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特里科!”他恐惧地说着这个名字。
“是的。您如果对这个名字不熟悉,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伊克韦奇帕,他在他的家乡莫奎语中就使用这个名字。”
他没有说话,他的眉毛拧到了一起,肯定在盘算该怎么应对我的话。不过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到该怎么回答我,只好用沙哑的嗓子大喊大叫,咆哮如雷:“狗杂种,你想套我的话,想用计谋算计我,就像你当时用计谋战胜别人一样,我可不会上你的当。今天我必须把你除掉,这是你自食其果……”
他又举起枪,拉动枪栓……
雷迪看到又立即催马过来,但等他赶到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我自己不躲闪的话,今天就会把命葬送在这里。我向前一弯腰,用被捆绑的手把缰绳向前稍微拉了一拉,两腿紧压马腹,喊道:“查,哈塔蒂特拉,查!高,闪电,高!”
我的马懂得这个呼叫信号,当蒂博催马向我奔跑过来的时候,我的马儿像猫一样蜷缩身体,同时跳了起来,我把缰绳放下,我的腿使出全部的力量朝巫医踢过去,正好踢着他拿枪的手,枪声在这个时候响了,子弹从我的马鞍里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个半圆,落到了地上。
除了温内图和巫医以外,在场的人无不发出惊叹的叫声。我漂亮的马只是跳了一下,其他任何动作都没做,没有向前跨出一步,仍然安安静静地,稳稳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转身看着巫医,他正吃力地站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枪,狠狠地瞪着我。雷迪从他手里夺走枪,气愤地说:“在你离开之前,我替你保存这把枪,不然的话,你肯定还会闯祸的。我对你说过,老铁手对我有用,我不能容忍你伤害他。”
这个人气得发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要杀死他,雷迪先生,你会杀死他吗?”
雷迪点了点头:“会,老华伯会处死他的。”
“好,你们说到就要做到,否则,我还要给他一枪,哪怕您因此把我打死,我就不信谁都杀不了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是所有西部人中最狡猾的,您要打死他,一定要打死他!”
老华伯向他保证:“这件事,你可以放心,你的愿望会实现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对于这一点,我从未动摇过。”
“那还等什么,现在马上杀了他,否则他还会逃的。”
这时,巫医的妻子走了过来,她来到巫医的身边,指着自己的头对他说:“你看,这是我的花环,是我的瓦瓦·德里克给我戴上的。”我们刚才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独自走到了灌木林里,摘了几根枝条,围成一个花环,戴在了头上。
巫医看到这个情形,忘了和我纠缠,立刻朝她跑过去,怕她不留神说出他的秘密。他举起拳头说:“不要胡说!”然后又对歹徒们说:“这个女人疯了,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家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这个女人身上,特别是阿帕纳奇卡。阿帕纳奇卡本来一直保持着平静,就算我刚才和巫医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也没动。这时,他听到那个女人讲话,便走上去问她:“我的母亲,您知道我是谁吗?”
女人看着他,看不出她的表情是哭还是笑,她冲阿帕纳奇卡摇摇头。蒂博·塔卡马上奔向阿帕纳奇卡,对他说:“住嘴!不许你和她说话。”
阿帕纳奇卡平静地说:“我和我的母亲在讲话。”
“她已经不是你的母亲了,她是柰伊尼人,你已经离开了那个部落,你们没有一点关系了。”
“我是科曼伽人的首领,绝不会允许一个欺骗我母亲的人和白人下达命令。”
“我是她的丈夫,不许你和她说话。”
“你能管得了吗?”
