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老铁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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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逆转(3)

把老华伯撞骨折了之后,阿帕纳奇卡一直在母亲身边,跟她说话。蒂博在旁边看着,一肚子气,又不敢去阻挡,我刚才给他的教训让他心有余悸。我走近了一点,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当我靠近他们母子的时候,巫医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阿帕纳奇卡有些难过地说:“您什么都不记得了,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母亲连我都不认识,她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让我试试,看能不能把她的灵魂召回来。”我到了她的身边,准备和她说话。

蒂博大声地阻止:“不,不!老铁手不能与她讲话,我不同意你和她讲话。”

我威胁他说:“你会同意的!阿帕纳奇卡,你看着他。如果他敢阻止我,你就去撞他,像撞老华伯那样撞他。”

“我的兄弟,你放心吧,这我做得到。你放心和我的母亲说话,这个白人巫医哪怕只要敢动一下,我就立刻让他尝尝我的马蹄的滋味。”阿帕纳奇卡回答我。

说着他走到了蒂博身边,这个白人巫医看这情况,老实了,站在一边不做声了。

我问那个女人:“你到过卡姆库拉诺?”她摇摇头,有气无力地看着我。这种眼光使我感到痛苦。我不怕真刀真枪,但别人的无助通常会让我感到更无助。

我接着问:“你的丈夫是谁?有孩子吗?有姐姐吗?”

这一系列问题她都摇头了。

我明白了,只要问有关科曼伽人生活的问题,估计她都会摇头。我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瓦瓦·伊克韦奇帕?”

她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奇帕?”

“是的,伊克韦奇帕!”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并加重了语气。

她终于回答了,表情像在梦幻中一样。“伊克韦奇帕是我的瓦瓦。”

“你认识塔胡亚?”

“是的,她是我的姐姐。”

“谁是托克贝拉?”

“是我。”

她想起来了。看来她青少年时期的人和事给她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她的精神好了很多,不再是疯癫的样子。她的记忆里一定有一段痛苦的、黑暗的、令她不愿回忆的往事,这就是她疯癫的原因。一旦把她带入到美好的回忆里,她的精神就会从黑暗的深渊里出来。我看到,她的眼光不再迷离,开始有了光泽。这个机会非常宝贵,趁她记忆恢复的时候,我要马上提出我最想问的问题,这个问题今天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你认识本德尔?”

“本德尔,本德尔,本德尔……”她重复着这个名字,脸上露出友好的微笑。

“或者说本德尔先生?”

“本德尔,本德尔……”她反复地念这个名字,吐字非常清晰,精神也越来越好。

“也许是托克贝拉·本德尔?”

“托克贝拉……本德尔?不是我!”她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了,此刻,她看起来非常清醒。

“或者是塔胡亚?本德尔?”她非常开心,拍起手来,好像得到了一样渴望已久的东西一样,喜悦地说:“塔胡亚是本德尔太太,是的,是本德尔太太!”

“他们有孩子吗?”我问。

“有两个孩子。”她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个女孩?”我继续问。

“两个孩子都是男孩,我很喜欢抱他们。他们叫做列奥和弗雷德。”

“他们有多高?”

“弗雷德这么高,列奥这么高。”

她用手指在马鞍上比划着高度。我看见蒂博盯着我,眼里充满了愤怒,如果不是阿帕纳奇卡在旁边看着他,他会立刻朝我扑过来。

可惜阿帕纳奇卡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他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他怕他的母亲太累了。结束谈话不久,我看到,这个女人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迷茫的、空虚的表情。

阿帕纳奇卡盯着蒂博看了一阵,然后走到我身边问我:“我想带着我的母亲同行,可以吗?”

“不行。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带着她一起走?”

“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你错了。”

“即使不是,我也把她当作我的母亲,她也把我当作她的孩子。”

“就算是这样,作为一个科曼伽战士,特别是他们的首领,长途旅行,并且是有危险的旅程,会带着他们的妻子或母亲同行吗?我想一定不会!那为什么阿帕纳奇卡想带着她?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当然有原因,她不能留在这个巫医身边。这个白人冒充红色人,欺骗了柰伊尼战士许多年,她不能跟着这个骗子。如果他把她带走,我就再也看不到我的母亲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阿帕纳奇卡,你很快就会和她再次重逢。也许,这次重逢会很快到来。我的兄弟阿帕纳奇卡仔细想一想,白人巫医不会把她交给我们的,歹徒们也不会允许我们带着她,我们现在是俘虏,还自身难保,怎么保护她。但是,如果蒂傅带着她,所有这些问题都不存在。而且,你很快会再见到她的。”

