与之交谈,两目瞠然视,舌本强不能对。”
(宋濂《宋学士全集·中顺大夫礼部侍郎曾公神道碑》)
说的是当时的考生,大多成了考试机器,只知道钻研经学,知识只限于考试的内容,多一点都不看,结果只能是高分低能,与之交谈,瞠目结舌。
朱元璋刚刚建立起大明朝,要的是实干的人才,他求贤心切,既然科举取士办法不好用,他老人家干脆就把科举考试给停了。他这一停不要紧,问题可就出来了。从隋、唐那时候开始,士子们读书,就是为了通过科举得到一官半职的,你这一停,读书人的读书劲头就差多了,读书没用了嘛。可是如果年轻人都不读书,又怎么能够成为国家需要的人才呢?这样一来,朱元璋想找为国家所用的人才不是就更难了吗?但朱元璋自有他的办法。
二、举贤荐能
朱元璋的办法就是令有司察举贤才。
在中国历史上,历朝历代都得选拔人才,为国家服务。可是人才选拔的办法一直在不断变化。国家选用人才主要办法不外三种:世袭制、举荐制、科试制。
世袭制不用去说了,举荐制也是从有等级的举荐开始的。从东汉时代起就有了等级与选荐结合的人才选用办法,在历史上就叫九品中正制。当时按家世和德才,把士人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一共三等九品,朝廷按等选取人才任官。隋朝以后,实行科举制,所有人都要凭本事,通过考试选用,跟家世没有关系。这应该是个进步。
从唐、宋两朝开始,科举选士就成为主要任官手段。元朝虽然是少数民族统治,也仍然实行科举取士的办法,只是考试录取的时候,把考生按民族分开,你是蒙古色目进士,他是汉人进士,区别对待。所以朱元璋建立明朝,立即开始了开科取士,这也是继承了前朝的选取人才手段。只是在选取过程中发现,这些考中的新科进士文章虽好,却缺少工作能力,不实用,所以才停了科考,开始采用举荐的办法来选取人才,弥补不足。
朱元璋对荐举人才并不陌生,他打天下的时候得到的那些文人士大夫,就都是通过手下的人举荐的。
自从明朝停止了科举,所有空缺的官员位置,都要由官府推荐人才来填补。这种情况整整维持了十年。这十年间的情况又怎么样呢?
我觉得朱元璋这样的做法不是没有道理的。明朝建国之初,情况有些特殊。我们以前说过,因为朱元璋是农民起家又参加义军,夺取了政权后当上皇帝的。元朝的那些读书人大多数没有跟着朱元璋打天下,到了新朝成立后,他们大都躲在家中,有些根本就不肯跟新朝合作,不愿意当官。也有些读书人,虽然不跟朱元璋作对,可是也在民间观望,不会主动参加科举考试。这些人文化素养好,又有政治阅历,正是朝廷需要的人才。可是要通过科举考试得到他们是不可能的,朱元璋于是就想通过举荐,让他们出山为新朝服务。
洪武六年二月,朱元璋宣布废止科举。两个月后,朱元璋下命令,让吏部访求天下贤才,以德行为本,而文艺次之。选用的人才分这样八种:一、聪明正直,二、贤良方正,三、孝悌力田,四、儒士,五、孝廉,六、秀才,七、人才,八、耆民。“皆礼送京师,不次擢用。”
(《明史·选举志》)
史书中记述当时的情况说:
“时中外大小臣工皆得推举,下至仓、库、司、局诸杂流,亦令举文学才干之士。其被荐而至者,又令转荐。以故山林岩穴、草茅穷居,无不获自达于上,由布衣而登大僚者不可胜数。”
(《明史·选举志》)
从最低下的位置,到最尊贵的位置,都通过举荐人才出任,刚刚热闹了三年的科举,改成了热闹非常的荐举。说“不可胜数”是有点夸张了。不过从史书记述来看,被举荐任官的,也确实不少,“多至三千七百余人,其少者亦至一千九百余人”(《明史·选举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