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以理解。不过我会让你马上信任我们的,您知道温内图这个人吗?”
“知道。他穿皮服,披长发,持银盒……”
说着他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温内图,他用手摸着额头,然后惊叫道:“我没看错吧,这不就是温内图吗?著名的阿帕奇人首领温内图!哦,现在我明白了,你们其他人的身份我都清楚了。温内图在哪里,公正就会在哪里。现在你们想知道什么,我有问必答。我叫贝尔,在哈伯农场服务。”
“哈伯农场?在哪里?是刚建立的吗?”
“就在河边,往南走两里就到。哈伯农场才建成两年。”
“农场主一定是个勇敢的人,敢单独在那儿落户。”
“您说对了,我们什么都不怕。我们已经和印第安人交过火了,我们还要剿灭这里的黑社会。听说上游诺福克附近有一支黑社会的部队在活动,我想去了解一下情况,看看他们想干什么。不过现在我不用担心了,他们的目标是内布拉斯加。你们今天还要向前走吗,先生们?”
“是的,我们想再走一阵,然后找个合适的地方休息。”
“你们愿不愿意到我们的农场去休息呢。”
“当然愿意了,但是我们不认识农场主啊。”
“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啊。我告诉你们,我们农场主是位非常好的绅士,而且非常崇拜温内图,他见过温内图,经常说起温内图和老铁手,这两个人骑着两匹漂亮的骏马……”
他说着看了看我的马,突然又兴奋起来:“他说老铁手,有一匹和温内图一样的骏马!还有两杆枪,猎熊枪和亨利枪。先生,您就是老铁手?我一定没说错!”得到肯定后,他说:“你们一定要跟我一起走,见我们农场主去!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我们农场主和农场的牛仔们见到你们会多么高兴!夜间在我们农场扎营,怎么样也比在这草原上露宿舒服。不但你们的马可以吃到好的饲料,你们也将享受我们提供的最好的饭菜。”
这个人如此热情,我们能够感受到它的真诚。他说得对,我们的马的确需要更好的饲料,而且我们的粮食也快要没有了,我们需要有人为我们提供更多的干粮。我看了看温内图,询问一下他的意思。温内图垂下了眼帘,然后把目光对准了奥萨格人。我知道他的意思,便对牛仔问道:“您看到,我们有一个俘虏,这个俘虏对我们非常重要,我们不能让他逃跑。农场里的人都可靠吗?我们带着他去农场是否安全?”
他答道:“放心吧,先生,我们那里非常安全,我们会派人看守他的!欢迎你们,今天,这里将是农场的节日!”
唯一的顾虑解决了,我们决定去这个农场。我们已经把奥萨格首领手上的皮带解开了,但他的腿还绑在马上。当我们决定继续前行的时候,他却拒绝了。我问他为什么不走,他回答说:“我和您以及温内图先生说几句话。我知道,你们不会要我的命,你们是打算把我带到更远的地方,远到我不能很快回去带战士们来追赶你们的地方,才会释放我。现在我请你们放心,我已经通过农贝格朗德对奥萨格的战士们下达了命令,他们不会来追赶你们的。农贝格朗德是反对与白人作战的,他肯定会执行我的命令,放弃敌对的行为。我相信,老铁手和温内图会相信我的!”
“我们没有怀疑你的话,但也不能完全相信你,你还需要考验,因为我们知道敌人是不会很快变成朋友的。”
“哼!”温内图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一声,表示不太相信马托·沙科的话。
“阿帕奇人的首领可能还不相信我,但我今天说的一切都是发自肺腑的。今天,我可以在这里向你们发誓,即使你们放了我,我也要继续与你们同行,因为我想与科曼伽人首领阿帕纳奇卡结为朋友。我想让他帮我抓到柰伊尼人的巫医!”
阿帕纳奇卡听到这句话举起右手发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决不会这样做的!”
我看着他,用和他一样的声调说:“你会这样做的!”
“你怎么敢肯定我会这样做!他是我的父亲!”
“他不是你的父亲。”
“就算不是,他的妻子也是我的母亲!”