“可是,长途旅行对她来说太辛苦了,蒂博不会好好待她的。”

“你想得太多了。她在卡姆库拉诺也是这样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而且,她神志不清,别人对她好不好,她根本没有感觉。看来,蒂傅带着她长途旅行是有目的的,他需要她,他并非不关心她。你放心,她不会受到虐待的。我的兄弟阿帕纳奇卡就放心让他们同行吧,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

“我的兄弟老铁手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因为你总是知道怎么做对你的朋友是最好的。”

这时,老华伯已经坐在马鞍上,蒂博·塔卡也上了马,他走到老华伯面前,与他告别:“谢谢你,卡特先生,谢谢你给我这么长的时间,让我跟他们说话。我们后会有期,那时您会大不一样……”

老华伯打断了他的话:“快走吧,别废话了。让魔鬼把你带走吧,虽然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魔鬼。如果不是你,我的胳膊也不会断。我希望魔鬼把你带进地狱,让你在地狱里呆几百万年。”

“我感到很遗憾,卡特先生。您很快就会恢复的,因为您手上有最好的药——您的俘虏,每天服这样的药,您很快就会康复。”

“你是说,我每天毙掉一个?好!这个主意好,也许我会这么做。你是不是想成为第一副药?趁我心情还不算太糟,你赶快从我眼前消失了,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巫医发出一阵嘲笑声:“我们等着瞧,老华伯。你这样的无赖,我也不稀罕再见到。万一哪一天,我们不幸又遇到了,我还会欢迎你,而且会比现在更热情地欢迎你。你就在地狱里等着我吧。”

“该死的家伙!快滚!不然我给你一颗子弹!”老头咆哮着。

没有人理他,蒂博带着女人走了,没有人拦他。他们朝左,也就是他们来时的方向,走了。

“我们还会见到他?”阿帕纳奇卡问我。

我说:“肯定会的。我可以肯定。”

温内图在我身边,听到了我和阿帕纳奇卡的对话。他说:“老铁手所说的事大多都会发生。虽然事先不可能知道得很确切,但是预感通常很准确。他的这种预感,我也有。”

我的枪到了另外两个歹徒手里,老牛仔的手臂骨折了,自顾不暇,顾不得那把枪了。我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们很快到了河边。几个歹徒在河边浅滩的地方,把老华伯放了下来,我的手又被解开了,给老华伯治疗。这是个细致活,我不敢说自己的医术多么好,但很认真地在治疗和包扎。老牛仔经常痛得直叫,我一边对他包扎,一边听着他对我的谩骂。

给老牛仔包扎好之后,我们就出发了。不久我们就看到了河滩,我们涉水过河,沿着河岸到了两条支流的汇合处,绕南支流半圈,从西北偏西方向过草原,马上就到科尔马·普施说的那个地点了。

这个地方坑洼不平,越往前地势越高,偶尔出现一片低洼地,形成一个灌木林岛,看起来像个公园。这里有很多野鸡,一会儿工夫歹徒们就打了六只,这简直是滥捕滥杀。

将近黄昏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片高地,这里果然有很多泉水,我要找的是最北端的那眼泉。我的眼光四处搜索,正南方是座山,走到这个山边,应该就会看到那眼泉。我细心观察着普施所说的这个地方,看是不是适合今晚行动。

我们慢慢接近了目标,看到山上是大片的树林,我们飞快地奔跑,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那个地方。我暗自高兴,天已经黑了,肯定要在这里安营扎寨,再找到一个适合扎营的地方并不容易。

我还不能确定,这里就是科尔马·普施所指的地方。不过,我有把握,他今晚会来。这里是一片苔藓覆盖的乱石滩,灌木林和乔木林把一块狭窄的草坪分成了三小块,使我们有足够的地方拴马。我对这个地方很满意,但老华伯对这个地方明显很不满意:“我不喜欢这个营地,如果不是因为天黑了,我是不会在这个地方扎营的。”

“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地方?”雷迪问。

“因为这里不够安全,这个地方灌木林太多,我们要加强防卫,每班至少要三个人看守!”

“不必那么紧张,他们都被绑着,能怎么样?我们把他们搬下来集中到一起,把他们的马牵得远远的,他们想跑也跑不了。”

“可是,我们必须分成三部分,这个地方的地势把营地分成了三块。”

“俘虏全部集中在中间这块,我们守在俘虏的两边,把他们夹在中间,这不是更安全。”

“马怎么办?”