蒂博·塔卡不敢对阿帕纳奇卡动武,尽管阿帕纳奇卡被绑着。他没办法,只好转身对老华伯说:“能帮帮我吗,卡特先生,这里的人您最值得我信任了。我过去的养子把我的妻子气疯了,她只要一看见他,病情就加重。您可以让这个人到一边去吗?不要让他再骚扰我的妻子。”
老华伯正对雷迪刚才自称首领有点不悦,看到有人求他帮忙,当然想趁此机会显摆一下,显示自己在这支队伍里也很有发言权。于是,他用命令的口气谴责阿帕纳奇卡:“离她远远的,红色人。你听见了吧,她与你毫无关系,请你不要再骚扰他。”
阿帕纳奇卡根本不理会他这些,用蔑视的目光看了这个老牛仔一眼,问道:“谁在和科曼伽的最高首领讲话?我只听到青蛙和乌鸦在叫?没有谁能阻挡我和我的母亲说话。”
“好大的口气!青蛙,乌鸦。小伙子,你讲话客气点,我要让你知道,你应该怎样尊重我,像尊重国王一样。”
他骑着马朝阿帕纳奇卡冲了过去,科曼伽人后退了几步,把马引向另一边,老华伯紧跟着他,阿帕纳奇卡又退了一步,老华伯又迈进了一步。巫医的妻子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老华伯始终不让阿帕纳奇卡看到他的母亲,他们俩就这样僵持了很久。
这时,雷迪对老华伯说,“算了,卡特。这是人家一家人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不要管了。”
“可人家求我帮他,他被绑着,不能把我怎么样。”老头说。
“被绑着,刚才老铁手不是也被绑着,还不是把那个人的手枪都给踢飞了。”
“我不怕这个人。”
“好吧!那随你的便,我不管你的事了。”
现在,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这两个人,他们还在对峙着,女人无动于衷地站在中间,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蒂博·塔卡站在他们附近,紧张地关注着这个局势。过了一阵,阿帕纳奇卡问:“老华伯可以让我去见我的母亲了吧?如果你不同意,就别怪我不客气。我可能会对你毫不留情!”
“不需要客气,我对你也一样。”
“好,请母亲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大家都很奇怪,以为阿帕纳奇卡认输了。我看出来了,他这是在诈降,他要把老家伙的注意力引开,老华伯果真上了当,他看到阿帕纳奇卡离开这个圈子,也以为他认输了,转身朝雷迪跑过去,边跑边喜不自胜地叫喊:“雷迪,看怎么样?他不敢跟我较量,这么快就认输了。”
“小心,小心,小心你后面。”突然有人大声提醒他。
老华伯连忙回头,但他回头容易,他的马可没那么容易回头。阿帕纳奇卡大喝一声,他的马跳了起来,向老华伯身上飞过去,方向正对着他的马。那匹马跳得非常高,好像身上没有骑马的人一样。接着听到老华伯发出惨烈的叫声,重重地摔在地上。阿帕纳奇卡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在马身上,这可是玩命。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幸运的是,当阿帕纳奇卡的马快接触地面,即将摔倒的时候,他身子向后一仰,让马向上跃起。马向前飞出一段距离,稳稳地停住了脚步。我深深吐了口气,同时在心里赞叹:不愧是科曼伽人的首领,身手太棒了!
比起我的马之前对巫医的那一跳,阿帕纳奇卡的这一跳要凶狠得多。而老华伯重重地甩出了马鞍,他的马身手比他的主人矫健,在地上翻了几个跟斗,但没有受伤。但老华伯却不省人事,结果导致周围一片混乱。如果这个时候趁机逃跑,一定可以成功,但我们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们的马和武器还在他们手里,所以并没有采取行动。
雷迪跪在老牛仔旁边,拍打着他的脑袋。他并没有死,过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他浑身哆嗦,战战兢兢,想站起来。他把手臂撑在地上,试图借助手臂的力量站起来,突然呲牙咧嘴地喊了一声,又坐了回去。雷迪连忙替他检查,发现他的一只胳膊脱臼了,还好另一只胳膊是好的。
他受到了雷迪的责备:“看,这就是不听我劝告的下场。现在您知道了吧,您再骁勇善战也已经90多岁,怎么可能与阿帕纳奇卡这样身强力壮的后生相比?您还以为您是永远的‘牛仔之王’吗?”
“雷迪,马上帮我杀了这个混蛋,敢对我下手。”老牛仔痛得直叫唤,嘴上还是耍狠。
“杀了他?我不能这样做。”
“我命令你,马上执行我的命令!”
雷迪没有理他,索性把他放在了一边,不再管他。他扯开喉咙狂叫了一阵子,雷迪忍无可忍:“安静一点!不然我们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让你饿死在这里。你最好还是关心一下你的胳膊,看看能不能挽救。”
老华伯被他这一吼,果然消停了,不再吭声了。歹徒们给他脱去上衣,他的胳膊不能弯曲,脱的时候痛得又喊又叫。雷迪和其他歹徒一个接一个地为他按摩,老家伙一会儿吼叫,一会儿呻吟,显然,他们的按摩没有什么效果。雷迪来找我们:“不知道大伙中间有懂跌打损伤的吗?”雷迪一脸笑容讨好似的说。
哈默杜尔答道:“当然有了,温内图很多病都能治。而且,他是个好医生。你就是深夜敲门,他也不会把你拒之门外。”
不过这次例外,当雷迪请求温内图为老华伯医治的时候,遭到了他的拒绝:“温内图是学过医术,但不会为无赖、流氓、杀人凶手治疗。之前对我们凶巴巴的,现在有求我们,才称呼我们大伙。我要是替他治好了,他还会想着怎样杀我们,我不给自己找麻烦。”
“他也是人嘛,总是会犯很多错误,您不会和他一样小肚鸡肠吧?”