“谁敢肯定她是你的母亲?有可能你是被他们抢来的孩子。现在我已经确认,蒂博·塔卡和埃特尔斯是强盗,蒂博·塔卡在那次抢劫中是同谋,总有一天我们会揭开这个印第安巫医的真面目。这个问题暂时不谈,天快黑了,我们赶快走吧。”
我们跟着牛仔往前走,河边离我们越来越近。刚开始看到的是一些单株的灌木和乔木,然后逐渐出现灌木丛和树丛,大量的牛、马、羊出现了。我们看到好几块长着高大玉米和其他作物的农田,然后是建筑物。农场到了,我们今天就要在这里借宿了。
这种情形好熟悉,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一种想往回走的冲动。这里太像芬内尔农场了,不同的只是更靠西部,并且在另一条河边。在芬内尔农场,我曾经和死亡擦肩而过。而在这里,我预感到将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这种感觉阻止着我前进的脚步。我想,这应该是因为两个农场的位置太相似了。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经历过不愉快的事情甚至危险,他就会拒绝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或者与它相似的地方,因为不愉快的经历谁也不想再回忆。
但这只是我的个人感觉,我不能说出来。要是说出来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我老铁手就会遭到别人的耻笑。牛仔贝尔在我们前面走的很快,他想先进去通报。如果农场主不出来迎接我们,我们也不便就这样进去,所以我们故意慢慢地走在后面。贝尔刚进去,就出来好几个人朝我们迎过来,经过介绍我们得知,这正是农场主一家:农场主、农场主夫人、他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这一家人看起来和蔼可亲且精神抖擞,他们和他们的佣人把我们围在中间,握着我们的手,说不完的欢迎词。佣人们好奇地看着我们,都想一睹著名的阿帕奇人首领的风采。
这个农场更像南方的庄园,建筑物主要是由木材搭起来的。在这个地方,很少能看到石头。栏杆又宽又高又结实,中间是广阔的场地。北边是住房,南边的房子盖了顶,用于保护牲口;另外两边的房子比较简陋,主要是经营用的建筑物,以及仆人和一般客人的住房;栏杆外面圈养着大量的马、牛、羊,其中一个专养港口驮畜和供自家人使用的牲口。我们的马被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按照温内图和我的要求,由两个马夫看管,我们不能让发生在芬内尔农场的事件再发生一次。住房分为三间,家具是自己做的,简单而又实用,猎获物和猎枪挂在客厅四周的墙壁上。房子后面的宽度能容纳厨房和卧室,农场主要把卧室让给我们住,我们谢绝了,我们天天都是在草地上睡,今天能在室内的地板上躺一躺就已经很满足了。
出于谨慎,我们向农场主打听最近还有什么人到过这里。他告诉我们,一个钟头以前,有一个医生带着一个女病人来到这儿里,医生是陪病人到华莱士堡去的。
这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从哪里来?”
“他说他们从堪萨斯城来,想去一个亲戚家,因为那个女人好像得了癌症。她的脸非常恐怖,不得不戴上面纱。他们骑着两匹马,还带着一匹驮马。”
“这个医生胆子很大,敢独自一人带着一个女病人行走;但这个医生不是很细心啊,长时间骑马旅行,女病人的身体能承受得了吗。他们可以选择其他方式到华莱士堡。”
“我也是这样问医生的,但医生说,女病人的脸太丑陋,得的病又这么重,谁都不喜欢和她同行,所以他只好独自带着她旅行。明天早上,他们就要走了。他们来的时候都很累,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到房间睡觉去了,他们的马就在后面的院子里。”
房子外面没有桌椅,农场主把我们带进屋内,这是离开芬内尔农场以后我们吃到的又一顿美餐。农场主一家人陪我们一起聊天,就像坐在篝火边闲谈一样。奥萨格人首领与我们坐在一起,就坐在温内图和我中间,我们去掉了他身上所有的捆绑,他可以舒舒服服吃顿饭。他很感激我给他这个待遇,我相信,他不会耍什么花招,不会让我们为此而感到后悔。特里斯柯夫当然不太同意这样做,如果奥萨格人不守信,估计他又要和我辩论一番了。
天已经黑了,农场主点了一盏大灯,院子被照得通亮,气氛非常好,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我们的谈话越来越深入,范围越来越广。大家讲述的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个个生动有趣,连最富有创作才能的作家也难以想象出这么丰富的素材。这并不奇怪,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位最富于幻想的诗人。特别是哈默杜尔,把他幽默风趣的表达方式发挥得淋漓尽致,使得大家总是忍俊不禁。
不过,大家更想听到的是温内图的讲述,特别是农场主一直用期望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能讲点什么。可是,这位沉默寡言的阿帕奇人不喜欢闲谈,他是一位实干家,也有极高的演讲天才,但只有在关键的时刻,才会表演他的这种才能。他是不讲则已,一讲惊人,在上次和奥萨格首领的谈话中,大家已经领教了他的这种效果。他那栩栩如生的描述和扣人心弦的措辞,就有如奔腾的江河,汇聚所有的逻辑,用最简单的方式灌入农田,滋润干旱的大地,给人们以冲击和力量。
农场主自己的创业经历也非常扣人心弦。他去过很多地方,经历离奇曲折,后来通过一次诚实的投机,一举成功,获得了大笔财富。从此以后,他不再冒险,两年以后在所罗门河畔建立了家园,过上了更为踏实的生活。
我非常喜欢农场主,他的性格非常开朗,难得的是他对上帝的信念非常坚定,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曾动摇过,这种坚定的信念帮助他度过了一个个危险和困难的时刻。还有一点让我觉得更加难得,就是他没有种族歧视。他举出大量红色人的例子,说明他们的性格和生活经验可以作为任何一个白人的典范。
然而,特里斯柯夫反驳道:“印第安人没有能力接受文明和基督教义!”