“栓到外面露天的地方,派一个人看马,一个人看俘虏,这就够了。”

“好,我们生两堆火。”

“你很快就会看到,我的安排多么正确。”

我们下了马,他们检查了一遍我们的绑绳,把我们带到中间的营地。雷迪坐在各营的交界处,生了一大堆火,三个营地被照得通亮。他非常满意地问老华伯:“我安排得怎么样?您看,只需要一个人坐在这里,就可以看到三个营地。”

只见老头的胡子动了动,没听到他说什么,从表情看他对雷迪的安排也颇为满意。我呢?也很满意,比他们还满意,因为这个营地对今晚的逃跑再好不过了,雷迪的安排对我们特别有利。

我本来是被安置在营地的中间,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地换到了边上。这是温内图的策略,我们头朝灌木林边缘,灌木很密,科尔马·普施过来的时候,可以很快接近我。场地很小,大家挤在一块,发生什么情况都可以互相照应。

歹徒们开始烧烤野鸡,香味很快弥漫了整个营地,他们津津有味地吃着,没有人给我们分一点。

老华伯看着我们一个挨一个地躺着,一边啃着野鸡一边说:“不要给他们吃的,等到明天早晨,他们不饿死渴死才怪。”

我丝毫不担心会饿死渴死,我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吃到东西,喝上水。哈默杜尔躺在我身边,他受不了这种待遇,气愤地说:“不像话,不给一口饭、一口水!他们当我们的俘虏的时候,我们可不是这样对他们的。你说呢,霍尔贝斯,老浣熊?”

“我没什么可说的,但愿这件事快点过去。”大个子回答。

“过去?你认为他会放了我们吗?您说呢?老铁手?”

“不要着急,我们很快就会吃到香喷喷的饭菜了,说不定还是烤野鸡呢。现在睡吧,不要声张,不要引起他们的怀疑。”我回答。

“好!只要有希望,我就一直撑着。这是你给我的动力。”

听到我的话,胖子安心了很多,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我们在烤野鸡的香味中闭上了眼睛。我的眼睛并没有完全闭上,偷偷地观察着他们的举动。

歹徒们都吃完了东西,纷纷去睡觉了。老牛仔来到我们身边,带着雷迪,又检查了一遍我们的绑绳,看到已经绑得很牢固了,对我说:“一切正常。我相信,你们饿着肚子也能睡得很好,做个美梦,希望你能梦见我!”

“谢谢!希望您也能做个美梦。”我答道。

“你这个恶棍,我当然会做美梦,难道你认为我会痛得睡不着?我的老骨头比你想象的结实,现在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我有一枝猎熊枪,如果有人来惹我,我会毫不犹豫地对准他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比你睡得香甜。”

他阴险地大笑,然后严厉地警告守卫:“你给我好好看着这个家伙,要特别留意他,他只要动一下,你就马上来叫醒我。”

他和雷迪走了。警卫坐的地方正对着我,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很清楚。

他们捡了一大堆干柴放在火边。警卫要去添柴,就得转身,每隔一段时间就转身一次,这个短暂时刻是他唯一观察不到我的时刻。科尔马·普施肯定会利用这个时刻过来,果然,当这个警卫又一次转身取木柴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一个轻轻的声音,几乎是在我的耳朵边说:“我是科尔马·普施,现在要怎么做?”

我轻声答道:“等我翻一个身,你就把我手上的绳子割断,并且把刀子给我。”这时,警卫又转过身来,科尔马·普施赶快爬回去了。

现在还不能着急行动,必须等到歹徒都睡着以后才能动手。一个小时以后,鼾声、吹气声、磨牙声四起,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在黑夜里显得特别恐怖。除了老华伯,其他的人应该都睡着了。一排稀稀拉拉的灌木把我们与他们分开了,我看不见他们,但从声音来分辨老华伯没睡着,因为偶尔有呻吟声传来,那肯定是老华伯发出的,他的胳膊还在痛。是不是等到他睡着了以后再动手,哪怕是短暂的入睡也好?但也许他一夜都不会睡着,我们不可能一直等着,今晚是最佳的机会,不能错过。从他的呻吟声可以猜出他的大概位置,他躺在灌木的另一边,他的位置看不到我们这边。

于是,我翻了一下身,以便科尔马·普施能更容易为我剪断我手上的绑绳。岗哨又转身去添柴,背对着火堆。我立刻感到有一把刀正在割我手上的皮带,紧接着,脚上的皮带也被割断,刀柄塞到了我的手里。我把脚抽出来,转了一个身趴在地上,还恢复之前的样子。岗哨刚好转过身来,他瞟了我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以为我还被绑着。

这时,温内图在我的耳边说:“把我身上的绳子也隔断。”他已经看到了我和科尔马·普施的所有动作,知道我们已经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