这样的指责温内图还没有遇到过,本想反驳,可又忍住了,走到了一边,不再理他们。哈默杜尔却说话了:“他是人吗?那我们也是人,我们不是任人宰割和射杀的野生动物,我们今天就不高兴为他医治。”
“哦,你们是更高尚的人!”雷迪说道。
“别拍我们马屁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如果放我们走,并把我们的马和武器统统还给我们,兴许我们还会把这个老不死的家伙的胳膊接起来。我看得出他伤得很严重,不是高手很难治好他。你是不是也这样看,霍尔贝斯,老浣熊?”
大个子点点头:“嗯,对,现在去找这样的高手恐怕不容易啊。”
老华伯听到这样的话,呻吟得更可怜了,甚至哭了起来。雷迪走到他面前,看看他,也没有办法。又回头对我说:“我听老华伯说过,你也会医术,就帮他看看吧。”
“你想让我帮他医治?你真的相信我会帮他医治?帮他治好了然后再让他杀死我。”
“也许他会知恩图报放你走。”
“你能代替老华伯作出承诺吗?你不知道,他是我碰到过的坏蛋中最杰出的一个,知恩图报这几个字在他的世界里是没有的。所以,你说这些话是极其愚蠢的,我比你更了解老华伯。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刚才混乱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逃跑。你真正认为我们是被你们随意牵着跑、任你们宰割的羔羊吗?你能够承诺,我帮他治好了,你会放我们走?”
“我们暂时先不谈这个问题。”
“如果我只要求不被杀死,希望能有和我同伴们一样的待遇呢?”
“对于这个问题,你可以找他谈,也许。”
“也许!你总是用‘也许’来搪塞我。”
“你要我去咨询他?”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过去与老华伯谈了很长时间,回来跟我说:“没见过这么顽固不化的人,宁愿自己忍受痛苦,也不同意放过你们。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样的答案并没有令我感到任何的意外,但我的同伴明显受到了刺激,他们纷纷劝我不要给这个死不悔改的老流氓医治,让他疼死在这里。
“我也无能为力了,他不肯妥协,你也不肯让步。”雷迪说。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让步?你说过,他也是人。其实你这句话不够正确,你应该说他不是人,但我是人,所以我将采取人的行动。我就把他当作一条可怜虫,滚!”
所有人都对我的举动感到不解,特里斯柯夫简直要跟我吵架。我的双手依然被绑在马背上,我到了老牛仔面前,他睁开眼睛,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他们给我松了绑,我查看了一下,他的臂部是双骨折,由于年岁已高,几乎无法治疗,而且有生命危险。
我说:“我们必须换个地方,我需要水才能给他医治。不需要很远,近处有一条河,我们到那条河那里去。他的伤在手臂上,不影响骑马。”
老牛仔又开始咒骂,发誓要对阿帕纳奇卡进行最残酷的报复。我说:“我说得没错,你真的不是人。你如此执迷不悟,还没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吗?”
“不,是我对你们还不够狠。”
“你要是不向科曼伽人挑战,就不会摔下来。而且,如果你手里不拿我的枪的话,胳膊也不会摔得这么惨。”
“我的手臂和你的枪有什么关系?”
“你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你把我的枪挎在身上,在你着地的时候,你的手臂梗在了枪的中间,枪就起了两根撬棍的作用,双骨折就是这样产生的。如果你不拿着我的枪,手臂很有可能就不会骨折。”
“哼!我的手臂和枪根本就没有关系,都是那个该死的白人和他的疯子老婆!如果他们不来,什么事都没有。不是我的错,只能怪上帝,上帝没有看管好这些人。”
直到现在,这个可怕的家伙依然不放过对上帝的否定和亵渎。他们又把我捆了起来,我没有丝毫的反抗。这期间我是完全有机会逃跑的,我在老华伯身边的时候,完全自由。枪就放在我脚下,马也在我的身边。如果我拿起武器,上马迅速离开,只需要半分钟的功夫便可以逃之夭夭。可是,我逃了之后,我的同伴怎么办?我还是要解救他们,那样的话我就必须跟在队伍的后面,夜间去解救同伴们。这样歹徒们就有了准备,会非常警惕地看守我的同伴,我很难成功。还不如现在,我不逃跑,他们就会放松警惕。今天晚上,在科尔马·普施的帮助下,解救行动会顺利得多。因此,我放弃了这次逃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