他的这句话,让农场主异常愤怒,他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您理解的文明和基督教义就是最准确的吗?请您告诉我,它给红色人带来了什么!看看现在,文明都是靠什么来实现的,拦路抢劫和流血牺牲吗?所谓的文明人不停地抢劫和掠夺,使国家垮台,民族灭亡,成千上万的人被剥夺应有的权利。这个世界上的人,如果想实现真正的和平,一定不能只按照掠夺者的观点处理问题。我们要听听被战胜者、被压迫者和被统治者内心的声音。基督要我们爱人如己,这些异教徒却把他们血腥的剑带到全世界,这就是他们爱人如己的方式吗。救世主让我们把和平带给全世界,基督发布这项命令已经有两千多年了,难道还要过几千年,才会得到执行?所以我说:只要还有战争,有抢劫和杀戮,只要火药还会让人流血牺牲,就没有所有人都可享有的文明和道义!”
这位农场主慷慨激昂地发表完了他的演讲,回到了他的座位上,不再作声,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没有人说出一句反对的话。平时最沉默的温内图,这时却打破了平静,他拉着农场主的手,激动地说:“我的白人兄弟说出了我最想说的话,您的讲话是一个真正基督教牧师的讲话。这种思想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您能告诉我,您的这种思想来自哪里吗!”
“我的思想源泉来自一个人的内心,不过这个人不是白人,而是一个红色人,他是一个真正符合基督教义的牧师和传教士。他的演讲极富魅力,我见过的人里面没有谁能在他之上。我是在里约普埃科的蒙戈隆山认识他的,在那里,我被纳瓦约人俘虏了,被他们绑在刑讯柱上。后来,他出现了,他对纳瓦约人发表了一篇非常精彩的讲演,在场的人听完他的演讲后无不感到震撼,然后我就被释放了。他有最伟大的精神,肉体上也是一个真正的巨人,连熊都不怕。”
温内图惊呼道:“哦!他是伊克韦奇帕!”
“不是,他被纳瓦约人称为西基斯萨斯。”
“这两个名字是同一个人,在两种语言中是同一个意思,就是‘伟大的朋友’的意思。还有人称他为帕特雷·迪特里科。”
“对,对!这么说,温内图也认识他?”
“很可惜我不认识,但是我从小就听我的父亲谈到他,他是我父亲的朋友。他的灵魂属于伟大善良的自然神,他的心永远和被压迫者在一起,他给每一个需要帮助的白人和红色人带来温暖,他所有的思想都只围绕幸福和健康展开。他是基督教徒,有两个妹妹,两个妹妹也是基督教徒。善良的自然神特别眷顾这两姐妹,赋予她们无与伦比的美貌,许许多多战士为了获得她们的青睐想尽了一切办法,可是却无法得到她们的芳心。姐姐被称作‘太阳’,妹妹被称作‘天空’。但后来‘太阳’和‘天空’跟他们的哥哥一块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农场主说:“的确如此,他们不是凡人!”
“确实不是凡人!”温内图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太阳’和‘天空’消失了,许多仰慕她们的红色战士的梦想也破灭了。基督教失去了一位传教士,就像辽阔的大海失去了海员一样。我父亲一直挂念着他,他一直在打听他们的消息,想弄清楚这三兄妹销声匿迹的原因,可这么多年都毫无结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使他们三个人一下子都消失不见,如果我知道是谁加害了他们,我一定要让他受到惩罚。”
农场主非常仔细地听着温内图的话,他问:“您的父亲为这三个伟大的人做了这么多事情,您会效仿您的父亲吗?”
“当然,我准备追随我父亲的脚步,以我父亲的名义和精神采取行动。我和我的父亲一样热爱那位‘伟大的朋友’。”